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 红星商场31 你只是喜欢打折而已

 塑料保安看中的是那台卡着鬼的电视机。


 但它要的不是电视, 而是屏幕里的“东西”。


 电视机的标价是550元，但在苏摇铃的“骨折”促销活动下，保安以几块不知道从哪儿挖下来的肉, 成功“白嫖”到了这东西。


 紧跟着，一阵惨叫声过后, 电视机里的恶鬼不见了, 塑料保安却吃的满足。


 它的活动，也更顺畅了。


 显然, 就算是在塑料模特这群“东西”里，穿着保安衣服的它也是处于食物链的上游。


 但它“吃饱喝足”之后, 却把脸转向了苏摇铃和阎小满。


 被这样一张“空白”的脸凝视着，阎小满觉得浑身发冷, 她转头小声问苏摇铃, “它，它怎么还不走？”


 但等她转回目光时，却发现塑料模特离她们两人的距离猛地拉近了一大截！


 它过来了！


 苏摇铃说：“显然, 它不想走。”


 “看在电视机的份上, 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


 塑料模特说的时候，电视机自己开机了，但全是雪花屏幕, 而塑料模特的声音也是从电视机里传出来的, “其实活到周四很简单，你也发现了，对不对，售货员，只要卖出货物就有钱, 也不用花钱住顾客宿舍，每天喝几口水就足够，只要避开这里的鬼，还有其他居心不轨的人，活到周四，太简单了。”


 苏摇铃：“你还挺有研究。”


 “当然，这里的塑料模特，曾经都是人，只是，它们被其他模特变成了新的模特，很多人害怕模特，甚至不敢和它们接触，就是怕被同化。”


 塑料模特冷笑的声音夹杂着电视机的杂音，“而塑料模特们，又想方设法的和这些活人接触，只要接触的够多，它们就可以恢复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行动力，可大多数模特，连追上活人的能力都没有，只有用各种陷阱和诱饵，还诱骗活人和它们接触，真是垃圾。”


 苏摇铃：“说的好像你不是垃圾一样。”


 换做别人这么说，已经被塑料保安直接创死了，但说着话的人是苏摇铃，而且保安的话还没说完，所以他并没有立刻动手。


 “我当然和那些垃圾不一样，这是进化的顶端，”


 塑料保安阴冷的笑了几声，“我是主动接触模特，被同化的，与其痛苦死去，不如主动进化，变成更加强大的存在，去主宰别人的生死——”


 苏摇铃打断他的激情演讲，“你的重点是什么？”


 塑料保安：“？”


 苏摇铃：“我知道你是进化派了，所以你要说的重点是什么？”


 塑料保安好不容易渲染的疯狂气氛被她打断，只能勉强接上前面的发言，“我说过，活到周四很简单，甚至有的人可以不用割肉，用别人的肉也可以活下去，但是为什么我会选择进化呢？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是喜欢当一个不生不死的人，喜欢留在这里吧？”


 苏摇铃上下打量了一下它堪比模特的塑料身形：“你刚才不就是说是因为你喜欢吗？”


 塑料模特：“！！”


 它愤怒的情绪影响到了电视机，产生了更大的杂音，但这噪音很快就平息下来，“那是因为不能离开！因为没有人可以离开红星商场，就算是死了，也要永远留在这里！”


 “我要告诉你的是，没有人可以离开红星商场，与其等着离开那天到来，不如成为塑料模特——”


 图穷匕见了属于是。


 阎小满见它越来越近，忍不住躲到了苏摇铃身后，“你，你买了东西，不是应该走了吗？”


 塑料人说，“太天真了。”


 它阴冷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出来。


 “你不会以为，就一台电视机，我就会放过你吧？”


 **


 图苔碰到的顾客是个熟人，虽然他看见谁都紧张，但熟悉的人会更好一些，因为不用重复介绍自己——


 进来的人是孙晓花，她还背着王展鹏，但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已经成为红星商场的“当地鬼”之一了。


