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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七章 宁宏破案


 洛阳县令宁宏说:“好,别的暂且不说。本县问你:这里的亭长和你有冤?”


 杨迷糊只好止住了叫喊,承认说:“无冤。”


 “有仇?”洛阳县令宁宏又问。


 “也没有仇。”


 “着哇!”


 洛阳县令宁宏一拍桌子道,“他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疯了?无事找事?纵然要讹你,一夜之间,又从哪里找来这现成的尸体?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刁悍之徒,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会老实承认的!来呀!”


 “有!”


 两边差役齐声响应,虽不是在大堂之上,没有回声轰鸣那般的声势,但也还是让人感到胆战心惊。


 洛阳县令宁宏下一支火签,说:“先给本县打他30大板!”


 虽然杨迷糊长年坐在驾驶台上,屁股坐起了老茧,但30大板下来,屁股上照样由白变红,由红变紫,紫破血溅!他晕了过去。衙役照例端来冷水泼醒。


 洛阳县令宁宏问:“你招是不招?”


 杨迷糊这时倒不迷糊了。他说:“招了是死,不招也是死!


 反正今天落到你的手上,招不招还不都是一样,听凭大老爷处置就是!”


 县令宁宏见他还蛮硬,冷笑道:“小的们,看来他欠打,给老爷我再打!”


 差役们把杨迷糊按趴下,举起板子又要打,忽然一个人从围看的人丛中挤了进来,往县太爷桌前一跪说:“请大人暂缓用刑,这人确实是冤枉的!”


 “什么?!”洛阳县令宁宏小山羊胡子一撅,对着跪在桌前的人说,“你敢说本县断案不明?看来你也是找打来的。”这人连连磕了几个头说:“请青天大老爷暂息雷霆之怒,小人只请问大人,断的可是说这个尸体是这个马车夫于昨日拉来的?”


 “正是。”洛阳县令宁宏说。


 这人说:“所以小民斗胆说他是冤枉的,因为他昨日拉来的是小民也,大人说他拉的是这具尸体,这不是冤枉了他吗?”


 杨迷糊正待受死,听见有人出头来为他伸冤,便感激地抬起头来看他。他一看便叫道:“对,老爷,昨天里正他们从我车上抬下来的就是这个老头!”


 旁边围看热闹的人中,也有昨日就在现场的人,这时也说:“我也奇怪,昨天分明抬下车的是个老的,怎么今天躺在这里的是个年轻的?原来这个老的没有死,那么,这个年轻的又是谁呢?”


 是呀,老爷也糊涂了,怒喝道:


 “亭长,这是怎么一回事?”亭长一看见这个小老头直奔老爷公案,便知道事情要糟!今见老爷发了怒,吓得连忙趴下叩着头说:“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洛阳县令宁宏看他这样,便已明白了三分,这桩案子,肯定被里正做了什么手脚,于是气得把张破桌子拍得山响:“大胆里正,你竟敢糊弄本县,还不与我从实招来!”


 亭长磕头如捣蒜,说:“小人该死!小人昨夜奉大人之命回来看守尸体,便叫来甲丁一起守在这里。那甲丁说,反正死人跑不了,不必坐守,不如睡一觉,养足精神好在今天侍候大人差遣。小人一想也对,守个死人没有关系,我俩便都放心地睡着了。


 谁知一觉醒来,只见芦席被掀在一边,尸体不见了!小的想也许是被什么野物拖去吃了,正愁大人今天来了无法交差,忽然想到附近有座新坟,是刚死不久的,便和甲丁商量,将他挖了出来,抬到这里。


 黑夜之中,也没看清是什么人,反正是具死尸,满以为只要有了死尸,小的就可以交差了。谁知盖在这里的死老头,今天又活过来了。早知是这样,小的也不必费那力气!这都是实话,决不敢有意欺骗大人,请大人恕罪!”


 洛阳县令宁宏叫里正跪在一边,回过头又问这个小老头:“本县看你一派斯文,怎地却在这里装神弄鬼,滋事生非!


 还不将你如何以女变男,又如何装死装活的快快招来。若有一字不实,本县有本领教你屁股开花!”


