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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小修)


 第51章精神


 第二天早上, 孟士萱身上没什么劲儿,不过烧确实退了,看起来不用去医院了。


 乌桃单位距离远, 没法请假,便和宁妙香商量好, 宁妙香上午照顾着, 等下午乌桃下班赶紧回来, 宁妙香去上班, 乌桃再照顾着。


 当天上午上班的时候,其实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宁, 她想起孟士萱的事,终究觉得难受。


 又想起自己早早没了爸爸,但是妈妈含辛茹苦养育着自己,也没有再嫁, 不免想起一句老话, 宁跟要饭的娘, 也不跟当官的爹。


 想来人性果然如此。


 这么想着时,电车已经到了, 她下车,结果刚下车,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她看过去,竟然是洛再久。


 地震后,她过去找过洛再久,不过洛再久不在, 后来下班经过他家,也去问过,听那意思好像是人没事, 就是在单位呢,没时间回来。


 她多少有些担心,不过想着没事,也就没细想。


 现在突然看到,倒是挺高兴的:“你多久没回来了,单位这么忙?”


 天冷了,洛再久穿了一件皮衣,头上戴了一顶五角星帽子,笑呵呵地道:“我们单位也过去支援唐山大地震了,我这一去差点回不来了,幸好我福大命大。”


 乌桃一听,顿时皱眉:“你也去了?没事吧?现在才回来?”


 洛再久:“没事,就是被砸了一下,现在已经养好了。”


 乌桃:“被砸了一下?到底什么情况?”


 洛再久看着乌桃那着急的样子,挑眉笑了:“都给你说了没事,我这次去,还得了一个奖励,立了三等功。”


 乌桃:“三等功?真的?”


 洛再久:“嗯,还要表彰我发奖金呢,这次回来,也可以多休息几天。”


 乌桃:“你可真行!”


 她是真心替洛再久高兴,她知道洛再久那单位应该是制造什么军队供应品的单位,这种单位,如果好好干,应该比较有前途吧,这次还立了三等功,得到表彰,那以后洛再久肯定能有很好的前途了。


 洛再久:“去了唐山,自己也没花什么钱,工资都攒下来了,加上发了奖金,以后工资也会提一级。”


 乌桃:“哇,真好!”


 洛再久:“还攒了一点工业票,回头可以买一辆新自行车了。”


 乌桃:“能买自行车了?太好了!”


 洛再久看她那眉飞色舞的样子,笑了:“这么久没见了,我请你吃好吃的,快说你想吃什么。”


 乌桃便想起来孟士萱:“过一段吧,最近也没什么心情,我同学出了点事。”


 洛再久:“你同学?哪个同学,怎么了?”


 乌桃:“就是孟士萱,和我关系挺好的,她妈妈去世了,支援唐山去世的,具体你别问了,反正挺闹心的,最近我想抽工夫多陪陪她,等她好了再说别的。”


 洛再久:“要不你把她叫出来,我请你们吃饭?”


 乌桃:“不用了,她也没胃口,估计这当口,也不想和不熟的人打交道。”


 洛再久听了,只好道:“那行,等回头你有时间了再说。”


 乌桃:“嗯。”


 说着,乌桃打算回家,她惦记着孟士萱,也怕万一自己回去晚了,耽误妈妈下午的班。


 谁知道洛再久却叫住她:“对了,这个给你。”


 乌桃看过去,是一个搪瓷缸,崭新的,搪瓷缸上用红色的字写着“为人民服务”字样,下面写着表彰洛再久同志。


 她笑了:“这个真不错,用这个喝茶水肯定有面。”


 洛再久:“是吧,看着就光荣。”


 不过乌桃递还给了洛再久:“这是你好不容易得的,去一趟唐山不容易,有人把命都丢那里了,你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也算是大幸了,这个你留着自己用,我可不敢要。”


 洛再久浓眉扬起:“干嘛不要?我拿了这奖品,第一个想法就是送给你。”


 乌桃认真地道:“我可不要。”


 洛再久:“真不要?”


 乌桃:“哪能随便要这个!”


 洛再久:“好吧,那你想要什么?”


 乌桃:“你怎么突然说这话?”


 洛再久:“挣钱了,想给你买点好东西,要不给你买一对珍珠耳坠,我看有人戴这个,还挺好看的。”


 乌桃忙道:“才不要呢!你别想着给我花钱了!”


