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通缘镜

 锦家客舍，一处僻静的小居灯烛齐点，从窗中映出的身影正忙来忙去地摆弄着什么。


 室内，随处可见的机关、材料、器械、度尺正杂乱却有序地堆列着。伏在桌前时不时起身取物的雷楼正全神贯注地装卸着面前奇异之至的物件，他已是全然忘我，除非将手头的事完成，否则他应当是绝不可能将注意力转移到其它任何事情上去的。


 桌上的物什正在成型，雷楼那犹如木雕的脸上也渐渐有了一丝欣喜之意。但正当此时，他那房间的门竟突然被人一脚踢开，门枢转动着将两扇精致结实的镂花黄梨门“嘭”的一声狠狠砸到墙上。


 出现在门后的锦霏霞怒气冲冲地直奔雷楼正在捣鼓着的那张桌前，“啪”的一声捶上去，差点都将那即将完成的物什震散架了。


 “可恶的负心汉，都是因为你！！”锦霏霞低着眉眼，恶狠狠地娇叱到。


 突然被锦霏霞打断的雷楼一脸茫然地看着锦霏霞怨怒得好像要择人而噬的神色，不由冤枉地辩解着：“负心汉？霏霞......我......我没有啊......”


 “不是说你！”


 锦霏霞没好气地回到，心中对秦羽锋的愤怒迟迟不得已平息：


 就是因为这个负心汉，不但害得姐姐心伤憔悴，几乎还引得我们姐妹俩吵起来。要是姐姐因为这事而生气不理我的话，那都是你的错！


 雷楼看着锦霏霞犹自一副意气难平的气鼓鼓的样子，似是想做些什么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憋了半天，他才木愣愣地问了一句：“霏霞，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不满意？”


 “没有！”


 锦霏霞烦躁地回了一声，抬头再看雷楼，一见他那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数落着他的话很是显得人小鬼大：“你怎么就一点也不能让姐姐对你敢兴趣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木啊？也要多学学该怎么讨姐姐欢心啊，不然，姐姐凭什么会喜欢你呀？”


 雷楼面对这姑奶奶的数落，没敢还嘴，也不可能还嘴。


 这既是他的性格使然，又因为锦霏霞说的着实不假——自己不就是不懂得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心意嘛？否则，他哪还用得着想锦霏霞取策问计？


 要知道，对于雷家人，特别是像他这类的痴绝之人来说，机关建造才是他们打交道的对象，而不是那些人情世故。


 待锦霏霞一通数落聊作发泄之后，她也是没了力气，懒散而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雷楼见她终于消停下来，这才又循规蹈矩地问了：“霏霞，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生气？”


 锦霏霞轻叹了一声，兴致缺缺地说到：“过几日姐姐要去北地了，听说你也会去，这事你知道吗？”


 “嗯，父亲已传讯于我，此事我已知晓了。”


 雷楼憨厚一笑，少有表情的脸上也浮上了欣喜期待之色：“能与锦小姐一路同行，这真是雷楼的荣幸啊......”


 分感无奈地看着他陷入了遐想，竟还时不时地痴笑一声，锦霏霞也是头疼不已，终于不由出口泼了他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幻想：


 “荣幸？荣什么幸？没有我，就把你与姐姐单独放在一块儿，这一趟去了，我看你就再也没戏了。”


 “没有我，就凭你那一句话就把话说死还硬撑的方式的话，姐姐是绝对懒得搭理你的。”


 锦霏霞对雷楼坦言直露，说着，连她自己都有些想不下去了。不禁无望地止住了，心中已是对雷楼的追求判了死期——绝对不会再超过这趟北上的时间。


 经由她这么一说，雷楼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不由有些无措地问着锦霏霞：“那怎么办？难道你不能一起跟着去吗？”


 “唉，我求过爹爹了，姐姐也不让......”


 锦霏霞不想再多说，不愿再去回忆起刚才那不愉快的事。


 “那......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除非我能与你千里传音。”


 锦霏霞白了他一眼，加了句：“这种事，连姐姐学的那些术法都办不到，难道你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


 摇了摇头，锦霏霞再次倦倦地瘫坐在椅子上，再懒得多说一句。


 雷楼看着她那一副放弃了的样子，自己便也有些着急了起来。他皱着粗密的眉头，眼睛中满是挣扎之色，也不知是在纠结些什么。


 似是经过内心的好一番挣扎，雷楼才下定了决心，迟迟地开口：“如果是要在远距千里之外交流的话，也许我有办法......”


