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孟楚妩穿过大厅的时候，女佣陈蓝迎正端着用过的酒杯走往里走，见女主人出来，她忙停住脚步。


 “要是胭胭醒了就到前花园叫我。”孟楚妩依稀觉得这姑娘的眉眼有点熟悉。


 陈蓝迎微微垂首答道，“知道了，孟小姐。”


 “你，那个——”


 陈蓝迎从孟楚妩眼神中读懂了的问题，小声说：“我提前服了抑制剂，没事的。”


 她羞涩说话的模样让孟楚妩想起她的小助理，两人有点像，只是眼前的姑娘穿着女佣装，头发也盘得很严谨，跟喜欢扎马尾的小助理不太一样。


 陈蓝迎是个Omega，她到这儿当女佣不算久，直到现在，她都不太敢直视女主人过分摄魂勾魄的眼睛。


 孟楚妩大婚，她想着今晚她的信息素可能会外泄，所以提前服了抑制剂，免得被影响到。


 孟楚妩与小女佣错身而过，她依着仍然生疏的意识，直直往前，慢走了几分钟，再拐个弯就到了前花园，那儿有一个池塘，深夜时分，借着朦胧的灯光能看到池塘四周花木葱茏、假山嶙峋，还有潺潺的流水声。


 夜风还有些凉，见路边开着小果海棠，她判断，这世界的时节和她原先所在的世界是应该是对应的。


 想到时间，她下意识地往兜里一摸，果然有手机。


 摁亮一看，四月二十一号，正是她昏厥片场当天晚上的日期，现在已经快到晚上十一点钟。


 她转身回望，几十米开外的主宅依然灯火煌煌，那栋三层的楼房，看起来很大，而她身处的院子，看起来也非常敞阔。


 同是影后，孟楚妩忍不住叹息，渣A影后的经济实力应该比她强很多，光看这座宅院就可见一斑，她是多有钱啊！


 路过一个白色的花架秋千，她停下脚步，干脆坐了下来。


 宾朋已经全部散去，这儿够安静、够她冷静的了。


 想到书中活不过三章的炮灰命运，她身体下意识地瑟缩一下，继而抱住双肘。


 “为什么会穿到小说里啊，我还能回去吗？”对着明暗交织的池塘水面，孟楚妩喃喃自语，“刚刚脑海里那道声音到底是——”


 “喵呜！”一只白猫忽然跳到孟楚妩左边的空位上。


 “哪里来的小野猫？”孟楚妩刚想撸，但看到白猫那妖艳的样子，一看就不太好招惹，便及时住了蠢蠢欲动的手，被抓伤疼的还不是自己。


 “人家才不是野猫！我看起来不够高贵么！”


 天，这妖娆的声音——不就是刚才在脑海里祝贺我穿到《影后孟楚妩》这本小说里那道的声音么！


 会说话的野猫！孟楚妩惊得不禁向右侧仰，忙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能够在我的脑海里说话？！”


 “人家可不是野猫哦！我是有高贵血统证明的赛级折耳猫喏。”白猫又喵呜一声，声音比全世界最嗲的女人还要嗲一百倍。


 孟楚妩惊讶地看着这个可疑的妖艳嗲货，难道我魔怔了吗？


 “唉哟，孟影后没魔怔的啦！”


 孟楚妩忘了回应，这只猫为什么能够读到她的心声？


 “惹，刚刚你不是问为什么会穿到小说里、还能不能回去的吗？我被你召唤出来，替你解惑的哇！喵呜哟——”


 妖娆的声音明明在孟楚妩的脑海里发出，却仿若在她耳边回响，女性的音色、嗲死人的音调和妖娆的语气都非常有辨识度，完全能够和身边这只忽然跳出来的妖艳猫咪对得上。


 “你到底是谁？”孟楚妩强迫自己快速恢复平静，在娱乐圈摸爬打滚，玄幻影视也拍了不少，面对诸如此类的怪事，短暂的震惊之后，她马上能做到冷静以对。


 “人家的名字叫Athena啦。”


 “一只野猫，凭什么叫雅典娜？”


 “警告你哦孟影后，我可不是什么野猫，而是穿书局系统高贵的赛级折耳猫！”


 孟楚妩借秋千旁的灯光细细地看了看这肥胖圆滚的小东西，她系着精致的领巾，小嘴和鼻尖的颜色分不太清是红是黑，通身雪白，脸上也不知是不是打了腮红，有两块颜色比较深一些，她塌拉拉的两只小耳根处有两块黑斑，毛色都不纯，还敢说自己高贵！简直睁眼说瞎话。


