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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当你的大嫂



  陈翎望了她片刻,“你不扎马尾了。”



  沈桢舀了一勺茶叶,捻烂涂在指甲盖,“我不经常扎。”



  “我记得,你大学每天是马尾辫。”



  她惊愕,“三叔记得我大学什么样?”



  “有印象。”他拨弄着毛衣的袖口,“你有一款米白的蝴蝶结。”



  沈桢瞪大眼,“我大一在文具店买的!”



  陈翎轻笑,“晨曦文具店。”



  她更不可思议,“这你也了解?”



  “北校区不是只有一家文具店吗。”



  沈桢松口气,“我以为犯了什么罪名,三叔暗中调查过呢。”



  他颇有兴味撑着下颌,“那你犯过吗。”



  “尾随男生算不算?”



  她尾随过周海乔,冬季天色黑得早,她没看清校园路标,差点溜男澡堂,在男寝广泛传播。



  那次开始,周海乔才关注她。



  陈翎说,“当然算。”



  沈桢摆手,“那我没有过。”



  他面不改色,“嗯。”沉默数秒,“你在课堂不老实,偷吃榴莲酥,给男生拍照,被教务主任没收手机,遣送回本校,挨了警告处分。”



  她窘迫至极,“陈年往事了...”



  陈翎回忆至此,倏而笑出声,陈崇州目光掠过他,“三叔今天似乎很高兴。”



  他收敛正色,“地级市的一桩案情有突破消息。”



  陈崇州意味深长,“二叔一直没回老宅,不知是不是记恨三叔和我。”



  “百洲国际的项目有漏洞,例行排查,他没道理记恨。”



  “话是如此,亲弟弟与亲侄子不留情面,二叔不痛快也正常。”陈崇州点到为止,接过佣人递来的热毛巾,焐手,“沈小姐呢。”



  “在客房,没有用晚餐。”



  他一顿,“为什么。”



  佣人站在餐厅的过道,“下午水果吃得多,肚子涨得鼓囊囊,三爷劝沈小姐了,劝不住她,一筐草莓一个没剩。”



  陈崇州把毛巾给佣人,无奈又好笑,“她嘴馋得很,没出息。”



  陈翎捏了捏眉心,“芬姐,煎药了吗。”



  佣人匆匆跑到厨房,端出一碗浓稠的药汤,“温度晾得适口,您尝尝苦吗。”



  陈翎的地位是真刀真枪拼下的,没有半分官架子,比普通男人还随和简约,荒野体能训练整整一星期吃蛇肉和野果,腿骨负伤没有麻药,徒手挖出子弹,虽是一副血肉之躯,却有钢铁意志,一碗苦药汤而已,根本不当回事。



  他一饮而尽,“明日的药一起煎了,省工夫。”



  佣人笑,“三爷,不费什么工夫,现煎现喝疗效好。”



  陈崇州看了一眼空碗,“三叔不舒服吗。”



  陈翎用方帕擦拭唇角的药渍,“肺部有问题。”



  他近年咳嗽是家常便饭,当初在边境一线出生入死,暴徒的藏身之处在原始森林,或者寨子的山洞,河口的工地,尘沙飞扬,虫蚁遍布,酿成的病根。



  “市人民医院有这方面的专家,我替三叔安排?”



  “不必。”陈翎叠好帕子,揣回口袋,“老毛病了,治不了根。”



  陈崇州伫立在那,玄关的壁灯是浅绿色,投在他周围,一种破碎的清冷,“您没回省厅么。”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陈翎注视他,“关于沈桢,你父亲有打算,不许旁人插手。”



  他眉头皱得愈发紧,“父亲软禁了沈桢。”



  “她在陈家是贵客待遇,毫发无伤,我没有理由强行向你父亲索要人,老二,你知晓你父亲的脾气。”



  是了。



  陈翎一向不参与家事,倘若他在沈桢这里过度强势,引起陈政的猜疑,认定沈桢连他也迷惑住,这女人,陈政非要牢牢抓在手中不可了。



  再救她,难上加难。



  陈崇州平复情绪,“三叔认可父亲的提议吗。”



