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上学路

 转眼过了一年。


 张有米已经念完了初一，成了一名初二年级的学生。


 今天是新学期第一天，早上六点多，他骑着自行车出门了。经过那片在建的工厂，他转过头看了一眼。


 远远看过去，这家厂很大很壮观。单从占地面积来说，至少有好几亩。


 这一年，除了这家厂慢慢建起来了。镇上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那些停靠闽口港的渔船变得更多了，码头附近做生意的也越来越多。还有，张天秀的爸爸已经跟着林大伟出外打工了。


 张天秀在前面等他，他们每天都一起骑自行车去上学。还有个林芳芳也是同行的，不过他总是姗姗来迟。


 不出意料，过了好几分钟，林芳芳拼命地踩着自行车冲过来了。对了，这一年发生变化的还有孩子们的身高。林芳芳长高最多，已经有一米七多。他每餐吃得贼多，吃下去的那些食物也没白浪费，都长成了肉。又肥又高，就是现在林芳芳的模样。


 “来了，来了。”林芳芳边骑过来边喊着。


 张有米脚一蹬，身体跟着自行车往前冲。他长得还是非常瘦，不过却长高了。以前的他比很多女孩子还矮，现在已经能比大部分女孩子高出一些了。


 张天秀赶紧骑车跟上。她倒是变化最小的一个，黑还是那么黑，身高变化也一般。


 去闽口中学的这条路很窄，有时为了给柳州车和摩托车让路，他们三个人就得分开并列着骑行。车子一过，他们又并成一条直线而行。


 上学时间，整条路上都是骑着自行车的学生。其实这些能去上学的孩子，已经算是孩子中的幸福孩子了。有些家庭别说给孩子交学费，连自行车都买不起。所以一到上初中这个点，就成了一个分界线。有些孩子止步于小学六年级，从此离开了校园。但这也不是辍学的唯一和绝对的原因，也有一些孩子早早就想着赚钱，不想给家里添负担。


 这样的孩子，就比如黄忠杰。他自觉地辍学了，不用他爸爸打骂，他就主动说不想继续上学了。其实论脑袋瓜聪明不聪明，他是顶呱呱的。只是，他知道家里没那个条件，他认命了。要不然，假如坚持要读下去的话，可能会被他爸爸打断腿不可。


 “林芳芳，你自行车是在拉二胡吗？”好几个学生在拿林芳芳打趣。


 因为林芳芳的自行车只要一踩就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响了一路。但是林芳芳单手骑车，时而拿着油条啃，时而拿着一壶豆浆喝着。他全然不管自行车怎么回事，全情投入在吃东西这件事情上。


 张有米早就清楚林芳芳的脾性，所以都是让林芳芳骑在最里面，他自己骑在最外面。就算要让车的时候，张有米也是警惕地替林芳芳留意后面，看紧前面。


 “林芳芳，你听得不难受吗？我都快神经了。”张天秀真的有些受不了这种刺耳的声音了。


 林芳芳说:“那它要这么一声声地叫着，我有什么办法。”


 张天秀看了看他的自行车，撇了撇嘴，“才不是呢，是你太懒了，你这自行车骑了一年，都还没认真擦过一次吧？”


 同样是去年上初一时刚买的自行车，张天秀和张有米的车子都还像新买的一样。因为他们都非常爱惜自己的自行车，为了不让它被日晒和淋雨，他们总是想着办法找一个能有遮挡的停车地方。放学骑回家后，又赶紧拿水或者机油给车子擦一遍。


 可林芳芳才不愿这么麻烦，一到学校他就随便把车一扔就不管了。回家后更不可能给自行车做保养，他不可能那么细心和用心。


 有些路段开始在铺设水泥，说是要建公路。这一路上除了路过的村庄，几乎就都是荒野了。村庄没几个，房子更少。但是高耸入云的大树是真的多，只要有风吹过树林，就会发出沙沙的声音。干掉的树须掉得到处都是，如果不及时来捡走，就会被别人捡走去当柴火了。


 要不是赶着去上学，张有米和张天秀就要下车去捡了。因为只要他们帮着捡一次，他们的妈妈就能少捡一次。


 为了建公路，路被挖得乱七八糟的，两边堆满了被挖出来的东西。经过一片墓地，几乎可见一只只土瓮，是被挖出来的。


 张天秀是女孩子，胆小，路过这段路的时候几乎都是加快踩着车子，恨不得立刻飞走，看一次就会做噩梦一次。


 林芳芳虽然是男孩子，但也胆小。只要到这里，他就吓得冒冷汗。这会儿他根本不敢吃东西，也不敢说话。


 张有米一点都不怕，他跟在他们两个人后面，看他们俩这会儿一个比一个骑得快，就觉得特逗。


 等过了这段令人心悸的路，林芳芳松了口气，但忍不住发牢骚了，“这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没个几年根本修不好吧。”张有米说。


 “几年？”林芳芳大叫起来，“那岂不是等我们初中毕业了，这条路还没修好？苍天呐，让我死算了。”


 伴随着他的嚎叫声，他的自行车突然卡住了，骑不了。


 “怎么回事？”张有米停住了自行车，把吓得一直不敢回头，只认真往前踩车的张天秀也叫住了，“等等，林芳芳车子坏了。”


 “什么？车子坏了？”张天秀把自行车往回骑。


 一些骑在他们后面的学生，有些跟他们认识，便说:“快迟到啦，还不赶紧。”


 张有米蹲在地上，查看林芳芳的车哪里出问题了。他手很灵活，只捡了根小树枝，就顺利地把掉了的链子重新弄齐。


 “好了。”他拍了拍自己的手，沾了点黑黑的像是机油的东西。


 林芳芳准备重新骑着自行车出发，张有米说，“你骑我的吧。”


 看着他的自行车，林芳芳难以置信地问:“我骑你的吗？”


 张有米点点头。


 谁都知道张有米这辆自行车有多宝贵，这可是他妈妈提前攒了两年的钱才买到的。一共四百多块钱的自行车，对张有米的家庭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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