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春山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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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吹度九州地，青葱缤纷一道开。
春日的和暖是万物生长的天然泽被，无数的生灵因她的呼唤而复归大地，历时三春，那严冬的深寒枯寂早便没了一点儿踪影。
虽无别花盛开，但寂梧山的漫山梧桐却像是一株株怒放的青翠芳妍，仅凭这一种颜色，便能将寥无人迹的深山装点得充满盎然的生机。
暖风吹拂，叶声飒飒，细绵不绝的音响宛若私语，蕴藏着贮存了一冬的秘密，直到今日似乎也说不完。
巍峨山巅之上，悠扬的琴声奏鸣不息，平缓浅和的曲意是极其鲜见的恬淡。参天巨木冠如华盖，投下一片荫蔽，将阳光滤过得最为舒适合宜，让这一亩三分变作人间乐游之地。
锦凰飞舞盘旋，恣意地享受着阳光温暖的沐浴，一身锦羽在光线的折耀下，变得愈加熠熠生辉。
悠扬的琴声逐渐缓了下来，曲调趋息，一点点地飘然逸去。
止下最后一个音符，凝神奏曲的少年抬目，瞥向了一旁支颐静坐的少女。
少女依旧是一身素淡的衣裙，及腰长发由一支简单的竹簪固定，葱青色掩映之下，教人格外赏心。每当微风拂过，如瀑发丝便像是一张上好的墨色绸缎，还有隐约逸散的清幽香气……
她那一双波光涟涟的清眸正对着山脚下浩荡奔流的江水，似乎微微出神。
“在想什么？”
轻淡的话语拉回了神思，少女略微一怔，转眸看向少年那带着几分关心之色的幽瞳。整理好随意飘飞的思绪，对他浅浅一笑：“没什么，就是发了一会儿呆。你的曲奏完了？抱歉啊，我没能听到最后……”
清婉的娇颜上流露出歉色，一如既往的温柔解意，对他总是投入最大的抚慰与耐心。
“没关系，倒是我勉强你了。日日总要你来听我的曲，一定厌烦了吧，理当是我自己的过错。”
“没有的事，你的曲很好，怎么听都不会腻的，是我走神了，辜负了你的曲子。”
少女闻言，心下似乎更愧疚了些。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机会让人听到我的曲，你能坐在这就很好了，已经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又何谈辜负过？”
“但我没有认真听你的曲，这不就像那些听过我的曲后只会说好的人一样了？没有真心认同的话，即使装模作样地听也是无意义的吧。”
“但，我知道你是认同的，就像我对你一样。”
“所以……我们两个也不必再这么客气地相互推让下去了。”
想是意识到两人各自谦逊的话再继续下去有些没完没了，少女忍不住抿唇，两人对视一眼，皆是轻笑起来，气氛更加轻松了一些。
“你近日似乎一直在想着什么，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笑过之后，看着重新安静下来的少女无意识地捋顺耳畔几缕被风撩起的发，少年问道。
“嗯……也没有在想什么，只是近日好像有些提不起劲儿来。想来是天气暖了起来，难免犯起了春困。”
听了少年的话，她也仿若有些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的异样，迟疑过后，缓缓地解释到。
尽管无从得知自己的异状是源自何故，却还是想要纾解他对自己的担忧。
但少年显然不这么想，凝目盯了她几息，终于稍稍趋近了身子，抬手隔着少女的衣袖持住了她柔若无骨的细腕。
少年突然的动作没有让她来得及反应，待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已是被他拉了过去。免不了一丝羞窘，面上微微漾开的淡粉如水润过，宛若鲜桃般诱人。自然是下意识地想要挣开，口中犹自轻声嗔道：“你这是在干嘛？真是不正经……”
感受到少女的退避，手上的力道重了一点，但动作由捏换成了握，并没有弄疼她。
“别害怕，我看看你是不是病了。”
两指已是搭到了她的腕上，少女见状便也不再抗拒，只是轻咬着樱唇，声音讷讷地辩道：“我自己的情况还不清楚嘛？再说了，我又不是不会……”
无视了少女的话，默默住了几息，他才松开了手。
“怎么样，我都说了没事吧……”
不自在地低头遮掩着被少年握住的地方，少女白了他一眼，只是面上的粉晕还未完全淡去。
不语地看着少女隐约气恼的样子，乍一看去，倒像个孩子，让见者无端生了涟漪。
探察无果，他也只能认为少女真的是如她所说的那般犯了春困：“那要不你去小憩片刻？今日的膳食还是我做吧……”
“不了不了，我可没有白日入寝的习惯，那样会让我变懒的。你呀，还是在这坐着吧，用膳的事，还是我来……”
说着，少女已是站起了身，但还待她未站稳，冥冥之间，只觉心口忽然一阵抽搐，像是被一只大手猛然握紧一般，控制不住地就要向一旁跌倒。
“小心！”
刹那的心悸去得很快，待眩晕的神思重新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然被少年半捞在怀中。羞恼地一步跳开，刚重新恢复了正常的面色再度赧红。
“你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
少年似乎很心急，极忧切地想要接近察看。
“没事没事，只是突然恍了一下神，不是不舒服……”
匆匆地辩解着拒绝，她连连摆手，同时已是移步走开：“反正也没什么事，我这就去准备吃的了，你别担心，等着就好……”
张着嘴见她倏忽走远，一只手还半悬在空中。保持这个动作静了许久，脸上仍旧是淡淡的没有表情，但心中却并没有那么平静。
她，还从未有出现过今日这般状况……
而且，近日也很不在状态的样子……
眉峰微蹙，幽深的眼瞳中显露出担忧。回忆着近几日少女的一举一动，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要说最近有什么异动的话……
淡漠的神色逐渐凛冽起来，下意识地微微仰头看向了仍是白昼的天空。是个晴空朗日的时候，云彩悠然，正是最让人感到舒适的天气。
可是，他似乎透过那明亮的天幕，重新演算出前些日子周天星盘的变动，以及，那一次出现在寂梧北方的异变。
停了许久，他不由移目看向之前少女久久凝视出神的方向。
烟波浩渺的连江江流昼夜不息，正如一瞬不曾停止过变化的尘世。
他也久久地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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