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阴晴不定

 董安阳指着楼下一个房间说：“那是楼下的婴儿房，我先把小宝抱进去吧。”


 苏暖抱了这一路，早已手酸，可是当董安阳笨手笨脚的将孩子接过去的时候，她还是十万个不放心，连连说着：“小心啊，小心啊。”


 董安阳第一次如此真实的将这柔弱无骨的小小生命抱在怀里，他那肉肉的手脚是那么软仿佛水做的，他都不敢用力。


 小宝身上特有的奶香和体温，叫董安阳感动的热泪盈眶。


 苏暖看到他的手脚不可抑制的在颤抖颤抖，心里猛地抽搐，语气也跟着放轻了，她轻轻的拉着董安阳的手调整他的姿势，教他注意的事项，尽量让小宝舒服些，也抱得安全些。


 董安阳虚心的学着，没一会儿，小宝在他的怀里便寻了个舒服的睡姿，重新睡了过去。


 他一脸喜悦的抱着孩子在屋里转了两圈，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那两张一大一小的脸在苏暖面前不停的放大，缩小，世界顿时如水墨般，晕染的抽象起来。


 董安阳不厌其烦的还要抱着走，苏暖提醒他：“好了，先把他去放下吧，睡着了不能这么一直抱着，会养成习惯的。”


 她打开了一边的房门，又开了灯，顿时，一个如梦幻王国的婴儿房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震惊的倒抽了一口气。


 那铺满半个房间的玩具，那贴满整面墙的五彩斑斓的图画，还有地上柔软的地毯以及整个房间内毫无尖锐物体的设计，无一不充满着精巧和细心。


 房间中间是一张天蓝色的婴儿床，床上有薄纱，上面挂着几个小玩具。床架是原木的，干净清爽无一丝气味，完全是纯天然打造而成。


 这里每一处的独具匠心都凝聚着布置者的心血。


 苏暖怔怔站在那里，直到董安阳将她拉出门外，带上房门。


 她站在客厅中央，董安阳进厨房去后又探出头来问她要喝什么。


 “给我一杯白开水吧。”


 董安阳端了一杯温开水出来，时间仿佛安静静谧的退回到两年前，他们在这里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他们多了一个爱情结晶安静的睡在房间里。


 董安阳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然后静静的凝视着她。


 苏暖被看的不好意思，别开头顾左右而言他：“你又是骗人的吧，把我们骗到这里来，当真是居心不良。”


 董安阳微微笑：“这样不好吗？只有我们三个人，谁也管不着，谁也不必去管，难道不好吗？”


 苏暖望进他漆黑的瞳仁深处，那里，只有她一个人存在。


 生活，已经将他们打磨的面部全非。


 苏暖手机优美的铃声划破他们之间的沉默，突兀的响起。


 她刚拿出来，就被董安阳丢了开去，然后被他摁倒在沙发上：“苏暖，在这里只有我们两，医生说了，我这病得尽快治，解铃还须系铃人啊，你说对不对。”


 苏暖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可是他眼底没有欲念，只有酝酿着的吹毁一切的强大的暴风雨。


 苏暖的呼吸越发沉重，想推开他，却不能。


 “董安阳，你有话就好好说，何必要这样。你放开我！”苏暖的音量不自觉提起，“我不相信你爷爷临死前什么都没做，你有事就说话，别这样阴晴不定的，我受不起！”


 她喘着粗气，将身上的董安阳狠狠推落在地。


 苏咏荷会一遍又一遍的告诫她，难道董家人就不会？


 董安阳这样的反常，请苏暖心里很不好受，她原本已经学着放下，学着坦然，可是董安阳的失控还是让她觉得无力。


 歉疚与自责仍是紧紧的包裹着他们。


 逝者已逝。


 过去的错误谁也没法弥补，谁也不可能推翻历史重新上演一次，她看着他的痛苦，眼睛里积聚着泪水。


 董安阳双手紧紧捏着，几乎去撕扯自己的头发，他饥渴的眼底是一片深沉的沙漠，炙热而压抑：“苏暖，我带你们走吧！离开这里！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行吗？”


 “什么？”苏暖陡然一惊，似乎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他积压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来自外界的一次次的重压也逐渐打折了他不屈的脊梁，自古忠孝两难全，他不是神，只是人，他也会想要逃，想要彻底的放下。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张订好的机票：“跟我走吧。”


 苏暖完全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的表情那么急切：“行李我都在楼上准备好了，我们带着孩子走吧，苏暖，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他急切的表情，他无声的呐喊，仿佛一击击重锤重重的敲在她的心上。