 洛再久听她拒绝,认真地看着他:“我就是想给你买点东西,以前日子不好过,现在我挣钱了。”


 乌桃看过去,秋日的阳光下,洛再久浓眉微皱着,一双眼睛里是直白热烈的坦诚。


 乌桃垂下眼,低声说:“再久哥,我也是认真的,你有钱攒着,年纪不小了,也该考虑着处个对象了。你别给我花,白白浪费。”


 说完,乌桃都不敢看洛再久的眼睛,便继续道:“好了,我还得回去照顾我同学,走了。”


 **************


 乌桃以前也许没多想,只是觉得洛再久一直对自己还不错,两个人是好朋友,互相帮助。


 但是现在,叶蕴年回来了,在和叶蕴年的相处中,她的心里便有了一种细腻柔软的感情,这让她开始体察到一些以前无法体察到的。


 她联想起上次洛再久追问王培鑫的事,这让她多少意识到,洛再久是对自己有些男女之间的想法。


 而今天他的话,就更直白了,她怎么着也能体察出来了。


 所以她便直接地拒绝了,今天自己说的话,再明白不过了。


 她并不太会拒绝别人,以至于并不敢去看洛再久失望的眼睛。


 其实是有些遗憾,害怕因为这个,甚至于连好朋友都没法做了。


 可又能怎么样呢,她现在心里满满的都是叶蕴年,也收了叶蕴年的礼物,她没办法去考虑别的可能,也不可能接收洛再久的心意。


 她就这么匆忙往家走,这时候天冷了,槐树叶子也是哗啦啦地落,胡同里已经铺了一层。


 她裹紧了衣服,便想着先过去胡同老裁缝那里,她的两块料子放在老裁缝家,现在估计做好了。


 回头拿回家,看看孟士萱能穿不,新衣裳给她穿吧,也许这样她心情就能好起来。


 正想着,一抬头,就见王培鑫站在自家大杂院外面。


 这个时候大部分已经去上班了,没什么人走动,王培鑫就一个人站那里。


 她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王培鑫看到她,忙问:“士萱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乌桃:“她不舒服,昨晚上发烧了,不过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已经退烧了,正在我家养着。”


 王培鑫皱眉:“我刚才去看她,说了几句话,她便让我出来了,不想搭理我。”


 他说到这里,顿了下:“到底怎么了,乌桃,她和家里闹矛盾了?”


 乌桃:“你听说了什么吗?你们大院子里谁家有动静,应该都知道吧?”


 王培鑫:“我不知道,我最近正在忙着参军的事,所以没太留心,不过我听我妈说了,叔叔打算再婚了?”


 乌桃:“是。”


 王培鑫沉默了片刻,便攥紧了拳头:“阿姨才去世没多久,他怎么就要再婚了,这么快!士萱肯定没法接受。”


 乌桃:“不光是这个,他们家有个存折,现在士萱拿了那存折,今天叔叔过来了,意思是想要那个存折,士萱倔劲儿上来了,当然不给,叔叔也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还怀疑我们家收留士萱是贪图士萱的钱,别有图谋。”


 王培鑫一听,怒道:“他怎么这么说?士萱现在心里正难受,他急着结婚也就算了,他还要和士萱抢钱?”


 乌桃笑了笑,凉凉地说:“没办法,那边也不知道怎么了,跟投胎一样,着急要结婚,可结婚不是得要钱吗,家里的家具要换一遍,房子也打算粉刷,还有置办别的家什,那都得要钱。现在阿姨的遗产在士萱手里,他当然急着要夺。”


 王培鑫越发皱眉:“可真是看走眼了,叔叔竟然这样!他们结婚了,士萱去住哪儿,这是要把士萱赶出去吗?!”


 乌桃望向王培鑫:“你今天怎么说的,士萱干嘛不理你?”


 提起这个,王培鑫眸中黯然:“不知道,她就是不太搭理我。”


 乌桃想了想:“地安门大院是她的伤心处,她现在被赶出来了,谁要是问这个,她一准生气,你就住那儿,还知道过去的事,她见了你想起她爸,当然不舒服了。”


 王培鑫有些无措:“那我该怎么办?”


 乌桃:“能怎么办,当然是帮衬着她了,让她好受点。”


 王培鑫苦着脸说:“怎么帮衬?叔叔要结婚,我也没办法啊!”


 乌桃埋怨:“你怎么这么笨?”


 王培鑫:“那我该怎么办?你有办法吗?”


