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窥其踪

 天色即将曦明，远天的晨光渐渐突破了大地的封锁，照射在了苍茫的雪原之上。遍布白雪的雪域之中，有了那一丝天光的出现，便能经由积雪的反射，将大地照耀通明。


 时间已是不多了，后半夜一路深入狄族部落，也不知自己现在到底在部落的哪个大致方位，只是感觉周围的防卫愈加稠密。此刻的潜行深入，也已是举步维艰，几乎被布防无间的巡游守卫逼得寸步难行。


 锦霏凰心中隐隐生了一丝焦急，再不找到一个藏身地，在白日被狄族发现的可能性就要大大增加了。虽然自己已经做了一番乔装，但真要是被问起话来，可未必就能保证骗得过狄族，不被他们发现丝毫的纰漏。


 天际的光线开始逐渐凝集，眼看着自己就要彻底暴露在狄族人的眼皮底下，当下只有拼一把，闯出巡游守卫的封锁，藏身在一个至少在白日少有人经的地方。


 暗自将小锦纳在怀中，小锦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于显眼。她唯有暂且被委屈一下，乖乖闷在锦霏凰窃取来的狄族外衫之内了。


 对于小锦稍显不满的微啼，锦霏凰只得对其歉意地安抚了几句，这才让她安静下来。


 看准了时机，在两队守卫交接于某个位点的刹那，闪身掠出了现在所藏身的一个视野死角。极力催动着体内运转的精气，以最大的功效驱动御风术，让自己的身影因极致的速度看起来像一个一闪而逝的幻影。


 算是幸运地到达了另一处死角，只要再继续到达下一个节点后，便能接近一个中意的藏身地。轻轻地吐出一口凝在胸臆的气，又下意识地重新屏息，准备一鼓作气地抵达那里。


 再次故技重施，有惊无险地到达了第二个地点，一座貌似荒废了些时日的草棚已是近在眼前了。因为这周围的空间狭窄偏僻，这最后的一小段倒是没有被守卫发现的顾忌，仅仅是一个翻身，便轻巧地落入了草棚之中。


 却不料，在这草棚之内，第一个进入了她眼中的，却是一个盘膝而坐的壮硕狄族大汉。


 心跳猛然加速，万没有想到，她竟会直接与一个狄族人撞了个照面。更不幸的是，看他那架势，似乎眼前的这个狄族人还是个警觉性很强的习武者。


 果不其然，陌生人的突然闯入让大汉瞬间惊觉，他即刻便睁开了一双厉目，直直地盯住了他眼前的这个瘦削男子形状的人，并恙怒而不满地质问出口：“你是谁？不知道这里是我的修炼之所吗？快给我滚出去！”


 并不需听懂大汉带有狄族特有的浓重口音的话，仅仅是见到他愤怒而不耐地挥动的手，便能轻易地知晓其不欢迎锦霏凰贸然闯入的事实。


 似乎自己侥幸没有让这个狄族大汉起疑，这实在是正中她的下怀，免了她不过是一步的行差踏错便让自己的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既然如此，锦霏凰就下意识地微微低下头，准备从善如流地退出去。


 没有再让大汉看到她所乔装出的那一张脸，只是快速的稳步后退，同时也在提防着他忽然省悟之下的袭击。


 那狄族大汉看着锦霏凰这离开的样子，却真的对她感到有些可疑。


 向来是无人会擅自闯入自己练功的草棚的；且眼前这人在面对自己时未免又显得过于沉稳，与平日里看到自己的大部分族人都不同；再加上他全程静默谨慎地没有说一句话……


 关联到前几日自己在部落内发现的一个闯入者，他好似顿时明白了什么。


 而锦霏凰此刻已是退出庐外，刚待要微松一口气，大汉低沉的声音却又不时宜地响起：“慢着。”


 不妙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锦霏凰几乎可以肯定她定然是不经意间露出了马脚，从而让那个大汉察觉到了什么。


 被狄族人发现她的踪迹，这种情况本便是分外危急的，更何况这个狄族大汉还可能已经开始怀疑起她来了。这种时候，唯有果断地逃离。即便有击昏这个大汉的选择，但此刻已是失了先机，况且他可能也有了防备，自己未必就能将他轻松制服。


 已经没有时间再容得她细细计量怎样地潜行才不会被守卫发现，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力远离这一片区域，重新在部落的另一边隐藏下来。若是再在这里停留，在狄族人细密的搜寻下，她必然是会被捉住的。


 引着雪域的凛风加持于身，尽最大的可能加快自己的速度。


 那个狄族大汉现下已是走出了草棚，见锦霏凰果然对自己的命令丝毫不加理睬，他已能料定她必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在他们狄族的领地，可不能容许这样的存在。


