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白气贯日

李元昊哀怜宁明早逝，下诏以太子之礼安葬。

野利皇后伤心欲绝，茶饭不进，终日啼哭，李元昊来宫安慰了几次。这一日，李元昊退朝后，又来看望野利氏。

野利皇后见到李元昊，请安毕，悲情又起，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下。

李元昊伤感地安慰道：“皇后不要悲伤，朕如何不悲伤？”

“母子连心，臣妾如何不伤怀。”野利皇后见李元昊也有父亲温情的一面，跪倒乞请：“臣妾感谢陛下以太子葬仪安葬宁明。宁明已去，太子位虚，臣妾请立宁令哥为太子。”

李元昊扶起野利皇后：“好，朕答应你。但立太子是国之大事，关乎国祚，容朕与大臣商议。”

李元昊走后，野利皇后马上将野利旺荣找进宫。

野利旺荣给野利皇后深施党项礼：“皇后金安，找臣有何事？”

野利皇后道：“自家人不要客气，见侄女不须国礼，只叙家礼。”说完，站起身给野利旺荣还礼，“久违慈颜，叔父安好，请坐。”

野利旺荣坐下，又问：“侄女找叔叔有何事？”

野利皇后道：“侄女已向皇上请立宁令哥为太子，皇上也答应了。望叔叔在朝廷之上说句话，使宁令哥能立为太子。”

野利旺荣一听，脸上闪现笑容，“宁令哥立为太子，就是储君，将来可继承皇位。这是野利家族的荣耀，叔叔当全力支持。”

次日早朝。

李元昊对群臣道：“太子迁化（注）不返，其位不可久虚。野利皇后请立宁令哥为太子。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野利旺荣立即出班启奏：“太子是为皇储，关乎国运，当选贤明者而立。臣观宁令哥少小而明，贤而有礼，有春宫之象。臣以为：宁令哥当立为太子。”

就在此时，空中一束白气如一条粗大的绳子，纵贯天空，飘荡到太阳旁边，如一柄利剑，插穿太阳，红彤彤的太阳似被劈成两半，其光顿时惨淡。

众臣望见，以为不祥之兆，心中恐慌，却不敢直言。

杨守素深知天象，见白气贯日，心中大惊，立即启奏：“臣禀陛下，立太子有关国运，不可轻议。”

李元昊道：“朝廷之上众臣议立太子，如何言‘不可轻议’呢？”

杨守素回禀：“臣请陛下看长生天之象。”

野利旺荣立即再奏：“立太子与天象何干?”

“是啊，立太子和天象有什么关系。”李元昊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杨守素，抬头往殿外观望，只见一束白气直贯太阳，将太阳分成两半。他一愣，心中思忖：好奇怪的天象。

杨守素一直看着李元昊，皇上脸色的变化，他看在眼里。于是，趁热打铁地再奏：“陛下，天象异常，所示宁令哥不适合立为太子。”

野利旺荣斜了杨守素一眼：“天象是自然变化，与人间有什么关系，与宁令哥有什么关系？”

杨守素立即回道：“帝王乃君临天下的天子，天子为上天之子。天象所示，何无关系！”

“这……”李元昊点点头，要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停了一会儿，对群臣道：“众位爱卿，有什么话要奏？”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出班回奏。有人看着张元，张元站在自己的班位上沉默不语，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李元昊看看杨守素，看看群臣，没有大臣启奏，但看得出来，群臣的脸色是反对的神态。他无奈地道：“立

太子一事暂停，日后再议。”

（注 迁化：指人死。《汉书·外戚传 上》：忽迁化不返兮，魂放逸以飞扬。）

野利皇后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到退朝时间，迫不及待地来到李元昊的寝宫，迫不及待地问：“陛下，立太子一事如何？”

李元昊道：“朕对大臣们下旨议立宁令哥为太子，大臣们都反对。”

“哪个大臣反对？是哪个大臣反对？”野利氏着急地问：“请陛下说出来，臣妾看看是谁。”

李元昊道：“皇后不必知道。”

野利氏不满：“立太子虽为国事，也是家事。只要陛下愿意立谁就立谁，何必问臣下，你问他们，他们说什么的都有。”

李元昊道：“请皇后回去吧，朕有些累了，一会儿晚膳，朕就要休息了。”

野利皇后拉住李元昊的手：“陛下日夜操劳，就让臣妾侍寝吧。”

夜空碧蓝，宛如大海。一轮金色明月高悬空中，如一只奇异的小船飘荡。嫩黄的光辉，柔美地飘洒。偌大的皇宫仿佛镀上一层黄金，黄灿灿的月光洒进窗户里，落在床头。

野利皇后千般妩媚，万般温存，使出浑身解数，终于从皇上的金口里将杨守素以及他的话套出来。她恨不得立即去找杨守素大骂一顿，此时她正在和皇上欢爱，怎能破坏皇上的雅兴。淡淡地：“这个老不死的东西。”

李元昊道：“杨守素虽然年老，却是我朝不可多得的忠臣。”

野利皇后温存地：“陛下，杨守素是忠臣，你就听他的话，不立宁令哥为太子了？”

李元昊微微一笑：“皇后放心，朕答应你了，就一定会立宁令哥为太子。”

野利皇后笑得花般妩媚，紧紧拥着李元昊，“臣妾谢陛下。”

