第106章 106

 “但我想让八木友章接受法律制裁的原因不只是这些, 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八木小姐。”


 “如那些资料所说，八木小姐之所以能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获得现在的成就，自己的努力和她姐姐的支持缺一不可。我只是个局外人, 不能想当然的替她决定哪一个选择才最值得，但我还是希望阿木小姐不要因为报仇而让自己失去一切的退路，将十几年来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果然, 柯南没有让有栖川月失望。


 虽然这些话依然无法说服已经将复仇当做执念的清濑佐纪，但好歹能让游戏穿越看出柯南心里那条死守着的那条非黑即白的线逐渐变成了更加成熟和适宜的形状。


 而这恰好就是他的目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有栖川月非常满意。


 正如有栖川月所想, 清濑佐纪也为此动容了一瞬、但这一点动摇仅仅只是让柯南在她心里的形象好转了一些, 并不足以让她戏剧性的金盆洗手。


 因此, 在短暂的安静后, 她又将话题拉到了她最感兴趣的地方上。


 她的仇人不止八木友章一个, 那个让她姐姐丧命的、出钱封口的人, 以及因为儿子隐瞒下这个消息的那对夫妻，全都是她的目标。


 八木友章已经受到了暴富、余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对他这种被父母捧上天的、妄自尊大的男人来讲就是最大的羞辱，不需要她再多做什么，对方就会自己折磨自己, 如果她动了手，反而会给他解脱。


 出钱封口、或者说直接凶手的那个人那里她已经在布置计划, 今晚之后就可以尘埃落定。


 那最后剩下的就只有那一对夫妻了。


 “有栖川月讲的这个故事真的很有意思，但是我发现让年长的那位八木小姐失去生命的罪魁祸首不应该只有八木友章一个, 那对溺爱儿子的父母也应该包含在内。”


 “但您之前说的故事里, 八木友章受伤后却联系不上他的亲人……那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说他们不想承担巨额治疗费用, 因此抛弃八木友章逃走了吗？”


 出于不想为今晚的计划节外生枝的考虑, 清濑佐纪没有提起那个商人的事情。当然, 也有商人的行动轨迹以及结局都在她掌控之内的原因。


 但她的打算却因柯南的好奇心告终。


 “嗯嗯，除了八木夫妻以外，应该还要算上那个把人命和金钱画上等号的商人吧，他最近有发生什么意外吗？月哥你之前说八木友章的车祸不是八木小姐动手报复的结果，就说明八木小姐暂时还没有对亲人下手的计划，那么那个商人应该就是八木小姐的第一目标吧！”


 柯南赶忙凑到有栖川月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等待自己的问题被解答。


 有栖川月也没有让他失望：“的确如此，但八木夫妻早在半年前就‘主动’离开日本、去国外工作了。”


 “去国外…工作？”柯南还没开口，就听到了清濑佐纪质疑的话语。


 扭头看去，就发现对方的表情乃至神情、各个方面都表明了她对这番话的不信任。


 或许是因为有栖川月的气场，以及那种对一切都尽在掌握的从容，最重要的是他在看向自己时了然一切的眼神，都让清濑佐纪对有栖川月所说的一切毫不犹豫的相信。


 但她还是无法接受他所说的八木夫妻的现状。


 当然，她不是在怀疑有栖川月，只是实在想不到那两个人会有这样的能力。或许……这个工作和普遍意义上的工作并不相同？


 “他们怎么可能会离开日本工作呢？”清濑佐纪已经无法维持表面上的淡定了，“他们根本没有这种工作的渠道、而且他们的眼界和能力都不足以支撑他们完成这种行动，先不说他们根本没有什么特长之处，只说语言沟通方面就是很严重的问题吧？”


 “最重要的是，他们怎么可能舍得离开自己的儿子呢？”


 如果他们离开了，会因为那个商人的死亡被警方关注的她又怎么可能完成在监视下出国的复仇行动呢？


 “可是，清濑姐姐…”柯南疑惑地看向清濑佐纪，“你怎么对八木夫妻这么了解、还这么肯定他们不会外语的？也许他们就是为了赚钱供给八木友章花费才离开的呢？”


 清濑佐纪被这个消息冲击的一团乱的大脑被迫停止了有关于此的一切分析，只能勉强想出一个解释来应付柯南：


 “我、我也只不过是从之前的信息判断出来的结果罢了。毕竟他们对待两位八木小姐的态度就能知道，他们绝对不会重视教育。不然他们绝对会让两位八木小姐都读完大学、好一直供着八木友章吸血，而不是断绝两人的生活费用、逼她们为自己打拼才对。”


 柯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好奇地追问：“对这种人的想法了解的这么透彻…难道清濑姐姐也经历过这种事吗？”


 “嗯…这个，因为我也有一个姐姐，所以……”