 她的脸色惨白，嘴唇干裂，身上有很多地方没了肉，背后的王展鹏更骇人，仿佛“长在”她身上一般。


 孙晓花在店里转了一圈，买了一罐的辣椒酱，付钱的时候还是割的肉，图苔已经不敢多看。


 割完了肉，孙晓花把罐头打开，给了王展鹏，那辣椒酱红的像是血肉，王展鹏的手动不了，全靠孙晓花喂。


 “多吃点，儿子，多吃多吃点，”


 背上的王展鹏嘴巴裂开，大口大口的吃着辣椒酱。


 很快，孙晓花背着儿子走远了。


 不知道为什么，图苔看着她的背影，总有一种感觉……


 孙晓花和王展鹏，永远都离不开这个地方了，他们将会以畸形而扭曲的形态，永远徘徊在红星商场的黑暗里。


 他也会这样吗？


 图苔打了个冷颤。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看似售货员们已经了解了规则，但还有很多地方，有着他们解不开的谜团。


 而没有解开的那些“问题”，或许就是最为致命的。


 但，究竟是什么问题呢？


 **


 走廊上，远处一片漆黑，如同深渊。


 每走几步，就能踩到那些粘稠的暗红色肉团。


 周章一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刻。


 无论是周章还是王富芳，都没法继续割肉了。


 他们已经没有了产出“现金”的价值。


 唯一能贡献现金的，就是周慧雨。


 “要不然，今天就用我的……”


 周慧雨说，“周四马上就到了，只要我们扛过今天……”


 周章身体十分虚弱，但还是拒绝了她的提议：“你怎么扛？我们有三个人，每个人消费十元，到了晚上，还需要住宿……”


 周慧雨一个人，也就只有最多五十元现金。


 而且，那可不是开玩笑，是割肉！


 一旦动手，能不能活下去不说，至少，也是永久的残疾。


 周慧雨想起保安之前给他们的购物券，“要不然，去找找保安？”


 周章考虑了一下，这的确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他打开手里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猩红的血液从瓶口流出，低落在地上。


 王富芳脸色更加恐怖，嘴里还念叨着，“钱，钱……消费……消费……”


 周慧雨拦住她，“妈，你，你在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最后一天，只要撑过这一天，就能出去了！


 但，真的能出去吗？


 **


 阎小满觉得四周的温度都低了下来，每个电器里都有声音，此刻，那些声音格外明显，似乎里面关着的“东西”们，都躁动起来。


 而眼前的塑料保安，已经到了两人的面前。


 那张冰冷的白色脸庞，看起来格外恐怖。


 似乎下一秒，它就可以抓到两人，然后将她们也永远变成塑料模特，留在商场里，成为那些怪物……


 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但却发现，后面能退的空间不多了。


 但苏摇铃却没有退。


 不仅没有退，还似乎没事发生一样，“那你想要几台电视？”


 ——“你不会以为，就一台电视机，我就会放过你吧？”


 ——那就在买一台呗。


 塑料模特：“？？”


 它狠戾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出来：“你是不是——”


 啪。


 苏摇铃伸手，把电视关了。


 店里陷入一片安静。


 在没人触碰电视的情况下，电视又自行打开了，杂乱的声音，偶尔闪过恐怖尖叫人脸的雪花屏滋滋作响。


 低沉诡异的声音正要传出——


 嗒。


 苏摇铃又给关了。


 她说：“开开关关的有意思吗？你看看我这儿的其他电器，这个洗衣机卷筒里有刚刚洗白的恶鬼，电风扇里面还有肠子在飘动，那边的冰箱里有冻干的死尸，哪个比这个电视机差？”


 苏摇铃指了指标价：“当然，价格也不便宜，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砍一刀活动，可以推荐给你。”


 塑料保安说：“优惠比定金满减还要大？”


