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 血色雒水35 云天雷动，血染雒水……

 苏摇铃给的时间不多。


 这么短的时间内, 不仅是777，就连江陵也在日以继夜的翻看古籍, 不敢多休息哪怕一秒。


 他们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 除非他们找到那个东西。


 大海捞针，不外如是。


 最麻烦的地方在于，777的情报随时可以传给苏摇铃，他伪装成为一个看管古籍的小官吏, 再加上一点银钱运作, 很轻易就获取了翻看那些古籍记载的机会。


 但江陵不行。


 除非等江陵回来, 否则她将一直无法得知秦国的历史里有没有相同的问题。


 在邯郸翻书的期间, 777还抽空溜出去到处转悠，苏摇铃知道, 他是快被枯燥乏味的看书任务逼疯了, 但她也没有阻止, 毕竟休息休息之后, 工作效率更高。


 而且777不需要睡觉, 白天出去转悠的, 晚上通宵也要看回来。


 为了表明他不是在外面公费旅游, 777还常常传回来一些赵国的情报。


 比如, 蔺相如快要狗带了，他去看过，不像是演的, 老头面带黑气, 时日无多。


 但虽然病重, 还是蔺相如让人代为写了一封竹简送去王宫。


 777：【哇老板我和你说，文化人骂人就是不一样，他不骂赵括, 只说他是胶水糊了弦之后还要硬弹的琴，这不是说赵括不知变通，又硬又蠢，而赵王是个傻子吗？哈哈哈哈哈笑死我啦，什么神仙比喻啊！】


 又比如，【听说廉颇被赵王撤了，在家里气成了一个锤子，有人偷偷去廉颇家里送礼物，靠着我偷偷尾行调查的本领，发现原来是魏国派来的人在挖墙脚，想让廉颇跳槽去大梁。


 可惜，魏人后来连人带着礼物一起被廉颇从后门扔出来了。】


 777也是正经读过大学毕业的，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这句话他也听过，说的就是廉颇老年不得重用，又又又被现在这个赵王的儿子——小赵王临阵撤了职，人还在前线呢，就叫他回去别干了。


 想起上次在丹水的遭遇，这第二次换了个王，还来一样的套路，廉颇当场就炸了，把去接替他的人打了一顿，自己则去了魏国。


 但即便是在魏国，也不得重用。


 一是因为他人在魏国心在赵，二也是因为魏国自己就不太安稳。


 但这都是后来的事儿了，前提得是白起这回灭不了赵国，才能有下一任赵王的故事。


 777感叹：【看来这个魏王也不是真心挖墙角的啊。】


 按照他知道的历史发展，后来，秦国攻打赵国，小赵王急了，才派人去请廉颇，但又被人从中作梗，造谣是廉颇老了，上不了战场。


 因此，才有后人写诗说了这么一句。


 777突然想到一个推论：【等等，这么说，按照历史的发展，赵国不会在这一场仗之后灭亡？这一场，未必就是秦军胜了？就算是胜了，也或许只是险胜，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白起的战术，是要一鼓作气，围歼赵军，直取邯郸，灭赵国啊！】


 苏摇铃：【别忘了这只是个平行世界，既然是平行世界，而不是我们的过去，那一切就未必会按照你我记忆中的‘历史’发展，如果真有那么精准，鲜花城就不会有程序生命那样的研究员，去负责“调整”历史事件，保证世界发展和原本相同了。】


 说到这，苏摇铃忽然一愣。


 原本的历史，是哪个世界的历史？


 是她之前所在的世界的历史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原本世界的历史，也是被调整过的，以保证和“原本”世界的历史进程相同。


 那最最最开始的这个“原始”版本，究竟是哪个世界，哪里而来的？


 【还有还有，听说赵国派去楚国的使者回来了，带的口信说是楚国没有派兵来帮把手的意思，说他们忙着修补之前被扬了的先王陵墓，抽调了大量的壮丁，没有多余的兵力。


 赵王气的摔了好几个青铜器，好在青铜器抗摔，侍从只需要捡起来摆回去就行，也不算败家。】


 777乐得不行：【赵王一边摔还一边骂，说什么被白起扬了的楚国陵墓，那都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以前不修现在修，分明是借口，楚国都是一群胆小鬼，奸诈狡猾之徒！】


