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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黯然伤神


 事情的发展总是给人惊喜和意外,不给你打招呼就发生,在车祸发生之后,救援队找到张玉林的时候,人已经奄奄一息,接着没有呼吸,医生们采取急救措施也无济于事,在乱山谷底,救援队的人采取了急救措施。


 年长的医生,锲而不舍的挽救,除了外伤,嘴里面,鼻子里面往外冒血,医生在看脉搏,微弱或者没有,在混乱之中,谷底的人几乎都集中到这个地方,是还有部分气息的,平躺着的身体一挺又一挺——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但那是下意识的。


 到最后,医生摇摇头,“已经僵了,送上去吧……心脏严重损伤……肺腔严重损坏血管裂开……”之后才去救其它的人。身体被运送到上面的公路上,这时候还不能称之为遗体,因为后后面的确发生了奇迹一般的事情,才有后面医院急救室的一幕。


 由于事故较大,县医院联合镇医院增派三辆救护车,每个救护车上有两位医生,运送伤者或者亡者,对于伤者,医生还在极力挽救,氧气瓶呼啦啦,重伤者,医生不间断的进行人工心肺复苏;亡者,一辆车上两具遗体,也由两名医生照看。


 载着张玉林的救护车在进到县城附近的时候,原本静默的身体,突然就动弹起来,不过幅度很小,令车上看护的医生大吃一惊,确认不是因为车子行进过程中的颠簸造成的,接着,那张僵化了的脸上的一双眼睛,微微张开,两名医生一看,立刻呼叫了急救主任——现场的老医生,现在在另外一辆车上,当即采取了急救措施,老医生下车,来到这辆车上,看着张玉林的身体和微微眼神,顿时就看到了希望,各种急救措施一并应用上。


 在边上不断地跟他说话,力求让他清醒,就这样一路到县医院,由主任亲自组织急救手术。


 后来的结果,令所有人感到意外,这个一开始被认为是“奇迹”的存在就变成了弥留之际,人世间花费了所有的努力,给人一种希望,然后再毁灭掉,这便是悲剧的诞生,给人无以复加的悲痛。


 第二天,县电视台报道了这起事故,报道了这起事故的原因,天阴路滑,但这个不是直接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该车辆严重超载,四死,其中三人为县一中学生,六伤,其中五人为县一中学生,当中没有公布死者和伤者的名字,司机经抢救已脱离生命危险,之后将根据事实走法律程序,相关政府部门及领导对该起事故高度重视,亲自把关,由县交警队成立事故调查组进行事故调查,县新闻台后面将进一步跟进事故调查进展……简短又严肃的报道。


 新闻上没有给出具体的学生姓名,在学校当天就已经传开,哪个班级,哪个人,议论纷纷,也饱含悲痛,这其中,张玉林班级很安静,几乎没有人谈论这起事故,都是默默的,科任老师正常上课,在极不正常的氛围里面。此外,这个班里的另外有两个学生还在医院,一个重伤还在抢救,另外一个无生命危险,也还在住院。


 他们的班主任从医院回学校之后,心始终不能平静,周长发,这是个身材有些高,但很瘦的中年教师,跟年纪主任的站在一起,一胖一瘦形成鲜明对比,他作风严格,雷厉风行,由普通班的班主任到快班的班主任,带过的毕业班成绩一直很优秀,出过不少清北的学生,那些立志考清华北大的学生,只要是能够在他的班上,就离理想又进了一步。


 张玉林作为种子选手,一直是被他这个班主任所钟爱的,用某些学生话说,张玉林,那是老班的得意门生,宝贝学生,另外两个学生也是尖子生,所以周长发作为班主任,受的打击很大,一贯不抽烟的他,站在办公室外面,连着抽了将近一盒红塔山。


 他满面红彤彤,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因为某种紧张,又像是在发高烧。在别人的眼中,张玉林和另外两个学生是他的掌中宝,而别人不知道的是,班里的任何一个学生,他都当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十指连心,缺少哪一个,都令他痛彻心扉。


 我恍恍惚惚的坐在教室的后排,很多人就车祸进行议论,特别是哪些在事发现场的学生,七嘴八舌,经过他们的描述,场面感明显的显出来,我默不作声,他们的描述的情景在山谷里面,我的呢?在山谷和医院里面来回蹿。


 在课间,我偷偷的跑到余沉沉教室门外观望,她坐在教室的中部位置,一动不动,不出门,在一张试卷或者纸上写写画画,几次想找她说说话,却没有找到好的机会,只能在晚自习时间,躲在被子里面点开手机QQ,找到那个叫亦心的网名。


 稍作犹豫,还是伸出脑袋来,看一眼寝室门外的灯光,借着余光,看看地上是否有黑影,外边有人的话就可以看见,空空如也也,便像土拨鼠一样重新缩了回去,打开手机屏幕……正是这一贯的小心,我就没有在老师那儿留下坏学生的名单,顶多也就是学习不好,或者愚笨,或者懒散。


 头像是一个背影,暗淡的背影,若是不认识,很难看出来这是一个女孩子。


 “在吗?”