  陈翎一言不发。



  他耐心等,许久,陈翎言简意赅,“不认可。”



  陈崇州略眯眼,“您也觉得沈桢不适合大哥。”



  “你父亲的心思,我没有你们清楚。”陈翎绕过餐桌,“我只觉得,沈桢若接受,也无须接她到老宅软硬兼施,婚假大事终归你情我愿才好。”



  他笑着,“三叔位高权重,您肯出面做说客,父亲会考虑。”



  陈翎没回应,朝北院走去。



  陈崇州凝视他背影,哪里不对劲,又无从循迹。



  彼时顾允之收拾了北院的卧房,在门口迎他,“陈厅。”



  陈翎不喜欢女人进出他的房间,佣人也不行,他卧底那些年养成的习惯。



  在本市,刘虎相当有名堂,可搁在边境,不如那群江湖货色放个屁。



  而他潜伏一线的十三年,打交道的正是那群穷凶极恶的东南亚佬儿。



  刀口舔血,嗜财如命。



  陈翎接触过最厉害的,是一位叫老g的走私犯,低调不贪玩,灯红酒绿的场所,他从未踏入。名下只一辆高排放量的大奔,一栋小洋楼,偶尔骑摩托,在景洪一带与澜沧江流域兜风放哨,发展业务,伪装的主业是打渔,承包了七八艘渔船,是当地的“渔王”。



  陈翎起初没将他放在眼里,其貌不扬,1米7的个头,黝黑苍老,丝毫不像那条道上的人物。



  直到厅里派下任务,他负责围剿“缅泰越”这趟三角线流通的违禁药,严防流入国境线市场。



  史称“边境3.17渔船偷渡大案”。



  贩卖交易的工具,便是老g租赁的渔船,几十名渔夫都是他手下扮演。



  那阵,陈翎从警五年,尽管小有经验,在警界属于生瓜蛋子,老g这种级别的“大咖”,轮不到他,非得十五年警龄以上的老同志。



  万一泄露一丁点马脚,全军覆没的下场。



  陈翎的恩师郭霭旗非常器重他,坚决派他出战,任一线战斗组长,这一组足有二十七个下线联络员,生死成败系于他一身。



  二十六岁的陈翎顶着巨大压力,熬到老g团伙的核心,饶是骨干,狡猾的老g也没完全信任他。



  无父无母,无妻无女,虽然没牵挂,闯得勇猛,但没有把柄难以控制,重用不安全。



  于是隔三差五的试探,搞得陈翎筋疲力竭。



  睡觉也警惕,怕讲梦话,喝酒留三分余地,怕讲酒话,生病不去医院,怕麻药,老g手头有各种药,误食一粒,祖宗十八代的秘密,不由自主全缴械了。



  老g千方百计套陈翎的底细,陈翎千方百计扛住老g使诈。



  即将收网的关头,老g从墨西哥聘了两个跳舞的女郎,提前弄庆功宴。



  实际上,是一出鸿门宴。



  老g授意女郎,诱陈翎上床。



  他碰,彻底获取老g的信赖,不碰,前功尽弃。



  那伙人眼中,没有不在美色上栽跟头的,女人是没有软肋的男人唯一可能的软肋。



  如果这点软肋都没有,来日被捕了,只求自己的活口,没有后方可忌惮,在里面吐出什么内幕,对于老g绝对是大麻烦。



  不过,陈翎在老g的麾下,也培养了自己的势力网,其中关键角色——老g的司机杨瘸子,在一次押运货物的过程,被同行偷袭,当场折断一条腿,是陈翎救了他。



  不然,货车直接轧两截。



  杨瘸子感激陈翎,有求必应。



  陈翎向他讨了抑制雄性激素的药物,急性的特效药,那夜,老g在他的床头塞了一枚针孔窃听器,召集了一大帮手下,观摩这场大戏。



  然而,任凭女郎挑逗,他愣是没起来。



  老g无比诧异,陈翎的皮相英气精壮,又擅打斗,十分孔武有力,竟然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是个软耙子。