 她抱着他的手都在战栗，耳边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走吧，跟着他走吧，从此浪迹天涯，忘却一切凡尘俗世……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她知道，她从来都知道，痛苦的从来不止他一个人，他饱受煎熬，不曾比她少半分。


 他得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着不去找她，任凭那疯狂的思念将他作茧自缚，荒芜了整个世界。


 一边是自己的生父，一边是自己的骨肉至亲，苏暖只能不停的对不起，是她的父亲亲手摧毁了属于他们的幸福。


 是那本日记，终止了这一切。


 董安阳一秒都不想等下去了，他拉着苏暖的手上楼，果然，房间里已经放着两个整齐的行李箱。


 疯狂，原本就只需要一个瞬间。


 苏暖抱了小宝，董安阳提着行李箱，打算奔赴一场未知的命运。


 然而他们还没走到门口，别墅的大门已被人打开……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大门口一字排开，气势十足。


 董母，董安月，董少芳，苏咏荷，安向天，安若风，真是人都来齐了。


 他们不一而足的表情里唯一相同的，是带着同样的审判与责备。


 董安阳握紧了苏暖的手，仿佛是一场暴风雨的抗争。


 小宝似乎也感受到这种强烈的不安，哭泣着有醒来的架势。


 苏暖只得抖动着身体轻哄着他。


 苏咏荷目光如炬，冲她喊：“苏暖，你过来。”


 苏暖咬唇看了董安阳一眼，站在那里明显的犹豫。


 他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不论往前还是往后，等待他们的都是万丈深渊。


 如果真是这样，与其继续备受煎熬的活着，她也宁愿勇敢一次，与他并肩作战，她与董安阳比肩而立：“对不起，妈，这是我自己的生活，请让我自己做选择，对不起，若风，原谅我吧，你是我的亲人，但绝非爱人，请你原谅我吧。”


 她直视着安若风的眼睛，表情坚定而坦然，这一步，董安阳想必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若她现在放手，就是亲手将他推入这万丈深渊，苦海无涯，她不想看他一个人苦苦挣扎。


 从来都是她的错，他并没有做错。


 她只是万念俱灰，可是他的爱依然能让她重生。


 她想通了这一点，心也就跟着放下了，她的目光一一从每个人身上掠过，带着抱歉与祈求，她希望爱她的人能收到她的歉意，同时给予她宽宏大量的原谅。


 虽然这样很自私，可，这是人都会有的希冀。


 董母的身体一直在发抖，董安月与董少芳一左一右扶着她的胳膊，她孱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安阳，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你真的打算这样一走了之？放弃你的事业，你的投资，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家庭吗？你爷爷尸骨未寒，你爸爸死不瞑目，至今都没有找到尸骨，你就打算带着暖暖一走了之吗？你真的放得下我们吗？”


 董母的话语里听不出任何的责备，她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让你的爸爸和爷爷如何安息？”


 董安阳的身体绷的像一块烙红的铁板，苏暖感觉到他内心的痛苦，却什么都做不了。


 “安阳，先跟我们回去再说吧。”董少芳的眉宇间带着疲惫的轻愁，“俊轩还在一个人在医院，我真是放心不下，我跟你姐夫的公司，我们已经过户到你名下，如果你这么一走了之及，让我们怎么办？”


 还有董安月，望着董安阳，只是她并没有开口指责董安阳什么，可是眼底的意思也是不言自明的，那是她的父亲，她一生唯一的父亲，她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放下？


 再看安家人，苏咏荷有些痛心疾首：“你真的考虑好了吗？暖暖，就这样一走了之？放弃这份稳定的工作，连个交代都没有？好，就算工作你可以不要，那我呢，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如果今天有人将小宝从你身边悄无声息的夺走，你能镇定自若泰然处之吗？”


 苏暖下意识的将小宝抱得更紧了一些。若是有人敢带走小宝，她会上去跟人拼命。


 可是她的目光流连在安向天的身上：“妈，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难道我就不能追求自己的爱情吗？”


 苏咏荷的目光中带着沉痛：“你以为你们这样一走了之所有的事情就能得到解决吗？我今天刚刚接到你爸爸监狱打来的电话，他患了十二指肠癌，恐怕时日无多了，他想要见见你，你要是这么走了，我去哪里找你？”


 “什么？”惊人的消息一个又一个霹下来，霹的苏暖措手不及，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她讷讷的视线从每一个人脸上掠过，最后落在安若风的身上，他蹙着眉，一言未发，可是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看不透在想什么。


 苏暖不敢与他继续对视下去，匆匆别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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