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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上了贼船


 人生真是太艰难了,为什么一直要在做选择,为什么就不能简简单单的活着?


 可不管你怎么抱怨怎么难受,还是得挺直了腰杆往前走,得在每一个人生的岔路口做出抉择,并且要为自己最终的抉择负全责。


 我一直蜷缩在床上,蒙着被子企图以此来逃避一切,中途胡定棠进来过一次,看我还睡着,俯身在我脸颊上吻了吻,然后帮我掖了掖被子,离开了。


 我更加躺不住了,外面的天已经开始有些蒙蒙灰,我下床,走到窗前,低头看去,正好看到胡定棠从大厅里面出去,沿着院子里的小道往门口走。


 他要出门办事,院门外停着马车。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转过身来,抬头朝着窗户的方向看来,我下意识的就往旁边躲过去,后背靠在墙上,手按住心口,那里,扑通扑通乱跳。


 即使知道那么远,他大概率是看不到我的,但还是心虚。


 好一会儿心情才平静下来,再去看院子里,早已经不见了胡定棠的踪影。


 环视一下房间,我来公馆日子并不长,匆匆的来,狼狈的去,除了胡定棠给我买的那半橱的衣服,再也没有别的什么留下。


 下楼,管家不在,厨娘问我要不要吃饭,我点头,坐在餐桌前,她很快为我端上来丰盛的晚餐,念叨着我这几天就没好好吃过饭,让我多吃点。


 我的确吃的很多,饭菜很合胃口,吃完了,我跟厨娘说睡了一下午,这会子又吃撑了,得出去散散步消消食,厨娘叮嘱我别走远,最近不太平,小心着点总没坏处。


 我说好,看着厨娘忙碌的背影,莫名的又开始心酸。


 这里多好啊,胡定棠好,管家好,厨娘也好,可这些终究不属于我。


 我站起来,慢慢的往外走,一步一步的走出院子,离开公馆,一路上,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拦我。


 我不知道是看守结界的人已经习惯了我的出入,还是他们都在忙,总之没有看到一个人。


 等我走出公馆结界外不过几百米,就看到月色中,一辆马车停靠在路边一棵大树下,马车旁站着穿着白袍的胡定坤,手里提着一盏红灯笼,远远的朝我看来。


 我当即便站在了原地,没有上前,疑惑的看着他。


 他提着灯笼走上前来,走到我面前,冲我微微一笑:“我等你很久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离开公馆?”我问。


 “迟早会有这一天,只是比我想象中的更早一些罢了。”胡定坤解释道,“胡连城见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今夜必定会离开。”


 我皱了皱眉头:“你就这么肯定?”


 “当然。”胡定坤有些得意道,“胡连城的算盘打得多好啊,三弟这边没动静,他就守在大哥的身边撺掇着挑事,三弟这边一放狠话,他立刻来这边设法找方法牵制三弟,只有大哥和三弟斗得不可开交,他才能等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那一天,但你也不是什么轻易能被牵着鼻子走的人,你一方面与他合作,另一方面又要防着他,当下,我这个挡箭牌则是最好的选择。”


 胡定坤果然精明,一开始他是处在漩涡之中的人,现在他却把自己摘了出来,成为最悠闲的旁观者,正因为旁观,才看的最清楚。


 面对他我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直接说道:“那你就不怕收留了我会引火烧身?”


 “我算哪根葱?”胡定坤自嘲的说道。


 是啊,争斗的主力是胡定乾与胡定棠,只有他们俩分出胜负来,才会有人将视线转向胡定坤。


 可我到底不敢轻信胡定坤,问道:“凭什么我就要相信你的话?我倒觉得胡连城对胡定棠是真心的,毕竟是亲舅舅,他不会害胡定棠的。”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胡定坤没有辩解,指了指马车说道,“如果不想被三弟发现你离开的话,还是上车尽快离开这儿吧。”


 我抬脚便朝着马车走去,胡定坤立刻跟上,上了马车之后,我哑然失笑:“没想到最终我还得请你帮忙,总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贼船总比龙潭虎穴好的多。”胡定坤倒是不介意我损他,吹灭灯笼之后,又拿出他那两颗球在手里疙瘩疙瘩的转着,“说不定哪天这艘贼船就能载着你上了岸,让你庆幸此刻自己的选择。”


 如果以前我听到胡定坤说这话,肯定嗤之以鼻,觉得他给我下套子,可是经历了这些天的事情,我对他的印象有了一些改观,对他的排斥也没那么厉害了。


 “能不能上岸,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了,现在我只想弄清楚一些我想弄清楚的事情,别无所求。”


 “话可别说的这么满,说不定等你弄清楚那些事情之后,你对这个世界会有更多的留恋。”胡定坤掀起车窗上的帘子,朝外看去,问我,“你看过外面的世界吗?”