 乌桃:“现在,士萱没妈妈了,也没家了,什么都没有了,她有的,就是一块她妈用命换来的烈士牌子,和那么一个存折。存折上的钱虽然换不来妈了,但到底是妈妈留下的,到底是能换好吃的好穿的,能让她不至于挨饿受穷,所以这就是她最后的依仗了,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帮她保下这笔钱。叔叔那里,得了家里房子家具,他又有钱娶新媳妇,他肯定还有别的钱,结果现在他也想要这笔钱,他这次铩羽而归,一定会想别的法子,你认为,他会怎么办?”


 王培鑫听着,倒是觉得有道理,他想了一会,道:“他不可能找单位来解决,这种事传出去不光彩,可能私底下想办法。”


 乌桃:“对,也许会想办法硬抢,也许会找我们家麻烦,逼着士萱不得不回地安门大院住,这么一来,他自然有他的办法弄到那个存折。”


 王培鑫:“你说得对,所以得想办法阻止他。士萱从小就把钱把得挺紧,现在出了这种事,那笔钱她怎么都不可能放手。”


 乌桃:“士萱现在什么都没了,妈没了,爸要和她争钱,这个时候,只有咱们能帮她了,所以你得想办法,能不能把这事稍微传出去,这么一来,先有了流言,他可能忌惮了,就不敢下手了。”


 王培鑫想了想,咬牙道:“行,我就暗地里传消息,说他想把士萱骗回来挖钱,这事儿传出去,他肯定没脸,回头士萱的钱没了,那就是他捣鬼!”


 乌桃:“对,我也这么想的。等士萱身体好一些,我就赶紧带着士萱,想办法把这一笔钱取出来,另外存了,免得夜长梦多。”


 王培鑫:“好,那麻烦你了,有什么事,你就找我。”


 乌桃:“我知道。”


 *************


 回到家后,宁妙香已经收拾好了,正好出门,乌桃便陪着孟士萱说话。


 孟士萱:“我已经好差不多了,不用特意陪着我。”


 乌桃:“没事,我这不是下午没事干嘛,本来就是在家里看看书。”


 孟士萱:“你最近都看什么书呢?”


 乌桃:“先看了一些数学方面的,对了,等回头咱俩一起学习看书,也挺好的,有个伴。”


 孟士萱:“嗯,我得好好学习。”


 说着,她突然道:“我以前总觉得,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事有爸妈顶着,现在我算是知道滋味了,怎么也得好好学习。”


 乌桃:“咱俩一起学,你看现在世道变了,以后说不定咱们都有机会呢。”


 孟士萱:“我也觉得,今天我听广播,这一天一个样儿,很多人要平反了,感觉这气氛真不一样了,还有人说可能要恢复高考。”


 乌桃心里一跳:“真的?”


 孟士萱:“不知道,没准信儿,就是说说,没准猴年马月呢。”


 乌桃:“现在世道变了,很多政策都在落实,我觉得既然能传出这个消息,就说明很有可能,咱就得努力着,时刻准备着。别人不准备,咱们准备,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孟士萱:“乌桃,我听你的,和你一起学,说不定就让我撞上大运,到时候混出个样子来,也好让我爸看看,后悔死他!到时候我才不搭理他呢!”


 乌桃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笑了:“这才像你嘛,咱就得打起精神来。”


 孟士萱:“现在精神了,我要吃饭!”


 乌桃见她有了胃口,忙看了看锅里,她妈临走前坐着锅,锅里是熬得稀烂的小米粥,正好给她喝。


 乌桃自己也饿了,两个人一起吃了点,吃饭间,说起取钱的事来。


 “等明天你好了,我就陪着你把钱取出来。”


 “行,我得另外找个银行存起来。”


 乌桃便说起刚才碰到王培鑫的事:“他挺担心你的,一再追问我你的情况。”


 孟士萱撇了撇嘴:“不想搭理他。”


 乌桃:“干嘛不搭理人家?”


 孟士萱默了一会,道:“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想看到他。”


 乌桃便不说话了。


 她多少有些理解孟士萱现在的心态,那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思。


 孟士萱喝了半碗粥,抹了抹嘴,才说:“我现在看以前的人,以前的事,想法都变了,我觉得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乌桃:“可我觉得你还是以前的你。”


 孟士萱望着窗外,窗外风起来了,风吹着树叶敲打着窗户,她笑了笑:“人总是会变,也会长大,我是不是长大了?”


 乌桃:“是,长大了。”


 孟士萱:“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这不是找到目标了吗,我要和你一起好好学习,将来混出个人样,这样也算对得起我妈,不给我妈丢人。”


 乌桃:“嗯,这就对了!”