 在紧迫中找到的借口往往有很多漏洞，往往一个漏洞就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弥补，清濑佐纪如今就是这种状态。


 即使柯南根本没有逼问她的意思，但清濑佐纪仍忍不住紧张的有些表情僵硬。


 见状，一直默不作声看热闹的有栖川月终于开口给她解围。


 有关清濑佐纪真实身份的问题应该在凶案发生后被柯南发现，而不是现在因为她的一时失态而被柯南察觉不对。


 “他们没有办法找到这样的工作，但是他们新认识的‘朋友’可以；他们没有特殊的能力和特长，但‘人’本身就是一种可以利用的能力和财产；他们的确没有语言沟通的能力，但是他们去往的地方也根本不需要他们之间互相交流，又或者说…不能交流才是那里的主人所期望的事情。”


 “至于不舍得离开八木友章嘛…如果让他们离开的就是他们的儿子、理由是自己没有钱花、希望父母能为他再多做一点事呢？”


 “说起来，最早见到对这种事习以为常的普通人，应该是在学习15世纪世界史的时候吧？”


 有栖川月说起这件事时轻松又平常，好像对他而言只是司空见惯。


 显然，对一个罪行累累的黑暗组织的成员来说，相比起人口买卖更严重的事情都见过不少、并且自己本身就是刽子手之一，对此视若平常也是很自然的事。


 但对于柯南和清濑佐纪而言，却并非如此。


 只是这两个人关注的重点也有所不同，柯南在乎的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一家人相互之间的情感付出如此扭曲，一方为了另一方可以毫无底线地去迎合，而被迎合的那一方也对一方的付出全然不在乎，甚至利用对方的退让施以更加恶劣的罪行。


 而清濑佐纪在听闻这个本应让她开心不已的消息时，心情却并非她最初想象中的那样畅快，反而无比的悲哀。


 她并不同情那一对被自己钟爱的儿子当做商品贩卖的夫妻、事实上她的确认为这是那两人最好的结局。


 她悲哀的是自己和姐姐的命运，悲哀于在八木友章降生之初曾满怀期待迎接他的到来、欢喜他的到来让家庭更加热闹的她和她的姐姐。


 悲哀于她们就是为了这样的三个人、这样的一个家庭付出本该宝贵珍藏着的情感，她的姐姐甚至在脱离那一家人后仍顾念着所谓的亲情、每月不间断的打去大笔钱财，即使换来的只是对方越发贪婪的索要也从不中断。


 姐姐，如果你知道了他们现在的下场，是会痛快让你痛苦的人终于和你一样体会到被重视的人出卖的痛苦、还是会难过他们悲惨的结局呢？


 或许是后者吧。


 她应该明白的，自己的姐姐就是这样的人，永远对万物抱以好似临终前一般最大的柔情。


 就像她的名字一般，八木落樱。


 八木家的院子里曾经种着一棵樱花树，很少开花、又或者是从未开过，只有枝叶郁郁葱葱、入目皆是浓郁的生命力。


 在清濑佐纪的记忆中、加上亲眼所见以及姐姐讲的故事，那棵树仅仅只开过两次花，一次是八木落樱出生的那一天，一次是它被砍掉前的那一晚。


 八木落樱的名字也来源于此，纷纷扬扬、似雪般落下的樱花，洒满了整个庭院。或许名字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个人性格的折射，起码八木落樱就是如此，她就像被永远定格在从枝头落下的那一瞬间的樱花，浓烈惊艳的美，以及因为将要消亡、所以用尽全力向见到的人抱以最大程度的包容的柔情。


 不论是对她、对那对父母、又或者是对那个真正夺走她生命的魔鬼都是如此。


 因为姐姐的努力得以离开那个让她厌恶的家庭乃至这个国家的清濑佐纪，在得知自己姐姐还在供养那个家庭时一度连带着恼怒于这份不合时宜的包容、直至对方死去仍不曾释怀。


 即使她最近才得知，自己之所以能毫不费力地靠近那个杀人凶手、再到比计划快一倍的时间获取对方的信任乃至所谓的真情，依靠的不过是自己和姐姐面容上的几分相似、使对方回忆起那个如樱花般静美的女子这种可笑的原因，仍不曾改变对姐姐这种性格的不满。


 毕竟就算他会怀念起这个女子的温柔与美好、也不影响他对她施以暴行不是吗？


 很难说，她浓烈的仇恨是否有“姐姐对自己的遭遇毫不在乎、但我一定要替姐姐讨回她应有的那一份”的想法在作祟。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现在，清濑佐纪才能隐约理解到一点姐姐的想法。


 她的包容并不是毫无底线和原则的纵容和退让，而是——


 知道你的行为会有怎样的恶果，因此不在乎你此刻所作所为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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