 苏摇铃点头，从口袋里抽出一叠简陋传单，“来，看一下。”


 阎小满：“……？”


 这个塑料模特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刚才要干嘛了？


 沉默的不只是她，还有旁边电器里，电器外，电器之间的各种恶鬼们——什么情况，它们是来恐吓她的，不是商品啊，怎么就把它们卖了？！


 然而，更离谱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来来来，看一看，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优惠活动，三百八十八的电视机啊！只需要砍几刀，就能以超低价带走！”穷鬼的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群看起来就不太正常的“顾客”。


 “你说的这个电风扇，真能0.99元带走？”


 “当然，不过你这个估计得多拉点人……”


 红星商场的黑暗角落里，往日都充斥着的是惊惧的惨叫声，痛苦的喊声，以及疯狂的低语声。


 只有这几天，黑暗里的声音却变了……


 “虽然是我当年把你吓死的，但是如今也是朋友，你帮我砍一刀，我要是见到有新顾客，分你一块肉怎么样！”


 “帮帮穷鬼，救救孩子！只需要一台冰箱，帮我保存头颅，我就心满意足了，有没有组队的？组队砍一刀找我！”


 “消费，我们也可以消费！我们可以成为商场的顾客了！有没有人帮我砍一刀，我愿意帮他也砍回去！”


 “什么，你还不知道砍一刀活动？今天活动在电器店，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快快！”


 “没钱？那个保安不是给你塞了很多钱吗，你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了吗？不就是拿了他的现金和购物券，走走走！”


 “有没有好心鬼帮我砍一刀？有没有？？”


 图苔在柜台后面，骤然间看见一大群蠕动的东西从走廊上一晃而过。


 有散发着死气的，有白骨累累的，有四肢不全的，还有像是木偶的……


 他一阵后怕。


 百鬼夜行？


 之前就知道商场的黑暗里藏着很多死去的东西，但没想到这么多！


 不过，他随后脸色一白。


 这么多的鬼，是冲着后面的店去的，那后面的售货员岂不是凶多吉少？


 但现在还是上半期间，他并不能离开店铺，只能祈祷苏摇铃和沈亦他们没事。


 **


 苏摇铃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她也懒得忙，以折扣为理由，让几个穷鬼帮忙干活，眨眼间就卖出了大量的商品。


 虽然价格低，但是数量多。


 薄利多销，今日的商品额已经够多了，但具体多少，还得结账的时候才知道。


 但看着店里快被搬空的情况，苏摇铃觉得应该不少。


 其实，穷鬼早就开始宣传了，只是传单是昨晚发出去的，而且苏摇铃前一天是在打印店，打印店里着实没有什么值得这些恶鬼出行的东西。


 苏摇铃直接当一个甩手掌柜，她的信条就是有活能不自己干就别自己干。


 ——不会带团队，你就只能干到死。


 这里没有电子设备，砍一刀只能靠着手记，还需要辨认那些面目恐怖的死人，但让死人们自己来做，就容易得多了。


 穷鬼们第一次靠着自己的双手赚到了高价的“电器”，感受到了勤劳致富的好处，甚至想让苏摇铃明天继续保持。


 因为苏摇铃的安排，阎小满要做的也变得简单了——只需要注意那几个负责的穷鬼，让他们别记错就行。


 她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来这里上班的……


 不对，难道不应该的确是这样吗？


 都是因为这几天的恐怖经历，让她精神恍惚，而充实的工作，不仅可以带来成就感，避免自己胡思乱想，还能让自己的心态稳定下来。


 她感激的看向苏摇铃。


 然后就看见苏老板把柜台后面的椅子搬出来，坐在电器卖光后清空的空闲处，和“顾客”们聊起了天。


 这也得益于她的被动特殊属性，认知同化。


 让她飞快融入了红星商场——和商场里的死人群体。


 “你来这儿多少时间了？”


 “那可说不准，”烂了半张脸的死人说，“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我们也不会记，但是我可是一个老鬼了，那几个穷鬼，都来的比我晚。”