  怪不得,风月场的刺激打动不了他。



  这茬,传到局里,陈翎出名了。



  上级找到郭霭旗,赞不绝口,夸他眼光非凡,小陈有勇有谋,对自己下手这么狠,不介意后遗症,是可塑之才。



  老g押赴刑场那天,陈翎穿着警服亲自送了他一程。



  一瓶二锅头,一人一口,老g说,“阿赞,不,陈队长,栽你手上,我服气。”



  陈翎倚着墙,抽出腰间的皮带,交给顾允之。



  “我斗胆问您一句。”顾允之稍一沉吟,“您是否喜欢沈小姐?”



  他侧头,“你指哪种喜欢。”



  问到这份儿,顾允之没再踌躇,“男女之情。”



  陈翎笑了一声,“在你认知中,我是没有分寸的男人吗。”



  “您对男女之情克制自律,故而我好奇,为何待沈小姐特殊。”



  那么多女人,匹配陈翎的比比皆是,他仅有的那点热情偏偏给沈桢了。



  而沈桢,却是他最不该热情的。



  顾允之在陈翎身边工作了十二年,从司机到秘书。



  陈翎一步步升,他也一步步升。



  朝夕相处,他熟悉陈翎,胜过陈家的人。



  陈翎的自控力不是一般强悍,近乎一具机器人,但凡他轻易为儿女情长动容,也早已葬身龙潭虎穴。



  坚韧寡情是他根深蒂固的原则,为命,为天下太平。



  这不代表,他没有七情六欲,没有男人本性。



  陈家的男人,性子都很闷。



  深沉,多智,城府重。



  这类人,毕生大起大落,尽是风雨算计。



  婚姻是他们的栖息所,而非斗兽场。



  简单活泼执着于情爱的姑娘,往往对他们有一击即中的吸引力。



  他们不得已选择利大于情的人生,反而想要情大于利的女人。



  谈恋爱玩手段是他们的大忌。



  陈翎这时开口,“喜欢。”



  顾允之一怔。



  陈翎坐在床尾的皮榻上,“不过,止步于此。”



  “您在得知沈小姐是二公子的女友,改变了心意吗?”顾允之望着他,“还是自始至终有身份和年纪的顾虑。”



  陈翎食指戳点着台灯罩边缘的流苏穗,“没有结果的事情,纠结无任何意义。”



  ***



  南院的客房,沈桢赤脚拉窗帘,庭院的梧桐树积雪溶蚀了大半,滴滴答答淌落窗柩,她很喜欢听雨声,踩在大理石台上,伸手捞雪水。



  门扉忽然嘎吱响,她当成了保姆,“芬姐,我不喝牛奶。”



  “你喝什么。”



  “我喝——”



  是男人的声音。



  她本能一僵,紧接着,整个人被修长的手臂从背后圈禁住。



  男人的黑色大衣冻得硬邦邦,裹着凛冽的雪水味道,一如他这个人,清雅,淡漠,高洁,充满距离感。



  沈桢一抖,“你怎么回来了。”



  陈崇州气笑,“不回陈家,我回哪?”



  她挣扎,“保姆进屋不敲门,你注意一些影响。”



  “我抱女人,碍她们什么事。”他没撒手。



  沈桢回过头,他面容近在咫尺,陈崇州的皮囊简直无可挑剔,这把年岁了,半点不发福,线条紧致结实,皮肤温腻恍若白玉,仿佛最精良的素描,一笔笔描绘,镶嵌,打磨,深刻而俊美。



  这会儿,他身上的寒气重,呼吸却格外炙热,一时是凉意,一时是灼烫,搅得她不自在,四肢绷直。



  “你抱谁的女人?”



  陈崇州鼻梁埋在她脖颈,沈桢白天烤了炉火,衣服沾染一层灰尘,因此傍晚洗过澡,裸露在外的肌肤是兰花与牛乳混合的芳香,令他意乱情迷,吻一下下地厮磨,他嗓音也迷醉喑哑,“我的女人。”



  “陈家中意我当你的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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