 本来已是几近放弃的锦霏霞，已是打定主意任由雷楼去了，只能让姐姐独自以时间抚平她的心伤。可这一听雷楼的话，她瞬间又打起了精神，一个激灵地站了起来，一双杏眼惊喜交加地看着他，目光灼灼。


 “什么？！你说真的？！你真的有办法千里传音？！”


 面对锦霏霞这激动无比的样子，雷楼有些无措，他笑了笑，挠头道：“我之前有造过一个东西，虽然还不能千里传音，但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象，甚至可以说，有了它，可以看到遂域的任何一处景象。”


 听闻此话，锦霏霞眼中已是迸发出宛如实质的精光，看得雷楼都有些不自在了。


 锦霏霞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急急地催促到：“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雷楼哥哥，你好厉害！快点快点，你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锦霏霞的要求，雷楼何曾敢拒绝过？他敦厚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置于床头的机关箱。只见他轻熟地摆弄了几下，那看起来难以撬动的大箱子一下子便打开了，露出其中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暗格来。雷楼从其中一个暗格中取出件东西，再关上机关箱，将手中的物什递给了锦霏霞。


 接过了雷楼递来的东西，锦霏霞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她那对机关箱好奇而渴求的目光，将视线转到手上的东西上来。


 那是一对圆镜，其状大拙无工，这倒不算什么，毕竟锦霏霞这些天来已是熟悉了雷楼这些东西的风格——虽不华美精致，但却极其质朴实用。


 但当她看到那明显还像是未打磨开光的镜面时，锦霏霞顿时有些失了兴趣。


 “这是什么啊？不就是两面破镜子吗？工艺一如既往的粗糙，连镜面都还未打磨呢，就凭这个你能干什么呀？”


 锦霏霞兴致缺缺地把那对圆镜丢给雷楼，显得有些失望。


 雷楼对此也不多做解释，不知他对那对圆镜捣鼓了一下什么，之后他便把其中一面圆镜重新放到锦霏霞手上，他自己则持着另一面。


 锦霏霞有些不耐地捧着那面圆镜，刚想再把它丢回去，但目光不经意地一瞥之后便蓦地止住了丢开的动作。


 只见那好似未打磨的镜面下，有着一层极细密的微尘状物质在易动变换着，几个眨眼间，镜面中便显出了镜象。


 锦霏霞定睛看去，却见那镜中之人竟不是自己，而是一个面态实诚的青年男子的面容。再仔细看去，那不就是雷楼嘛！


 锦霏霞惊诧地抬头看向雷楼，只见他正持着那面圆镜对它笑着，再低头，那镜中的雷楼恰是正在对自己笑着呢。


 “雷楼哥哥，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啊？真是太神奇了！”锦霏霞惊异不已，语气不知不觉又带上了乖巧讨好之意，先前对雷楼的哀怨指摘之色早就消失殆尽，再也难寻一点踪迹。


 面对锦霏霞的询问，雷楼也是放下了那面奇镜，为她粗略地解释到：“这个镜子，我叫它通缘镜。通缘镜是成双成对的，只要两人各持一镜，无论相距多远，都能看到对面的景象。不过，只能看到，不能听到......”


 “那也很了不起呀！雷楼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真的是什么东西都能做出来呢！”锦霏霞双眼发光地看着他，又是一副乖巧惹人怜的小姑娘的样子了。


 虽然近一个月里，锦霏霞在见到新玩意儿之时，这样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雷楼依旧还不知该作何反应。


 实在是被她看得坐立难安了，雷楼只好继续向她稍微细致地介绍一下通缘镜的原理，以缓解自己的无措：


 “通缘镜是用产自荒州密地的错机磁砂制成的，两相分处磁砂可以遥相呼应，再经由我的特殊处理，便可达到这个效果。这错机磁砂极其稀少，所以通缘镜的数量有限。原本，这是我准备送给锦小姐的。但事有轻重，这通缘镜便送给你吧。”


 听了雷楼的解释，锦霏霞这才明白为什么刚刚他会那么一副犹豫的样子了，原来是想送给姐姐，这礼物还挺有心的嘛。锦霏霞由衷地暗赞了一声，但也不禁有了一丝歉疚之意，毕竟自己是拿了本该属于姐姐的东西，这在她心中，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唉，你也别难过，这个通缘镜就权当是我借用的，等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还给姐姐的，你放心好了。”锦霏霞一手搭着雷楼的肩，一手拍着自己的小胸脯，信誓旦旦地道。


 对于这显得有些滑稽的一幕，依旧不知该作何反应的雷楼，只得笑了笑。


 锦霏霞捧着那面通缘镜，竟有了些踌躇满志的感觉：


 就让本小姐决胜千里，替姐姐了结上一段错误的残缘吧。哼，秦羽锋，本小姐可要让你看看，背叛姐姐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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