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梧心篇 神凰现

 自官军将锦家众人从锦织城羁押至帝都以来，朝殿百官一直都在静待锦家问斩之日的到来。虽则此后帝君曾下令延期，但立足于朝堂之上的人皆是明白，这所谓的宽限，只不过是让朝中办事显得更加体面一点罢了。那传说中的神凰，又岂是那么容易出现的？更何况，锦家，也没有资格与神凰扯上哪怕一丝一毫的关系。


 所以，这一日，当那肩上栖息着雏凰的少女与雷家主雷廷昌一同踏入谛寰殿时，朝殿百官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不相信。


 可看着那雏凰姿态雅致高贵，气质宛若天神，满身金翎如织，流光璀璨得让人不敢轻易直视，他们却又都不约而同地咽下了各自心底的质疑之声。


 然而，倒底还是有人无法将其视若无睹。


 “尊司空大人，谛寰殿乃朝堂重地，唯有身负官衔者方可入内，擅自领人进入，可是亵渎国体的大罪！”


 大司货率先一步出列，先声夺人地向雷廷昌发难。只是，其迫不及待的样子，教人不望便知其心中所想。


 这朝中百官，最希望能将锦家赶尽杀绝的便是司货大人了，眼看着锦家阖族的最终问斩之日即将来临，他恐怕早已是将锦家当作了死人，又哪会容忍锦家有半分幸存的机会？可这神凰的出现，无疑成了一大变数，他可不希望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将锦家这枚眼中钉肉中刺依旧好好地留在这世上。


 “大司货稍安勿躁，雷某虽不熟悉政事，却还不至于如你说的那般愚钝。”


 “雷家主，敢问你身边的那位姑娘是何来头，以及，她肩头的可是天命神凰？”


 不似大司货抢言出口，大司寇凝目望了锦霏凰与小锦许久，方才缓缓问声。


 顿时，本还在相互窃窃私语的众百官俱是静了下来，皆将目光对准了谛寰殿正中的人，等着他亲口说出答案。


 面对着百官或信或疑的目光，雷廷昌顿了顿，方才扬声而答：“诸位，这一位，乃是锦家长女锦霏凰，同时，也是神凰的饲育之人。栖于她肩上的，正是天命神凰。”


 一语道出，满殿寂静，针落可闻，接着又顷须哗然，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可是我听错了？果真是天命神凰？”


 “神凰不是已有千年未曾现世？怎会于此际突然出现？”


 “一定是神凰没错了，其姿态形貌，与典籍所述尽皆吻合。”


 “那个小姑娘是锦家人？怎的这般凑巧？锦家有难，这神凰便忽然现世了？”


 “先前禁军在锦织城抄家之时，不是未见锦家长女的踪影？想来错不了。”


 …………


 殿内百官议论纷纷，而一旁的大司货却早已是满脸激愤：“雷家主，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以为这样便能保下锦家了？神凰的真假，可并非你说是便就是的，你有何证据证明那丫头带着的就是神凰？”


 颇有些急怒的大司货显得十分激动，当即便指着锦霏凰与小锦，质疑其身份的真实性。


 被人如此不尊重地随意指指点点，原本慵懒懒伏在锦霏凰肩头的小锦顿时像是被激起了怒火，扑腾几下腾空而起，对着大司货厉啼了两声，隔空吐息之下，倍显燥热的空气吹鼓到他身上，竟一瞬间就燎着了那一身打理得极佳的赤绶官服。


 在大司货惊恐的惨呼声和身边人仓促的扑救中，殿内百官俱是见到了小锦浮空而起，周身锦羽散发着如太阳般耀眼金光的景象。一时之间，小锦的身份确定无疑，百官对小锦的敬颂之意愈加深厚：“天啊！这，这真的是神凰！神凰竟真的现世了！”


 一直担作朝议监官的杨常侍见证了这神迹显现的一幕后，当即便匆忙赶回了后殿，几乎是将帝君拉到了这谛寰殿上。


 正按照天师给的内息功法修炼的帝君被突然打扰，起先还有些不信，只当又是百官在唬他上朝。但当亲眼见到了谛寰殿中如阳悬空的小锦后，他霎时便一改散漫随性的态度，表现出朝殿百官几乎不曾在他身上见到过的的敬重之意。


 见帝君现身，百官纷纷下拜。


 “臣等恭迎帝君——”


 “都免礼。”


 懒得顾及这些百官经年不变的官礼，他的注意早便被小锦吸引了去。


 发现锦霏凰仍旧直直地立在大殿之中，竟也不曾见礼，大司寇眉头微皱，不禁出声提醒道：“小姑娘，见到帝君，还不快快行礼？”


 锦霏凰闻言不语，只是微微仰首，看着那个高高端坐于云陛之上的人。


 那人率性随意，眉目之间，丝毫不见领头者应有的气概。这样的人，是怎么可以当上执掌建苍的君主的？


 她满心嘲弄，紧紧地盯着那举止随意的人，却忽而生了道一闪而过的熟悉感。不由微微摇头，将这怪异的感觉抛出脑外。


 锦家之所以遭逢此难，是由这朝殿之上的大多数人促成的不错，但这一切的命令，皆是出自他之口。如果说，这些士族是屠杀者，那些抄灭锦家的官军则是利刃。那么，这个高高在上的人，则是明知屠杀者行凶，还要借出凶器的人。


 这样的人，她没有理由不去迁恨。要她向之行礼，她做不到。可是，为了锦家存亡，她却又不得不忍受。


 最后，仅是微微屈膝，以近乎平视的目光看向那九重云陛：“民女锦霏凰，拜见帝君。”


 “哦，免礼免礼。”


 听到了声音，坐在御座上的帝君转目看去，随意地挥手想要叫她起身，却发现她早已是重新直起了本便未低下多少的身子。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却对上了少女一双肃色含霜的眼眸，大大迥异于平日里见到的所有。很独特的感觉，甚至，似曾相识地勾起了他某些久远的回忆。


 出神了片刻，才发觉殿下的人似乎都在看着自己，他微咳了几声，从少女身上略收回了目光，随口问道：“那个，小姑娘，这神凰，是你将她一直饲育至今的？”


 “不错。”


 回答的声音微冷，帝君却仿若未觉，没有半分不快，反而唤人欲行嘉奖：“典命何在？这小姑娘饲育神凰有功，即日起，封为凰临官，专司神凰生养之务，以朝礼事之。”


 此言一出，朝殿之上无不惊骇，更有大司货深揖劝阻：“帝君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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