 气的赵丹都开地图炮了，看来当时是真的很气。


 777不仅转播情报和八卦，还加以评论，【不过依我看，修陵墓肯定是假话，楚国这几年自己都自顾不暇，被秦国打残之后，国君又病重，难怪三年前秦军攻韩国，楚国毫无动静，那新上的楚王还是从秦国逃回去的质子，自己都还没站稳脚跟呢，还出兵帮赵国？赵王也是晕了头了，见韩魏不理自己，秦国也不理，才转头去求救更远的齐国和楚国，不过他虽然被楚国拒绝，但听说最近这段日子心情不错，王宫里常常传出笙歌燕舞的声音。】


 苏摇铃：【赵括上任后首战告捷，打得秦军“后撤”，他自然也没有以前那么急迫的想要其他国家的援助，我还怕他不高兴呢，邯郸越是满意，才对我们越有利。】


 赵王恐怕还不知道，这一战如果输了，不是打了败仗那么简单，白起可不比一般的将领，赵王以为白起没来，自然不知道失败会给赵国带来怎样毁灭性的打击。


 【对了，那日我还看见了郑季出城，怕被发现，没跟太近，但我可以确定是他，他不是在雒水吗？而且不是被陈烨杀了？难道他在赵国搞了个克隆人中心？】


 777只是随口吐槽，但苏摇铃还真觉得有这个可能，“江陵说他在赵国王宫开人肉厨房，再加上之前分析的异地登录功能，说不定邯郸真有他的备用身体，不过他要从邯郸赶过来，得花不少时间。”


 苏摇铃：【还有别的发现没？】


 777立刻道，【有的有的，听说赵括他妈已经开始出售田宅，准备跑路了！】


 【还有那天在酒馆，我听见那个魏国使者和同伴抱怨活不好干还没钱，说东边被齐国欺负，西边被秦国抢地，南边还要被楚国压制，赵国居然还来求援要兵，要不是他喝多了，我也探听不到这么多消息……


 不过我还有意外收获，我通过精妙的尾随和查探，发现这个使者在邯郸喜欢上了一个赵国女子，今日正在考虑不干这份工作了，以后留在赵国娶妻生子的全新人生规划，还有那个……】


 苏摇铃：【闭嘴，给我滚回去看书。】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777：【……好。】


 777：【唉，老板，我都说过了，我不擅长看书，你还不让我出去透气……】


 苏摇铃：【你那是出去透气吗？你那是出去吃瓜好吗？】


 777一顿一顿：【没有人，不喜欢，吃瓜。】


 苏摇铃：【但你是鬼。】


 777：【没有鬼，不热衷，吃瓜。】


 777：【好了好了，我这就回去看书，对了，帮我问问孟九最近怎么样了，她虽然受伤可以很快愈合，但不是不会受伤啊！让她打仗的时候悠着点！！】


 苏摇铃：【知道了。】


 **


 邯郸一片宁静，但雒水却并非如此。


 陈烨不能出征，王龁不能离营，这两万五的骑兵，只有交给孟九。


 这是一场极其危险的行动，因为他们的目标，是攻长城！


 而且，还要在行军多日，跋山涉水之后，在没有任何援军，没有任何后备支持，粮草有限的情况下，强攻这个世界上最令骑兵恐惧的防御工事——长城。


 赵国多年来抵御匈奴的骑兵，经验丰富，一旦长城的最东边依然有着大量的赵军，一旦前线抵达泫氏的赵军不过丹水，而是直接后撤回到长城后，那这两万五千骑兵去就是送死。


 而为了抢夺最关键的“时间”，他们必须要在赵军强渡丹水之前出发。


 而从首战“失败”，秦军后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如此漫长的时间，赵军方便毫无动静，即便是大批的军队越过了长城，也只是驻扎在泫氏附近，没有靠近丹水一步。


 而赵军的辎重部队，还停留在长城以北。


 只有当赵军的前线部队度过丹水之后，辎重粮草才会出长城！


 赵军辎重一日不出长城，秦军一日不能动手。


 难道赵军已经看出他们的败退是假的了？


 ——王龁每天都为这个担心的睡不着觉。


 他等不了，秦军等不了，秦国更是等不了。


 苏摇铃的军令状可是连带他一起立了。


 赵军不过丹水，孟九的两万五千人过去就是送，继续拖下去，秦军迟早会被拖垮，更何况，他们的粮草不足，得不到赵军的辎重粮草，再有两月还不撤兵，就只能不吃不喝饿死在丹水了！