次日，在朝堂之上，李元昊对群臣开口道：“昨日议立太子一事未完，今日再议。”

野利旺荣出班启奏：“臣认为，宁令哥聪明伶俐，少小而有大志，又是皇上的嫡子，当今皇后所出。宁令哥可立为太子。”

杨守素立即出班禀奏：“老臣以为现在议立太子为时尚早，老臣没有记错的话，陛下立为太子的时间是宋朝天圣六年，已经二十四岁，而且是智取甘州立下大功之后。宁令哥今方八岁，身无寸功，立为太子是为不妥。”

野利旺荣道：“先王草创国基，并没立国称帝，何谈议立太子？所以陛下青年才为太子。今国家强盛，疆域广阔，立太子正是时候。”

杨守素正要回奏，只见侍臣双手捧着表章急急忙忙奔进大殿，跪倒：“禀陛下，十万火急边报。”

李元昊道：“呈上来。”

侍臣站起来，将边报呈上御案，展开后退下。

李元昊看着看着，脸色骤变。

杨守素连忙问：“陛下，边报所言何事？”

李元昊道：“宋朝延州团练使周美连筑清水、佛堂等堡寨，兵屯马蹄川城，招降我蕃汉各族。”

杨守素立即奏道：“边情紧急，当议此军事。”

李元昊点头：“爱卿说的对，宋朝此举严重威胁我朝的安危。立太子的事以后再议吧。”

野利旺荣启奏：“臣愿请二万骑兵，荡平清水、马蹄川等城。”

李元昊道：“宋朝在我边界的守备，东起麟府，西到秦陇，地长二千余里，分为五路二十四军州二百多个堡寨，有守军近三十万。爱卿只要

二万骑兵，恐怕出兵受阻，可以多带些兵马。”

野利旺荣回答：“宋军虽多，却分在二十四个军州二百多个堡寨，分之则寡。我带兵虽少，聚之则多。以多击寡，臣定能胜。”

李元昊点点头，“此言有理。”

张元出班启奏：“臣启陛下，我军攻宋堡寨，宋边将想合兵抗击，又怕防御空虚，只得留兵防守，再抽调兵力聚合，其数量少而弱。这正是我军战而胜之的主要原因。”

“对，对。”李元昊连说了两个“对”，十分赞赏张元的分析。“国相说的对，这正是我军数次出兵战胜宋朝大军的原因。”

张元又道：“臣愿协助野利旺荣将军。”

李元昊大喜，“有国相相助，我军定胜无疑。”

宋朝延州塞门寨周围以及河东丰州等地，原来居住着归顺宋朝的蕃汉民众，经西夏大军进攻掳掠，城寨夷为平地，民众逃窜，成为荒芜之地。周美奉命在延州临近西夏的边界地带修筑了清水寨、威羌寨，佛堂堡等堡寨，招流民回归。

西夏观察使嗟南禹浪也被周美招降，领着族人内投。宋朝授予他内殿崇班之职，其子嵬麻授予三班借职。

张元和野利旺荣率军二万骑兵向驻军较少的威羌寨进兵。周美得到情报，调兵三万，在黑水寨北面十里之地的山间夏军必经之路布下埋伏。

夏军探马来报：“报国相，宋军在黑水寨设伏兵。”

张元对野利旺荣建议：“宋军已设伏等待我军，我军当放弃威羌堡，迅速选

择新的攻击目标。”

“以国相之见，我军当进攻何地？”

“我军应迅速向佛堂堡进攻。”

“好。”

二人引军向东奔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佛堂堡，又兵向清水寨。

天过中午。周美左等右等，不见夏军来到，有些焦急。按照夏军骑兵的进军速度早该到了，他心中掠过一丝不安。这时，有佛堂堡败兵向黑水寨奔逃，正遇宋军伏兵。周美才知道夏军没向威羌寨进犯，而攻下佛堂堡。连忙派遣副将楚建中领二千骑兵救援佛堂堡。

楚建中领军急驰到达佛堂堡，只见堡里火光熊熊，黑烟滚滚。宋军见到几个逃出的民众，得知夏军已向南进兵。派人向周美禀报，领军去救援清水寨。

夏军已将清水寨包围，正埋锅造饭，等到晚间攻寨。楚建中传令将士原地休息，等待进攻时机。他见夏军拿着餐具准备开饭，示意将士准备进攻。夏军将士端着饭菜席地而坐，欢快地用餐。

楚建中见状，下令攻击。宋军二千骑兵呼喊着杀向夏军。只见吃饭夏军的两翼飞也似的冲出铁骑，如洪水溃堤，狂卷宋军。楚建中大惊，知道中计。急引军撤退。夏军铁骑紧紧追杀，宋军骑兵仓皇奔逃。夏军乘势攻下清水寨，回军路上又攻下威羌寨等堡寨。

周美带领宋军东找西追，按照探马的情报迎击夏军，所到之处不见夏军，只

见寨破堡倾，一片惨败的狼藉和南逃的百姓。

张元和野利旺荣率大军迅速回师。

大殿之上，李元昊听二人禀报连下数堡寨，伤亡甚微，大喜，重赏二人。群臣纷纷出班祝贺。

李元昊满面春风，看看欢喜的臣下，微笑着道：“我大夏如日中天，国运昌隆。当趁此大捷决策国事。朕意已决，立宁令哥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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