 “外面?”我摇头,“不是说外面正在打仗吗?”


 胡定坤转而看向我说道:“是啊,外面正在打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到我们这儿来,但是这不妨碍人们向往外面那些美丽的让人心动的花花世界,以及那些隐藏在花花世界之下的神秘力量。”


 胡定坤今夜感觉跟平时很不一样,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什么叫做‘隐藏在花花世界之下的神秘力量’?


 他的话让我猛然想起了那个吹笛子的人,张嘴便问道:“胡定坤,今天凌晨解救我们的吹笛人你知道是谁,对吗?”


 “我不知道。”胡定坤答得干脆,反而问我,“你今天不是找人去问了吗?怎么,没问到你想要的答案?”


 我摇头:“没人能给我答案。”


 胡定坤靠着车窗,转着手里的球,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开口道:“三界六道,各有各的领地,界限很分明,互不干涉,甚至互不通婚,但在阴阳两界之间,却又有着一些交集,在这些交集之处,有专门的组织联络着阴阳两界的互通往来。”


 “我只知道阴阳两界之间夹着一个鬼市,但鬼市并不是随时都开,什么人都能进的。”我说道。


 胡定坤点头:“对,鬼市算一个,但鬼市只是地理位置特殊,我所说的组织,则是阴间在阳间设立的,专门用来处理阴阳两界之间往来事件的存在,里面设立很多部门,各个部门里面养着一大批能人异士,而你嘴里所说的那个吹笛人,很可能就是属于里面的一份子。”


 胡定坤的话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却让我信服,张伯也说过,他的阴镖走不走,不是他自己决定的,他也得服从调遣。


 所谓阴镖,就是阳间的人想要将什么东西送到阴间鬼魂的手里,甚至是押送某些人进阴间,就得请阴镖局的人帮忙,阴镖局本身就是一个联通阴阳的特殊职业,所以,张伯所要服从的组织,就是胡定坤嘴里所说的那个神秘组织吧?


 那么,张伯替那个组织办事,又与吹笛人相识,那个吹笛人是神秘组织的成员,就顺理成章了。


 因为神秘,做的事情特殊,所以张伯不敢向我吐露真相,这也说得通。


 关键是,这是怎样一个组织?


 既然是阴间在阳间设立的,那么,归根结底还是归冥王管,吹笛人是冥王的人……


 不对,不会是这样的。


 我整个人都不淡定了,一阵恐惧袭上心头,我猛地朝着四周看去,生怕周围一下子出现什么,来锁我的残魂。


 吹笛人为什么帮我?他功力那么深厚,怎么可能看不出我身份之中的猫腻?


 第一次见张伯,张伯话里话外暗示我,他知道我的秘密,那时候我以为张伯会看,能看出来我的真实身份,现在看来,张伯之所以知道,是不是别人告诉他的?


 还有那曼陀罗果实,以及绣着黑色火焰的荷包……


 这一切,都说明了一点,我被人盯着,他知道我的秘密,并且目前暂时愿意伸手帮我,但,毕竟我的秘密不算是秘密了。


 那个问题再次爬上我的心头,吹笛人是敌是友?


 我怕啊,在阴司局我何其得宠,却被人陷害遭遇了七重雷劫,至今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害了我。


 如今,是不是那人又盯上了我?


 忽然觉得三道六界之内,没有丁点我的容身之处了,我现在只能祈求对方是友而不是敌,我真的很怕被抓回冥界去,那等待我的,必将是灰飞烟灭。


 胡定坤看出了我的失魂落魄,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出来忘了带外套,有点冷。”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胡定坤看了看自己的袍子,说道:“我这袍子脱了就剩中衣了,你不介意我就脱给你穿。”


 我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怎么忽然觉得胡定坤有些搞笑呢?


 他认真道:“要不你再忍一下,一会就到了。”


 “没事,也不算太冷。”我双手抱在胸前,靠着车厢壁,便再也没说话。


 ……


 胡定坤的地盘,我来过一次,那时候他囚禁了我外婆,我并没能够看清楚里面的构造,比起狐族老宅和胡氏公馆来,这里显得很普通,三进三出的院落,规模并不大。


 胡定坤将我带去了后院的东厢房,对我说道:“你外婆在我这儿住下的那两天,就是住在这间房间里的。”


 我没想到胡定坤会这么坦然的提起我外婆,毕竟外婆死于他之手,他难道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


 一想起这事儿,我便怒火中烧,瞪着胡定坤的眼睛都带着杀气,胡定坤却一屁股坐在了桌子旁,说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以为是我杀了你外婆,这仇,你迟早要找我报。”


 “我知道我解释了也没用,你不会相信我,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讲,你外婆不是我杀的。”


 “不要狡辩,人是在你手里出事的,死了,你还操控她做傀儡来攻击我,这都是不争的事实。”我一下子没忍住,和盘托出。


 “对,人是在我手里出事的,但你想过没有,我那么想用你外婆牵制住你,活的不好吗,非得弄死了让你恨我,把你越推越远?”胡定坤的脸色也变了,说话的嗓音瞬间拔高,“我不傻,孟九裳,我知道怎么做是对我自己最有利的,但是我斗不过某人,我自己养的饿鬼疽,别人操控的比我还顺手,我承认我很失败,行了吧?”