 全秦国的百姓都吃不饱饭，还要抽粮喂给前线，一两个月还好说，一两年谁也撑不住。


 秦军这些年逢战必胜，早就习惯了以战养战，不像别国，农贸都十分发达。


 孟九若是夺不下长城，秦军就无法对赵军形成完成的包围，“白棋”就无法吃掉“黑棋”！


 这一场秦赵决战，就会以秦国的败退为结局。


 这也将意味着秦军之前数十年的战场投入，全都打了水漂。


 未来百年内，秦军想要继续东进，统一天下，将成为遥不可及的幻影。


 所以，明知这场仗不好打，他们不但要打，还要拼尽全力，背水一战的打！


 孟九接了军令，从王龁帐中出来时，见到了苏摇铃。


 苏摇铃：“我是来送你的。”


 “七哥……”


 孟九欲言又止，“孟七有消息吗。”


 孟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苏摇铃这个问题——这个出现在秦军帐中的年轻少女，一直都是以侍女的身份出现的，但孟九总觉她很熟悉，总让她想起——苏仲。


 所以，虽然没有说破，但她早有了猜测，也知道，她不是普通人。


 【啊啊啊啊啊我九妹妹果然很担心我，快快老板，让我和她说说话，我这几天看书快看疯了！我需要说话说话说话说话！！】


 苏摇铃无动于衷。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为什么不告诉她她已经死了，是你救了她啊？只要你解除我们和她沟通的限制，她就能立刻听到我的声音，这不比江陵那个没手机的小子要方便？】


 苏摇铃：【她还有执念，她还属于这个世界，


 只要等战事结束，她自然就会知道一切。】


 届时，就算她不说，孟九也会想起所有的一切。


 现在告诉孟九，只会让她陷入混乱，就像是不能叫醒梦游的人，你也不能轻易告诉一个“人”，他已经死了。


 苏摇铃只是告诉她，孟七现在很好，而且很快就会回来。


 孟九知道777正在执行重要的任务，主帅不说，她自然不会多问，而且这任务需要保密，越少人知道，对他的安全越有保障，这一点，孟九是明白的。


 但这么多月没有消息，她总是时不时梦里梦见孟大，梦里的大哥死在山谷里，头颅被敌人砍下，尸体埋在大地里，那头颅滚着滚着，就变成孟七的头。


 那人头还冲着她眨眼睛，四只眼睛交替睁开又闭上，“你饿不饿？我给你带土特产回来，哎呀，这个地上好冷啊，阿嚏——”


 醒来之后，孟九一阵沉默。


 不知道是应该担忧，还是考虑给他送点棉衣。


 她是害怕的。


 只是这害怕不能对任何人说，害怕孟七和孟大一样，也是一去就不回了。


 苏摇铃看出了她的担心，“放心吧，孟七过的很好，他没吃苦，相反，过的比你还要好。”


 孟九沉默片刻，才缓缓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苏摇铃回答，“等你攻下长城，等战争结束那日，他就会回来。”


 孟九猛地看向她，“真的？”


 苏摇铃：“嗯……虽然听起来很像是立FLAG，但是有我在，他不会死。”


 有时候死亡可能真的挺安全的，至少777就不用担心立完flag死在路上了。


 孟九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何，她很信任苏摇铃的承诺。


 苏摇铃：“相信我，就算他只剩下一颗头，也会回来见你。”


 听起来是有些夸张，但事实的确是这样，就算只有一颗头 ，777也能活。


 孟九笑了一声，是这么多日来，她唯一笑的一次。


 她说，“好。”


 苏摇铃：“路上小心。”


 孟九点头，带上面具，身上的甲胄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哗啦的响声。


 这声音像是在提醒她，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而是要独当一面的将领，两万五千人的命，已交到了她手里。


 **


 五日后，秦军探子来报。


 赵括亲率四十五万大军，于今日晨间，开始横渡丹水。


 滚滚雒水之上，赵字旗迎风摆动，于晨间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年轻的赵括意气风发，骑在马上，身后便是一眼看不见尽头的庞大军队，数十万人，哪怕是走一步，都能让天地变色。


 马蹄溅出的水花，又再次落回江中。


 云天雷动，血染雒水。


 丁进在帐中，盯着桌上的龟壳，沉默了一整日。


 此刻，郑季还在赶往雒水的路上。


 而孟九率领的两万五千铁骑已经翻过崇山峻岭，距离长城最东边的关卡只有十几日的路程。


 这条绵延百里的长城，东起马蹄隘，经由故关，西至西关。


 它是廉颇修建的，抵达秦军的噩梦堡垒。


 而一旦长城落入秦军手里，将成为赵军的噩梦。


 而西关真正的名字，叫做长平关。


 白起为四十五万赵军留下的“棋眼”，那片吞吃一切的死亡“空地”，名为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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