 “现在，我允许你回答我的疑问了。”装高贵，孟楚妩很在行。


 “哼！”雅典娜发现对方貌似是一个不好驾驭的穿书对象。


 女人之间的拉锯和僵持，持续得总是格外久一些。


 “好吧，你说你高贵就高贵吧。”孟楚妩对着空气说。


 雅典娜顺着台阶下，“孟影后，你总不该还不知道你已经过劳死掉了哦？！”


 一向自持的孟楚妩瞬间失控暴躁，在心中叫吼：“艹！过劳死，艹艹艹！”


 “爆粗也回天乏力的！谁叫你工作那么拼命了哇？出道八年，请问这八年时间里你给你的身体休息超过两天吗？没有！休息一天你都会焦虑，所以，会猝死有什么好意外的咯！”


 雅典娜无情地道出了过去八年她疯狂搬砖的事实，孟楚妩无言以对，她说的全是真的，八年，换来银行卡上的十亿，以及过劳死。


 “言意之下是，我回不去了吗？”


 雅典娜圆溜溜的眼珠严重地往上翻，“你见过谁可以死而复生？！”


 “小野猫，你面前不就有一个？”孟楚妩强行撸了撸猫头，软软的，手感可以。


 “请你不要随便摸我高贵的头颅！”


 “猫不是喜欢被挼头吗？”


 “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野猫，好咩！”


 “高贵的雅典娜，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会穿书了吗？”


 孟楚妩更在意的当然不是这个，而是，有没有活过三章的办法。


 “这个哦，就要从我是《拯救炮灰渣A系统》说起了——”


 拯救炮灰渣A系统？孟楚妩暗喜，却不动声色问，“你到底是猫还是系统？”


 雅典娜被孟楚妩打断，很是不爽，猫爪忍不住在她的手上按了按，“女人，听我说！”


 “说。”


 “你知道你穿到的是《影后孟楚妩》这个世界对吧？穿书局发现作者文不对题，主角压根不是你，而是席小胭，所以让阅读平台叫她重写，或者换书名也行，但作者不听不改，坚持创作自由是基本权利，说在她的创作大纲中，席小胭终其一生都被这段感情的影响，渣A死后，席小胭身上一直有她的痕迹，为什么不能叫这个书名？平台和作者陷入僵持，最后小说没写完不说，不高兴的作者还撂开跑路，现在问题小说亟待修改和完成，


 “这节点正好遇到过劳死但还想活的你，所以你被穿书局选定到小说里发展对题的剧情，净化小说基调和内容——”


 “这么说，我安全了？”孟楚妩握得紧紧的双手放松了一些。


 “不不不！要是你在小说中的发展走向依旧文不对题，最后就只能下架小说了，而你也就——”雅典娜睨了孟楚妩一眼。“懂了没？现在你非但不安全，而且你必须活成女主，让小说内容变得对题，基调变得正能量，你才算安全。不然我这个《拯救炮灰渣A系统》来干什么哦？”


 “必须活成女主啊，活成女主跟席小胭幸福地生活下去吗？”孟楚妩抬头看向夜空。


 这是不是意味着，深柜的我要和席小胭谈恋爱了？


 这个世界蛮好的，女人和女人的恋爱，没有世俗压力和道德包袱。


 但是，孟楚妩特别嫌弃原身的过去，她觉得渣A的身子不干净，配不上席小胭那么美好的姑娘——


 “对的。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女主跟你结婚，自然有她的理由。”


 孟楚妩一时间不确定雅典娜所说的“对的”是回应她的疑问还是回应她内心所想。“何必这么麻烦，你们让平台改书名不就得了？”


 她其实挺茫然的，勉强重生了，却不确定结局是好是坏，一切都充满了未知，穿成Alpha让她不太适应，加上神识里多了很多原主的设定，在这世界，今晚之前的过往人生，都不属于她，传输到她脑海里的信息有不少不堪、甚至让人厌恶的回忆。


 她不知道的是，那些神识已经被穿书局过滤了一遍，特别不健康、让人很无语的内容都被删除掉了。


 “非经作者允许，我们不能直接修改文名和小说内容，但在小说停更的情况下，可以重置主角的人生页面，赋予主角意志，让她配合原书的主角朝既定的目标发展，从而达到净化小说基调和内容的目的。”