 苏摇铃：“这么厉害，怎么死的。”


 “被朋友杀了，然后割了我的肉，看到没有，就是那边洗衣机前面的几个兔崽子，我变成鬼之后，呵呵，帮他们也‘加速’了一下他们的死亡，让他们永远留在这儿陪着我。”


 “你们没等到周四开门？”


 “周四？周一我们就死光了！”


 苏摇铃：“666。”


 还有在地上爬行的——


 “商场需要我们，出去干什么？”


 它露出惊悚的笑容，“我在外面是不被需要的，是被扔掉的，只有在这里，商场才需要我，没有我们，没有顾客，没有售货员，商场也不会存在，但商场存在，商场就需要我们！对了，那个电视机是不是砍一刀真的可以半折？”


 苏摇铃指了指旁边的穷鬼：“没错，登记找它。”


 “你也留在这儿吧，和我们永远在一起，商场正需要你这样的售货员！嘿嘿嘿，我下次还来你这里买东西，不用担心我没钱，我的肚子里还有一百元，这都是那些顾客身上割下来的……”


 说着，它打开了自己的肚子，里面藏着大块的烂肉。


 苏摇铃摆了摆手，旁边的穷鬼立刻上前，将它拖走。


 “我很喜欢你，沈姐，留下来吧，留下来吧哈哈哈哈哈！！”


 “当然没有电梯，我是来的时候，那个烂脸鬼还没来呢！”


 抱着一台收音机喜滋滋的恶鬼说，“红心商场没有电梯，电梯是自己来的，它来了之后，不知道带走我们多少顾客，售货员和死人，进去电梯的人没有出来的，除了那个黑色的东西。”


 苏摇铃问：“电梯通往哪里？”


 “不知道，有人说电梯是出口，想出去的都去坐电梯了，但只有傻瓜才会出去，只有这里需要我们，外面根本不需要我们！”


 恶鬼阴冷笑了起来，“因为一台结婚需要一台收音机，我妈把我卖了，我死的多惨，没人关心，我死了，他们却活得好好的，但商场可以替我报仇，甚至可以让我亲手报仇。”


 苏摇铃也看出来了，商场挑选进来的人，不是没有规律的，多少都和这里的恶鬼有些仇，甚至有的人手上还有人命。


 死的越惨，怨气越重，在商场的力量就越强。


 她问，“我听说，商场是近期才修起来的，之前还烂尾过，怎么听你说，好像商场存在很久了。”


 恶鬼似乎知道的挺多，“或许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商场没有出现太久，但对于在这里面的我们来说，已经过了无数的时间，只要你多呆一段时间，就能知道了，与其死在别的鬼手里，或者变成塑料模特，不如让我帮你解脱——”


 说着说着，它的脸上浮现恐怖的表情，一双腐烂的手也伸了过来。


 苏摇铃婉拒：“感谢你的热情邀请，但是不用了。”


 恶鬼：“哦。”


 它要走，但又转身说了一句，“我明天还来，商场很喜欢你，我们也很喜欢你。”


 苏摇铃说了大实话：“你们只是喜欢打折而已。”


 这里的鬼状态的确离谱。


 但是她知道，不完全是自己的异能影响，商场就像是一个自带催眠效果的空间，只是别的污染源是让人疯狂，但商场却是不断的给它们洗脑——


 需要。


 在商场，他们是最被需要的。


 因为是商场，所以需要消费，消费可以带给它们精神刺激和满足，导致它们在这方面十分疯狂，但是消费需要“钱”，而“钱”是有限的。


 需要就像是某种精神控制的力量，让它们欲罢不能。


 所以在一个可以大量，低价值获取“消费”快乐的时机里，它们才会如此疯狂。


 而它们如此喜欢这种感觉，只是因为——


 它们在死前，都是被抛弃，被遗忘，被厌恶，不被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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