 当即，那狄族大汉便对周围巡逻的守卫厉声呼喝道：“守卫！给我抓住那个人！千万不要给放跑了！”


 听得长官的呼唤，附近的所有守卫霎时都聚集了起来，在他的指示下沿着那道飞速逃遁的身影直追而去。


 身后立马有如捅了蜂窝般缀着一群难缠的毒蜂，锦霏凰不由暗自气恼。实在是没想到，本该是万无一失的潜入，竟然因为一时误判了那个破草棚的用处而功亏一篑。也难怪那草棚这么僻静，极其适合潜藏，原来竟是个练功之地。她还恰恰挑中了这种自绝后路的地方，现在想来，真的是失策。


 这等错误理当可以排除的，却因为对狄族的不了解而正好踩在了陷阱上。


 又或许，是因为昨夜的那一场小插曲，影响了她的缜密……


 一瞬的恍惚之后，她再也没有了出神的空闲，身后追来的狄族守卫已是愈来愈多，再这样下去必定是死路一条。


 连忙转换了逃遁的方式，在这陌生的狄族部落左突右转，试图以自己的了无一身轻来渐渐摆脱多少将会有些尾大不掉的追兵。


 不知多少次的转向早已让她彻底地迷失了方向，不择方位的逃遁早已模糊了对这个本就陌生的狄族部落的有限印象。即便她记忆不凡，也不能在这种境况下还能将路途方位尽皆辨认个仔细。


 现在，只知道自己是大致向内围走的，而靠着自己精湛的术法与一点运气，她终于甩开了大部分的追兵，还能远远地察觉到她的位置的，恐怕也只有几个真正的高手才能办到了。


 抓空向后略看了一眼，确实好像只有寥寥几人还在后头，那个草棚中的大汉，也是赫然在列。


 心中不由又是微恼一下，便再度凝神躲避。


 这段的守卫似乎不是那么多了，似乎也没有新的守卫加入对她的追踪之中。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她在不经意间远离了部落的内围，但现下只要能将那几人甩开便暂且算是安全了。


 当下改变了策略，不再是一味的逃窜，而是渐渐地开始重新隐藏起自己。周围的狄族大帐似乎也变了个风格，原本所见的，就是普普通通的毛毡大帐，现在所能见到的，竟也开始注意起了装饰。多余的旗幡与飘带之类的东西，要比单调的篷帐更具有迷惑性，她也可以借此隐藏了自己，逼得仅剩下的四人不得不分开寻找起来。


 至此，终于算是可以稍稍缓一口气了，只要不再被狄族发现，她便可以说是彻底躲过这一劫了。


 不停地在各色篷帐间或急或缓地穿行，努力地甩掉身后的追击者。


 天色已是即将大亮，篷帐里的居住者也都开始走出住处，偶尔遇上几个狄族也是在所难免。


 对此，锦霏凰只能尽量避免被狄族人目击，就算是被撞见了，也都尽力地保持着从容，快速消失在他们面前。而那几个追击者也开始靠着目击者的信息，在不断地调度他们的追踪方向。


 片刻不曾停歇的追逐让锦霏凰已是精疲力尽，她渐渐有些不支。


 转角处又出现了一个狄族人，她只得收住脚步往回折转。


 退路也不多了，又快步转过一个篷帐，重新回到本打算走的路线，眼角处却似乎另有一道人影掠过。


 仅来得及以眼角的余光一瞥，好像是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但她却忽然觉得有些许怪异之处。


 快速离开的脚步蓦地顿住，锦霏凰瞬时瞪大了眼睛。


 她应该不会看错的，那种衣饰，绝不是狄族的装扮，而是地地道道的建苍服饰！


 猛地回身看向那人影掠过的地方，却只是看到一片消失在遮蔽了视线的阻碍物之后的衣角。


 禁不住要向那个方向追去。却无奈，天不遂人愿，之前那个被她避开的自篷帐中走出的狄族已是注意到了她。


 暗自不甘地咬了咬牙，锦霏凰只得快速地离开，但也将这片地区及周围的一切尽最大可能地全部记下。


 犹自不时地回头看向发现白衣女子的地方，仔细地推敲着自己所见的真假。


 应当不会错的，那个身着白衣的人，就是杜若曦无疑了。


 狄族之中，不可能存在穿着建苍服饰的人。况且，锦家所提供的锦绣织物，几乎都是原料布匹，可向来没有将建苍风格的服饰传到北冥雪域之中。此外，虽只是惊鸿一瞥，但略一回忆，也能隐隐地将那个女子的身高体型，几乎都与杜若曦一一对应。


 只不过，她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感觉，杜若曦好像是可以在这部落中随意行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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