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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梧心篇 见非欢


 走出小室,气氛显然易见地低沉了几分,父女两人一时俱是沉默不语。


 深吸一口气,暂且抛开了从内室带出的低哀心情,开始细细探问起了家中之事。


 “爹,大哥呢?”


 “霏云啊,他去集锦阁了。”


 不由蹙了蹙眉,道出了疑问:“方才我进来时,听守在门口的值守说有人拜访,大哥他不是将他迎了进来?那个人呢?”


 “哦,原来你是问那位公子啊。他现在应该在你二叔那,这几日,那位公子来了几次,在见过我们一次后,便大多去找昌业……似乎,在商讨些什么。”


 锦盛业说的有些隐晦,却并无流露出警惕之意。


 “公子?”


 锦霏凰些微诧异,能有渠道走进锦家现居之地的,必然是朝官无疑,即使不是,也应当是个勋贵世家。


 勋贵且先不提,他们没有理由在此刻接近已然价值不存的锦家。但朝堂之中,也并没有这样一位年少成名、才智无双到足以加官授印的年轻人才对。


 “那人是什么来头?怎对锦家如此上心?”


 虽然父亲似乎对那人很是放心,但锦霏凰却不可避免地有些警惕。她现在对任何勋贵士族的印象都差到了极点,任何与这建苍官家有牵连的,她都难以不升起一股戒心。


 “这个,爹也不是太清楚。只听霏云说过,似乎是与朝堂有些关系。其它的我也没有多过问了。”


 “那二叔呢,他怎么说?”


 “你二叔他……唉,他现在几乎是足不出户。自从锦家遭难后他便一直自责不已,即便是我去找他,他也未必就肯见我。这些事情,凰儿你若是想知道的话,不妨去问问。现下,那位公子应当还在你二叔那。”


 静了几息,锦霏凰却是轻摇了摇头:“那倒不必了,凰儿也只是问问罢了。既然爹您觉得没什么问题,那也无需深究……”


 见女儿这般为家族操劳,锦盛业不禁劝慰安抚:“凰儿,家里的事你不用忧心,虽然锦家就这样了,但只要不出什么大事,锦家定然是安然无恙的。这个家,还有爹在呢,就算只是为了你娘和霏岚他们,爹也得好好将这锦家照料好了。”


 说到这,他又是叹了一声,颇为爱怜地覆手摩挲着她的乌发,道:“你娘她一直都很担心你,现在她一定有很多话要与你说,快去多陪她一会儿吧……”


 锦霏凰乖巧地颔首,一如曾经那个父母膝下最懂事的小女孩。


 望着女儿与妻子坐在一块儿密语切切,小儿子虽一脸不耐,却仍留在母亲和姐姐旁边百无聊赖地旁听。锦盛业前所未有地觉得,一家人待在一起,要比什么都好。这一点,是他早已看透的。但只可惜,这样的日子,以后恐怕并不常有吧……


 …………


 在父母院中待了许久,又去到几家旁支的院子打了招呼,发现时日已是不短,便准备与空君汇合。


 确定了家人的安定无虞,心总归是平宁了不少,多日以来的牵悬记挂终于在一见之后稍稍消减。尽管锦家处境依然堪忧,但如今之况,已是上佳。如此,她也好安下心来。无论后路如何,她到底是没了太多的顾虑。