 小老儿叩了个头,说:“小民石如冰,虽说迄今没举孝廉,可也还是个教书先生,就在前面三家村坐了个犁耙馆,教了几个小小顽童。小民生平别无嗜好,好饮酒吟诗。


 昨日带得小民的诗稿,进城会友,蒙诗友们盛情款待,便多饮了几杯。


 回家时,脚软无力,见辆马车从身边缓缓经过,想搭个便车。刚拉车门,想是酒醉无力,脚下一软,跌进车厢内,仿佛扑进了温柔乡里,芳香扑鼻,正好我醉欲眠。


 忽地眼前白光一闪,我便滚了下来,顿觉头在什么地方撞了一下,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及待小民感到身上好冷,被冻醒了,这才发现是哪位善心之人,在小民身上盖了一片芦席。


 芦席岂是为衾之物,所以小民只得爬起回家去了。


 今晨醒来,酒也醒了,这才记起吾视为生命之诗稿遗失在马车之上矣,故等不及盥洗便赶往城里寻觅昨日载小民之马车。


 走到这里见围了许多人,小民也好凑个热闹,一打听,始知这是小民昨日酒后失德,闹下这件大事,险些冤杀这位车夫大哥!所以这才挤了进来,向大人禀明一切,勿损大人英名,而挽沉冤于海底,则小民幸甚矣!”


 洛阳县令宁宏耐着性了,这夹生的文言白话虽然别扭,总算听明白了,便叫了个细心的衙役上车去寻找,看有他说的什么诗稿没有。


 不一会,差役还真寻来甩在车厢角里的一本毛边纸的本子,上面写了“如冰诗草”四个行书字,字倒也耐看,洛阳县令宁宏再翻开本子,所有律绝,全都凑字成篇,类乎打油,且酸气冲天!心想:这真是三家村教书匠的诗!诗虽不好,但却不能不承认这是他昨日在车上的铁证!于是回过头问里正:“本案可结,但这一具死尸,分明也属于凶杀!你身为亭长,为什么未见你向本县报案!你这玩忽职守之罪暂且寄下,你去问问这里围观的人,看有谁认识这具尸体?”


 这时五里三乡的人听说洛阳县令宁宏在此审一桩尸变奇案,男女老少都赶来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先是尸体有仵作把守,后又复上芦席,谁也不敢接近。


 现在听说认尸,许多胆大的都围过去看。内中有一个人跪下说:“启禀大老爷,小民知道这死者是谁。


 他便是小民村中的刘富。他是前几天得暴病死的。”


 洛阳县令宁宏问:“你是什么村的?刘富的情况,你又知道些什么,可对本县一一讲来。”


 这人说:“小民所在的村子叫刘家庄。这刘富虽说无亲无靠,家里很穷,却非常走运地讨了个很有钱的老婆。”


 洛阳县令说:“胡说,既是贫富悬殊,又怎能结为秦晋?”


 这人说:“是这样的:还是去年,刘富有事路过洛阳月牙河。


 那天狂风暴雨,有一条船在河里翻了。


 刘富不顾自身危险,舍命救人,救起来的原来是洛阳县令城首富———秦老板。


 秦老板为了报答刘富的救命之恩,又见刘富年纪轻,为人忠厚,便一定要将他抚养长大的侄女儿秦小春许配给刘富。


 秦老板自己没有子息,人人都说这是秦老板将来有招赘之意,都为刘富高兴。


 可是刘富这人,年纪轻轻的,却很有志气。虽讨了个富家女,却拒不接收岳家的财礼接济,只凭自己的力气挣钱养家。


 想那有钱人家的女儿,又怎受得了这分清贫,所以小两口便经常发生口角,秦小春在娘家住的日子比在婆家住的时候还多。


 前几天刘富忽然死了,秦小春说她家老鼠多,怕是染上了鼠疫,这病有传染,所以死的当天便请了我们几个抬到这里埋了。不知怎的,他的尸体却在这里?”


 洛阳县令宁宏一听如此,丢下火签,叫差役去刘家庄提秦小春来见。


 不久,秦小春带到。县太爷见带来的这个女子,好一副花容月貌!一身家常玉色衣裤,只在腰间和额间各束了一条白布带,虽仍是一身孝服的打扮,只经此白布带一点缀,便别有一种妖艳!