 “这样啊，就是说让你们选定的人物和小说主角去更新小说内容对吗？”


 “没错，作为新选定的主角，你必须积极寻求生路，避免早早领盒饭——”


 “说得好像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算是吧，和我签订合约，我会助你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你会帮我？——”孟楚妩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早年，她刚刚出道、涉世未深的时候，签约中她吃过很大的亏。


 “虽然我们已经重置了你的人生，把你的时间线拉到小说的开端，但书里的角色依然极易被原剧情束缚和左右，每个人都有可能会重蹈覆辙，你渣性难改继续炮灰，女主被你虐身虐心一番然后性情大变——”


 “你是不是忘了，我并不是书里的角色？！”孟楚妩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受原著剧情掌控，她是真的希望可以活下去，但不是靠签听上去令人很不舒服的约。


 她不甘，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一天的快乐日子都还没过却猝死了。


 余生里，她都不想再被任何形式的合约所缚，她想要自由，想要自己主宰自己。


 “确实，你不是原书中的角色，生前品貌俱佳，有能和作者笔下的女主走出明亮的人生的巨大潜能，所以穿书局才选定想跟你合作，大家各求所需。现在，你准备好要跟我签成为女主了吗？签了约你和渣A就合二为一——”


 “孟小姐！”是陈蓝迎的呼喊。


 孟楚妩脑海里的声音忽然消失，她见身边这只自称血统高贵的折耳猫用尾巴圈住身子坐立起来，这时候的她看起来好乖，也没那么妖艳了，静立中，她确实有那么一点点高贵的感觉。


 “胭胭是不是醒了？”孟楚妩循着声音望过去，陈蓝迎脸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表情，看来她听不到折耳猫的声音。


 “没有的。”陈蓝迎走近，“我想，也许孟小姐想喝点解酒的饮料，就兑了一杯蜂蜜牛奶。”


 “谢谢你。”孟楚妩微微笑了笑，这小女佣总让她想起她的助理，破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陈蓝迎被孟楚妩看得一阵无所适从和不知所措，好半天才从托盘里拿出杯子，放到秋千旁的白色铁桌上，站定后她把托盘收到小腹前，微微垂首，结巴说，“应、应该——的。”


 这时候她才蓦地发现孟楚妩身旁有一只猫。


 “啊！”她失声叫道，“这猫好可爱！”


 “她叫阿系。”孟楚妩说着，又挼了一把猫头。


 “阿席！”陈蓝迎的眼里闪现小星星，孟楚妩还真是宠爱她的妻子呢，居然用新婚妻子的姓氏给猫命名。


 雅典娜“喵呜”叫了好几声，显然在拒绝。


 孟楚妩无视她的抗议，对陈蓝迎说，“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好的。”陈蓝迎后退几步，然后转身小跑进夜色里。


 之前大家都说孟楚妩雇她是因为看中她的姿色。


 但她坚信，孟楚妩是真心想帮助她从泥潭里彻底走出才给了她这个工作机会。


 孟楚妩朝陈蓝迎消失的方向看了看，又不禁想起她的小助理，她们容易受惊的模样看起来如出一辙。


 “阿系，我累了，你先回去吧。签约的事让我考虑一下。对了，以后我要怎么召唤你，呼唤阿系可以吗？”


 孟楚妩心想，早前这只猫一定躲在屋子里。


 不然她怎么能在关键时刻告诉她，她穿书了？


 喜欢偷看别人亲亲，一定不是什么正经的猫。


 孟楚妩不想签莫名其妙的约，不想跟渣A合二为一。


 以防万一，留条后路总没错。刚到一个新世界，这儿会有什么凶险，谁知道呢！


 “我叫雅典娜！”猫眼睛眯得很厉害。


 孟楚妩忽略了她的怒气，“阿系，是我赐给你的新名字。”


 “现在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告辞。”


 白猫纵身跃下秋千，欻的一声，消失在夜色里。


 孟楚妩拿起杯子，杯身温温的。


 她望着夜空想，跟席小胭离婚可不可以呢？


 如果行得通就不用签什么合约了吧，签约肯定有所限制，刚才阿系不也说了吗？签约是各求所需，按原来的剧情走肯定不行，离婚应该才是上上选吧，她想。


 换了一个世界，一切抉择她都要更慎重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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