 她是觉得,人是应该有个目标的,有个目标就有了斗志,就有了活着的劲头。


 吃过饭,乌桃收拾了,便陪着她在屋里说话,又拿了书来看。


 那些书大多是叶蕴年借给乌桃的,孟士萱翻着书,突然说:“这些书应该很贵重吧,挺难得的。”


 乌桃:“估计图书馆里都很难找到。”


 孟士萱:“这都是叶蕴年借给你的?”


 乌桃:“对,他家各种专业的书籍都挺多的。”


 孟士萱想了想:“那真是不错,他人也很好。”


 乌桃抿唇笑了:“是挺好的……”


 孟士萱抬头,看到乌桃一脸的甜蜜:“你们这算是定下来了吗?”


 乌桃:“啊?”


 孟士萱:“就是你们的事。”


 乌桃便有些茫然了,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我家里是觉得他还可以,他说他妈妈也想和我一起吃顿饭,见面说说话,他还送了我一块手表,不过我总觉得……”


 孟士萱:“觉得什么?”


 乌桃叹了口气:“我觉得我还小,这些事完全没想过呢。”


 她喜欢叶蕴年,喜欢到了一想到他,心便觉得满满的都是甜蜜。


 但是这种喜欢,好像就是停留在喜欢那里,她还没有把这种喜欢和对象、婚姻或者一辈子联系在一起。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也许是地震后,叶蕴年来看她,大杂院里人看到了,理所当然地就这么想了。


 不过这年头,一对男女去看场电影,去一趟公园,大家都觉得就是处对象了,也不能怪别人多想。


 孟士萱:“确实也不着急啊,反正时间多得是,慢慢来呗!”


 乌桃:“嗯,我也这么觉得呢!其实许多事,我也没想清楚。”


 孟士萱拿起那洋娃娃来,摸了摸洋娃娃的头发:“这个洋娃娃还给你吧,这是不是算你们定情信物,我可不敢要,等回头那个叶蕴年看到了,还不气死啊!”


 乌桃听了,好笑:“你在意这个干吗,都是小时候的玩意,他送给我了,我凭什么不能给你?我们姐妹,需要在意这个吗?”


 孟士萱:“我知道这是你最喜欢的,你其实谁也不舍得给,我难过的时候,你不知道怎么办,才把洋娃娃给我,是想哄我高兴。”


 她笑望着她:“乌桃,我现在好多了,走出来了,已经不想去在意了,所以我已经不需要洋娃娃了。”


 乌桃看着孟士萱,她笑得很明媚,不过乌桃还是有些难过。


 她想了想:“士萱,我觉得你人这么好,将来肯定能遇到一个人,那个人送给你洋娃娃,送给你好看的衣服,送给你喜欢的小人书,所有你想要的,他都可以给你。”


 孟士萱:“算了,我才不信呢,乌桃我给你说,我爸我妈当初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而且还是革命同志,结果你看现在,我妈才没了多久,他就娶了,他和我谈过,他有他的难处,我能理解,但是我却不能原谅。”


 她笑了下,看着窗外:“我现在就不相信爱情,我也不相信男人,再亲密无间的爱人,在我死了后,鬼知道怎么着,我就该死死地握住手头的钱,那才是最要紧的。”


 乌桃看着这样子,心里其实隐隐觉得不好的。


 但是遭遇了这样的事,还能怎么着,孟士萱该怎么走出来,她该怎么说服孟士萱,她并不知道。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心里却是想着,反正无论怎么样,她都会陪着孟士萱就是了,会让她高兴,也许有一天,她终究会摆脱这一切带来的伤痕。


 就算不能摆脱,也没什么,她不相信男人那就不相信,反正她牢牢地握着手里的那些钱就是了。


 等以后境况好了,她就督促着孟士萱让她买房子,将来能升值,日子肯定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上章的评论,部分姐妹太现代思维了,可能不太了解当时的情况。


 那个时候的存折是没实名的,也没有密码,事实上甚至到了九十年代也是不实名的,不需要身份证户口本,就随便杜撰一个名字就能存钱。


 所以孟士萱爸爸去挂失的话,需要确切地知道账号和户名,只知道户名是很难取走的,毕竟同名的多得是。


 另外,那个时候还没工商银行,中国人民银行还是办理储蓄业务的(1983年人行不负责这部分业务,次年工商银行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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