 杨迷糊一见到秦小春,便像见了鬼似的惊叫:“大老爷,就是她!小的昨日拉的就是这个女人!”


 秦小春走到公案前一跪,身上散出一股淡淡的幽香,石如冰嗅了嗅说:“不错,我也记起来了。小民昨天扑倒车里,嗅到的香气,就是这个女人身上的气味!”


 洛阳县令宁宏听他俩这一说,心想世上竟有这样的巧事?难道冥冥之中果有神助,为了让含冤的忠厚好人得以昭雪,特地让这个石如冰撞上了她,引出本县来审这一桩险些就永世沉没的奇案么?上天选了本县来为之昭雪,这也是受本县廉明的感动吧?想到得意处,便将惊堂木一拍,问道:“下跪何人?”


 秦小春说:“小女子未亡人秦小春。”


 洛阳县令宁宏说:“秦小春,你昨日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从实讲来。”


 秦小春说:“小女子因夫君死后,心中悲痛,去到娘家住了两日,昨日乘这位大哥的马车归来,不料车快到家时,有一个人,醉醺醺的,拉开车门便往小女子身上扑来。


 小女子惊恐万分,将他推开,他没有反应似的撞在车壁上,然后躺在车上没有起来。是小女子怕他醒来又来纠缠,所以跳下车走了回来。


 此外,小女子哪里也没有去,所讲句句是实。”


 洛阳县令宁宏问:“你的丈夫什么原因,年轻轻就死了?”


 秦小春说:“民女家境贫寒,户多老鼠,是感染了鼠疫而亡。”


 洛阳县令宁宏说;“那边有一具尸体,你去看看,可曾认识?”


 秦小春一见就干嚎开了:“我好命苦呀,亡夫刚入土,是谁私自盗人坟墓?教我的夫死也不得安宁!我好苦哟!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与小女子作主,看谁这样缺德哟!”


 洛阳县令宁宏将桌子一拍,说:“好一个刁妇,你的丈夫分明是有人用凶器猛击他后脑,致使脑骨骨碎而亡!伤痕历历在目,你还敢狡辩!”


 秦小春叫道:“冤枉呀,大人!这分明是有人挟隙报复,将他尸体掘出敲碎的,望大人明察。”


 洛阳县令宁宏说:“死后敲碎头骨,头颅内不会积有淤血。你丈夫头颅内有大量淤血,分明是生前击毙!看来不用重刑,谅你也不会说真话!来呀,与我将秦小春拶起来。”


 可怜秦小春一双保养得极好的小手,怎经得起这如铁的乌木拶,将十指夹起,只一收绳子,她便晕了过去。用冷水将她泼醒,不用再问她,她便一五一十地招了。


 原来秦小春在家时,便与钱庄的伙计安琪相好。她叔父硬性将她许给刘富,实非所愿,再加在生活上与刘富大异其趣,故三天倒有两头是住在娘家。叔父经常外出,她便归来与安琪鬼混。后来刘富向秦老板提出,他与秦小春不合,请收回成命。


 秦老板便痛责了侄女一顿,要她安于室家。于是她和安琪商量,只有害死刘富,死了叔父报恩之心,他俩才有希望长相厮守。


 安琪早知秦老板有招赘之心,有了秦小春,便有了偌大家产,自然一拍即合。那天夜里,秦小春让安琪持柄铁锤,躲在房门后,她等刘富归来,便装病喊刘富入房照料,安琪待他进得房来,便从门后朝刘富后脑猛击一锤。刘富哼也没哼,便倒地没命了。待草草葬了刘富后,她便回娘家与安琪商议再婚之事,所以虽然热孝在身,但和安琪在一起时,她仍然是浓妆艳抹。


 没想到回家的路上,偏偏在车中钻进一个醉汉,吓得她推开他便逃下车来,又偏巧将这个醉汉撞得昏死了过去,惹出了尸变,偏巧又将已经掩埋地下的死鬼掘了出来,将一个已成功的瞒天过海之计,弄了个水落石出!她只有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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