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梧心篇 访刑监

 今日的朝堂很是有些激流暗涌的意思，不仅仅是因为连日的朝官遇刺引发的人人自危，甚至连少司货这样的机枢要官都身亡；更是因为听说了帝君嫡子将以祭朝监的身份登临朝堂的消息，这代表着朝堂即将大变。


 但令人意外的是，那帝君嫡子今日竟是没有露面，众百官只在听了言钧律告知了少司货身死的消息后，俱是震悚胆颤，惶恐不安的情绪传遍了满殿。


 毕竟是这样一柄致命的铡刀，无时无刻不隐匿于暗处，随时都有可能落到自己头上，或许是今夜，或许是明日。只要暗杀者一日不被揪出，朝殿百官们便一日不敢睡得安稳，贪恋尘世，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是这些已然享有不俗生活的官吏？


 恐慌的动乱持续了许久，乱哄哄的谛寰殿才逐渐平定了几分，但死亡的阴影依旧笼罩不去，直到气氛僵硬地议完朝事，众官才担惊受怕地离去。


 逋一离殿，言钧律便匆匆地赶回自己的刑法监官署，只求进一步挖掘出更多的东西，尽快将这些朝官命案解决。


 却不料，在刑法监外，他竟遇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可是刑法监大司寇言钧律严大人？”


 站在官署之外的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人，其神色疏淡，气度绝尘。瞧着陌生，却分明有一股丝毫不亚于自己执掌刑法监多年所积下的威肃，教人不敢轻易小视。


 “不错，我正是言钧律，不知你是……”


 “宗礼台祭朝监，特来与言大人商讨些要务。”


 言钧律不禁愕然，料想这个年轻人应该来头不浅，却不知他便是那方归了都的帝君嫡子，当今的祭朝监。本说是他今日将登殿监朝，可竟不但没有出现，还反倒候在了自己这刑法监的门前。一时之间，言大人也是诧异无比，有些摸不透他这来意。


 “原来是帝子，下官失礼了。”


 言钧律说着便要以面君之法下拜施礼，却被师华宸赶前几步扶起。


 “言大人不必多礼，况且，这帝子的名号，我可未必就当得起，言大人可以直呼我名，或者以官衔相称即可。”


 见师华宸发了话，言钧律想想也是觉得不错，便改口称了一句祭朝监大人。至于直呼其名，可真是压根就没敢听进去。


 “不知，祭朝监莅临刑法监，可是有何见教？下官定当全力配合。”


 祭朝监行的乃是监督之权，他言大人行得正坐得直，心底倒也是分毫不乱，一点也不虚。只是心中感到奇怪，这位帝子有着祭朝监的名头，不去朝殿上行使他那职责，却反倒来我刑法监来是什么意思？


 “大人言重了，我此来，是想与大人探讨一下刑法监之务，不知可否移步一叙？”


 “自然可以，祭朝监有权如此，请。”


 言钧律即刻便将师华宸请进了官署之中，欲与其详谈。


 大司寇的官署难免有几分杂乱，一张几案之上，堆叠着如山的简牍，桌边零零散散地摊开着些案宗，不少散乱的纸张笔墨散杂其间。两侧排了满壁的书架上，也俱是些书简纸册，按着典籍、定案及至要报密函都按照着重要与否以竹简和纸张分别记载好了。


 只扫了一眼，便知，这个大司寇乃是精治有为、躬亲竭力的良臣。


 “呵呵，倒教祭朝监见笑了，下官这里事务略为繁杂了些，未得空收拾……”


 略微清出了一张空位，让师华宸坐下，言钧律将自己那几案后的木椅拖出，与之相对而坐。


 “言大人为官勤勉，我方至帝都，略一打听便知大人乃是国朝支柱，此刻一见，方知并非言过其实。”


 “祭朝监大人过誉了，言某不过是履行了一位朝官应尽的职责罢了，实在是不足挂齿。”


 “言大人何必过谦，事实亦然，名副其实，该当如此。”


 言钧律笑了笑，得到了肯定，自然是心有喜意。即便是被师华宸这样的年轻人赞扬，也不觉得有辱了自己。从见到他起，这片刻的交流，他已是深深地觉得这个归都帝子委实有些奇特，年纪轻轻的，说出那些老成的话却丝毫不让人反感，连他这个已然身居高位无法再进一步的朝殿命官也有种面临大宗祭那样的肃穆威严的感觉。要知道，这种感觉，可是大宗祭执掌了宗礼台半生才养成的，这个帝子，想来真是不简单。


 “那么，祭朝监此来，是为了？”


 言钧律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向他问明来意。


 师华宸闻言，瞥了一眼桌上的案牍，直视言钧律道：“据闻，近日朝殿百官屡屡遇刺，弄得朝堂人心惶惶，大司寇也是为此殚精竭虑，却一直进展不深？”


 见说到了这个令言钧律头疼已久的难题，他不由也是一怔，接着便是无尽的烦扰掺杂着一丝羞愧：“下官失职了，竟任由贼人于帝都猖獗，却至今一筹莫展，实在是惭愧啊……”


 言钧律叹息连连，显得极为恼恨。


 默望片刻，师华宸缓缓道：“我身为祭朝监，有监朝之责，然朝官性命不保，夙夜惶恐，又何以整肃朝纲？是以，我来言大人这看看，想要助一臂之力。不知，言大人可觉合适？”


 这话说来有些夺权的意味了，任是什么高官，即便官务再繁重，也不会愿意将自己牢牢握在手中的权柄轻易放任他人染指的。师华宸久居深山，不通世事，虽不明白这一点，却觉得此事怎么说也该取得当事人的同意。即便，他完全有权力强制要求言钧律这么做。


 “这自然是大好，”言钧律答得毫不犹豫，“刑法监上下，正为此事发愁，若祭朝监大人愿伸臂助，也好早日将那些挑衅国威的贼人捉拿归案，好还建苍一片清明。”


 言钧律心中微讶，意外于他的想法，也意外于他的直接。师华宸此举无疑有些触犯了官场禁忌，虽然他对此倒是无所谓，但也毕竟官海沉浮几十年了，对这些约定俗成的东西自然是清楚得很。只不过，他向来对此嗤之以鼻罢了。


 “不知祭朝监想要如何帮下官破了这案子？”


 略过别的不谈，虽是应下了，言钧律却想要心中有个底，看看这个横空出世的帝子有什么本事，或者说，他有无资格匹配这祭朝监的位子。言钧律不参党争，朝殿之上向来耿直，对于现今百官们的蠢蠢欲动也没有半点反应。起初听到师华宸归都，他是希望有那么一位引领朝殿的人出现的，但说不上太过在意。不过，既然现在这位帝子自己找上来，还想要与刑法监共事个一段时日，他还是得弄清楚这帝子的才略的。


 “空口无凭，大司寇倒不如先将些案宗整理出一份给我，这样也好让我心中有数。不然，那些虚言说了，都只是谵语罢了，大司寇也未必就信。”


 言钧律不禁一愣，转而便又笑道：“哈哈，好，祭朝监说得不错。在刑法监，确实还是事实更具有说服力一些啊。”


 仅此一句，师华宸便对了他的胃口，他心中对其看法已然隐隐上了一个台阶。


 “那么，下官这便命人整理一份案宗，好让祭朝监大人过目。”


 “那便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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