 我等待着,只要她拿着手机,就一定会回复的。随着手机微微的振动,我知道她已经作了回复。


 “嗯嗯。”我以为她要郑重其事的问有什么事情,或者就是直指主题的说张玉林的事情,我心下已经做好了打算,就是她如果不提,我自然也是缄口不提,这是一种对于受苦者的尊重——不去揭露别人的伤疤。


 我卡住了,我不知道怎么开始,怎么说话才算是得当的,给她讲好玩的?给她讲这两天班里发生的有趣的故事?直奔主题似的给她说不要伤心,不要难过……诸如此类,都觉得是不适当的,好像是在表演,表演一出悲喜剧。


 可能是见我长时间没有说话,脑海中把这一切都想到,想的越多,就越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如同一个引导着,要她先说话,作一个知心的伙伴,主动的靠近到她的身旁,听她说话,原来的我的目的只在于此,何必显得如此麻烦?我听她说话就好了呀。


 “你觉得如果说当时我们还在镇上的时候,上那辆事故车的不是张玉林,而是我,我想现在的情况也许就比之前好很多,是不是?”对话框弹出着两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停顿住了,一道无解的题目摆在面前。我如何说呢?现实如铁,如鲠在喉。


 “不会,因为人的一生总是有大部分的时间在烦恼和苦难中间度过。”觉得寝室的窗户外面进来的冷风一下就灌进了脑子里面,很冷,很无助,很艰难。


 “大概真的就是那样吧,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是我还是认为是我不是他,要比现在强很多。”


 “每个生命与生俱来都是平等,生命的逝去是令人伤悲的,但不代表等价替换,就真的可以给这个世界增添色彩和希望。”


 “嗯嗯。”到这里为止她就不说话了。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都可以提出来,我是可以被信任的。”我想着,这就从靠近转变为可依靠,即便我并不觉得那是一个牢固的依靠。


 “嗯嗯,你真好,是一个令我十分信赖的朋友。”


 “只是朋友?”


 “不然呢?”我有些唐突,但她是明白我的想法和意愿的,说实话,这个时候谈论这些,是很不恰当的,因为她的大度,原宥我的唐突。


 “这周末吧……如果你愿意的话,在北京楼的广场上等我。”


 “什么事情呢?”油然而生的好奇让我去追问,


 “别问吧,到时候你就晓得了。”她深埋着一个秘密,未到时辰,绝不会将其打开来,我尊重她的抉择,更重要的是我愿意等待,事实上,后来的很长时间,我都是在等待中度过的。


 “可以呀,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愿意与你一起去度过,一起去承担。”多么厚重的一份责任感,远比当初高一下学期那次决定性的期末考试要更有决心和毅力,如果在当时,在课业上,具备这种决心和意志,那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呢?


 “都不问什么事情,你都这么应承下来?”她问道。


 “你又不告诉我,我不问就是了,反正我不管,我是愿意的。”


 “好吧,我告诉你吧,我们要去西山的山谷,这周末正是他去世七天了,应该去看看他的。”


 方才反映过来,按照当地的习俗,人在去世的第七天,家里其他的人还有亲戚是要组织仪式的——迷信者说,人在去世的第七天,会因为眷恋人世间的人和事,他的魂魄会归来在这世间再走一遭。


 平常人家有亲人过世,在第七天,要到坟冢上去打理,放鞭炮,点香,把亲人聚在一起,算是“再见一面”。


 对于余沉沉的这个想法,第一个在我的头脑中形成的,就是迷信,在本就不存在的虚幻风俗里面寻求心灵的慰藉,有些无知和呆傻,客观上的确是这样。


 主观上一想,其情可原,其行可悯;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既然不能找到让她走出来的法门,依着她岂不是也是一种选择,不需要跟她狡辩,着急不得,在日常这样的生活中,潜移默化,慢慢的都会好起来的。


 况且,我已经答应她了,说到的东西,就要做到。


 “好的。”


 “谢谢你。”


 “都是应该的呀。”


 “时间不早了,你睡吧,晚安。”QQ就由原来的鲜明变成了灰色,下线了。


 满脑门的汗,方才打洞的土拨鼠再一次钻了出来,看着阳台上因为灯光聚集的小飞虫,那是只能从门上的玻璃窗户往外看,寝室的门现在关上,在那边的大窗户,看到长江上的渔火,还有江两岸的灯光映在江水上,夜间的繁华灯火那样璀璨,印证着这座小县城的繁华。


 看了一下时间,十点多钟,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是热闹的,唯独学校里面寂静,时不时的,外面的风从微微打开的窗户口进来,室友都已熟睡,就我,辗转反侧,不断的想,“张玉林的老班周长发很伤心吧……”据说后来他参加了张玉林的葬礼,这些天,时不时的上医院去探望受伤的学生……


 他今天喝多了,是在楼梯间见到他的,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红红的脸颊,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够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不仅如此,在他后面的,还有年级主任,两个人走在楼梯上,周长发一个踉跄,脚没有跨上上一级台阶,噗通一声,跌在了楼梯上,大胖子年级主任,一把扶住他,扶起来,他的鼻孔流血。


 “老周!你看着些。”两个人搀扶着摇摇晃晃往上爬,我在楼道口看着,因为怕挨骂,所以即刻走了。


 我想,余沉沉是不是专门请假回家参加了葬礼,人生最后的送别,很重要的时刻,后来我问她,她说没有,原本是要去的,可是班主任没有给假,还给严厉的批评了一顿,她的那位教语文的班主任给了一个回复,“好生念书,斯人已去,不可追也!”余沉沉也是无可奈何,现在,她对张玉林的情感反而变得热烈起来。


 是不是只有失去了才会真正懂得珍惜?


 在一次体育课上,我们两个班的体育课竟然排在了一起,以往也是这样,只不过,很多时候,余沉沉班级的体育课总是被其它的科目老师占用,或者我们班时不时也有这种情况,所以相见的时间是很少的,但是那天天气很好,我们就在操场上相遇了。


 不过谈话很简短,主要是因为这里不是一个可以促膝长谈的地方,因为在你的浓浓情意的背后,总是有着两个班的人的眼睛看着。


 体育课第一项就是跑步,这种课前的热身运动是自由发挥的,没有顺序,自由热身,在两个班混着的时候,我便跟在余沉沉的身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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