 缓步轻移间,沉寂的宅邸静谧无声,这样的平静,对她来说已是最好的慰藉。


 恰巧途经二叔锦昌业闭门独居的小室。脚步不禁放缓了半分,清冷的眸瞥向门扉紧闭的室内。


 不像是有人声的样子,或许,那位拜访的公子已然离去。切实有些隐忧他的目的为何,但既然父亲似乎对其甚是属意,而二叔又避不见人,便也没有再特意一问的必要。


 收回了目光,脚下正要重新提速,却反倒是不受控制地停下了步伐。


 心中蓦然升起一道浓烈的情绪,像是预感到什么让她极为不安的事,一如正欲进入宅院看望家人之时的一瞬。深刻的伤悲,无法抑制的钝痛,向她诉说着最难以忘怀的遗憾与不甘。


 明明似是极不妙的预感,可她却怎么也无法再移开半步。心跳陡然剧烈起来,纷杂缭乱的悸动不断冲击着她的心房,一股难以言喻的惧怕。


 清澈明丽的双眸略显空洞,投向静谧无声中开启的门,那一瞬,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清贵疏淡的身影犹似梅上冷霜,谦谨有礼地向屋内的人作别,在门扉重新掩上之后,方才转身欲行。


 一丝不苟打理着的冠发,淡漠疏离的俊颜,孤凛似剑的眉,幽邃而诱人沉迷的瞳,冷峭挺拔的鼻梁,以及那永远线条紧抿的唇……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自己以为不会再见到的人,那个已然错过无缘的人,竟在这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再度出现在她眼前。无边心绪的狂澜般汹涌而起,直撞得她的胸臆隐隐作痛。


 那个冷峻孤寒的人,在迈出一步之后,也蓦然顿住了脚步,显而易见地僵硬了身子。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直直地对在了一起,那一刻,各自蕴藏的情绪都复杂得难以辨识。许久相望,默然无言,天地都随之寂静。


 不过三五丈的距离,只需几步便足以贴近。但在此刻,他们却觉得身前似是划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隔岸相望,永不相及。或许,两人从此,形同陌路,再也无法并肩而立。


 时间仿若凝定,却无由泛起一股时过境迁、岁月沧桑之感。


 明明不过是月余的分别,好像前一刻,他们还在寂梧山巅作别,她叫他等她的柔语还回响在耳畔。


 他没有提她出嫁之事,正如她不曾问他为何离山一样。


 令人绝望的静默绵延如天地久长,未知过了多久,她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听闻有贵客临访,霏凰道是谁会在这等时候接触别人惟恐避之不及的锦家,原来竟是宸公子。”


 温雅淑柔的笑靥大方得体,足以让一切客人见之舒心,他只觉说不出的淡漠疏离。


 “锦姑娘言重了,本是在下叨扰,还得多谢锦家厚待。”


 沉寂之后,他面色漠然作应,无表情的脸上,头一次显出了空茫之意。


 话毕,又是一阵沉寂,默然相对地凝视着对方的脸,似是想要从中看出什么,最终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宸公子是要离开?可需霏凰相送?”


 “怎敢劳烦……锦姑娘可是来寻锦昌业先生?”


 “……正是如此。”


 再度的寂静下,隐然躁动的风拂过,似是在提醒着两人打破僵局。


 “……那还请便,在下便先告辞了。”


 侧身让到一边,他揖礼作别。


 “那霏凰也就不相送了,宸公子慢走。”


 她微微屈膝敛首,客气地回礼以应。


 一息沉默后,静滞的两人几乎同时抬步,迎面相向而行,不约而同地错开了眼。


 一步步接近,像是那几个月中多次的逢迎相依,今日却注定只能擦肩而过。


 那一瞬,察觉到对方似有一刹的停留,但最终却都没有驻步。


 背向而行的人渐行渐远,两人之间距离的拉伸却是减缓。回首相望时,皆从对方的眼底深处辨出了一丝情丝缭绕,却又难免刺痛了双眸,几乎含不住眼角的晶莹。


 强行扭开了视线,她背对着他,冷淡陈言:“多谢宸公子对锦家的关心,只是锦家事琐,不敢劳烦公子为之劳心。公子……不妨将心思,花在可得回报之人身上吧……”


 身后的空气凝滞得犹如石壁,难以承受的压抑,但当其重新流动时,却有低沉坚凝的自语渐行远去:“没有回报,又有何妨……”


 一方小园中,一人远走,许久之后,暂且驻步之人也随之离去。


 唯留下一地湿漉的泥泞,以及,哀恸怅惘的悲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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