 说到最后,胡定坤一拳砸向桌子,红木圆桌瞬间四分五裂。


 这是真的怒了,憋屈的怒。


 我实在没想到外婆的死另有隐情,但看胡定坤这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并且正如他所说,留着活的外婆更容易操控我,不是吗?


 可我也不能仅凭胡定坤一面之词便全盘相信他,我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胡定乾完全凌驾于你之上,可以随意操控你的人手?”


 “不,我不确定是不是他。”胡定坤说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这些阴毒本事,都是我自己在爷爷的书房里面偷学来的,但爷爷贵为狐族族长,一生光明磊落,我从未看过他用过什么阴毒手段,他又为何要收藏这些阴毒的心法口诀呢?”


 为什么?我哪知道为什么?


 胡定坤直直的看着我,似乎一定要我说出点什么来肯定他似的,我脑子里很乱,电光火石之间,我猛然想起了胡定棠的病。


 确切的说,是胡定棠的父亲,当年是怎么染上这病的?那个害胡定棠父亲的人到底是谁?


 胡定坤在胡卿安的书房里看到的那些心法口诀,是不是出自于那人的手?


 如果是的话,那人……难道那人还活在这个世上?


 越想越害怕,我嗫嚅着嘴唇,不自信道:“你的意思是,在胡定乾之外,还有一个阴狠毒辣的高人?”


 “我感觉有,但我找不出来。”胡定坤有些失神道,“或许他真的已经不存在了,一切始作俑者就是我大哥,可我不信我大哥有这么大的能耐。”


 胡定坤自己都开始矛盾起来了,再问下去,我感觉我们两个都会发疯,便说道:“天色不早了,我要收拾一下准备睡了。”


 胡定坤看了看我,站起来说道:“你的一切动态,胡连城肯定尽数掌握在手中,所以你来我这里,对于胡连城来说不是秘密,但他为了阻拦你和三弟在一起,必定会封锁消息,等着他来找你吧。”


 说完,胡定坤就离开了。


 我关上门,栓上门栓,整理了一下床铺便躺了上去。


 胡定坤今晚跟我说的这些话,带给我的震惊太多太多,一时间我有些消化不了。


 他不是杀害我外婆的真正凶手,充其量也只是帮凶罢了,不,确切的说,胡定坤其实一直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在推着往前走。


 我忽然就理解了他的处境他的无奈,试想一下,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操控着你的命运,你无论做什么,都暴露在一个人的注视之下,无论做什么决定,最终都可能完全偏离自己预期的轨道而运行,这样的人生,何其可悲?


 而胡定坤就是在这种夹缝之中艰难的生存着,甚至,有可能从一开始他在胡卿安的书房里面接触到那些心法口诀就是一个阴谋。


 胡定乾的手伸不了那么长,胡卿安看起来又不是那种阴险毒辣的邪派人士,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我双手揪着被头,无意识中用力,像是要将被套给拽撕掉一般,忽然,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闪过。


 胡定乾!


 胡定乾这个人很重要!


 胡定乾是长房长孙,从出生开始,便是胡卿安内定的接班人,胡卿安乃至于狐族族长这个位置,都是正派的,干净的,所以,作为继承人的胡定乾,也必须是正派的,干净的。


 但是胡定乾的修炼天赋并未得天独厚,又出了一个天赋异禀的胡定棠,为了保住胡定乾的位置,就必须有一个人来帮助他做那些阴暗的见不得光的罪孽之事,以此来帮助胡定乾巩固势力。


 所以,胡定坤就是胡定乾的影子,是胡定乾的替代品,他生来的使命就是,替胡定乾去做那些胡定乾所不能沾染的事情。


 这样分析下来,胡定坤背后的那只手,似乎就跃然纸上了。


 这个人要帮胡定乾,要扫除胡定棠,懂得那些阴狠毒辣的心法口诀,无所不用其极,正如当年他为了扫除胡定棠的父亲所用手段一般。


 这个罪孽的推手,就是害胡定棠父亲的人,或者是他的同党。


 所以,胡定棠所要面对的敌人,从来就不是胡定坤、胡定乾这些小角色这么简单,他要面对的,是这个隐于暗处的推手!


 可怕的是,胡定棠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个推手的存在,而更让我心惊的是,如果这个推手不是胡卿安本人的话,胡卿安应当也是能感觉到这人的存在的。


 可是胡卿安却不动声色,为什么?


 我想,大抵是家丑不可外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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