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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颗糖



  经过马导同意,宋林重新开始了“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只鬼”的开头。



  平常听宋林整顿纪律的时候嗓门也不大,都是笑着象征性说两声“同学们都回位了要上课了”,然后就自己下讲台。



  总的来说,这人不愧是马东立选出来的得力小助手,跟马东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佛系管教法。



  宋林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到耳朵里,配上山上丛林这种阴森森冷兮兮的气氛,居然非常的起范儿。



  然而舒甜一个字都没听清。



  可以吗?



  以吗?



  ……吗?



  这句话就像是有回声一样,在她耳边荡啊荡啊荡来荡去,围绕着头部,跟3d环绕音响一个效果。



  舒甜长这么大以来,除了幼儿园那段屁也不记得的日子,再除了家里长辈之外,她拉过的异性的手,应该有且只有江译一个人的。



  男生的手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虽然掌心有一丝潮意,但并不明显,能感觉得到他手上的皮肤很光滑,拉住她的手指很长,江译没有用多大力气,就那么松松地——与其说是拉,不如说是勾着她的手。



  可能因为出了一点点的汗,他的手比她的温度要凉一些,贴着特别舒服。



  对了,他刚才说什么?



  好像是问她,这样可以么。



  舒甜转过头,视线慢慢聚焦到他脸上。



  天色越来越暗,江译融在夜色的里的轮廓看不分明,但离得近了,舒甜还是能分清他的鼻子嘴在哪儿。



  最显眼的是那双桃花眼,映着不远处的假篝火,微微闪着光,若隐若现。



  她想说“可以”,刚张开嘴——



  手上突然紧了紧。



  他勾着她的手,加重力道握了握,应该是看她沉默久了,所以催促。



  催促也只用了一个字,一个单音节:



  ——“嗯?”



  声音虽然不大,但少年从鼻腔里发出的这个“嗯”格外有磁性,尾音拖着,到最后微微上扬。



  舒甜听到的那一瞬间。



  就好像有股细小的电流,顺着耳道直接传递到头顶——毫不夸张。



  舒甜拼命忍住想要去揉头发的冲动。



  我的妈呀太可怕了。



  这是什么神仙嗓子?嗯一声就给她嗯得头皮发麻了?还是因为她孤陋寡闻没见过世面???



  舒甜决定回家之后多听点声优广播剧磨磨耳朵。



  这也太丢人了。



  面无表情地想完这件事,她似乎听到了很微弱的、因为笑而带出来的那种气息声。



  不太真切、一晃而过。



  在这样寂静而暗色的夜里,像一根小羽毛挠在你心上,就那么一下,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吊着胃口。



  唾液莫名其妙地开始在口腔内分泌。



  “嗯,”舒甜顿了顿,继续刚才就想说出口的话:“……可以的啊。”



  她有点儿恍惚。



  他们的确关系好,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是从小一起长到大,那也是半路一起长到大的;虽然中间有两年多没见面,那也不是断了联系,只是没见到人而已,可以说是感情一直在。



  所以他们比平常的同学、朋友关系都要好都要亲密,是肯定的,但是——



  今天这一天,有点儿亲密得太密集了吧。



  而且她为什么接受得这么坦然呢?



  上午的时候,是靠着肩膀睡觉。



  现在……又拉手。



  江译应该是觉得,害怕鬼的时候拽着一个活人会不害怕吧——而且他还夜盲。



  江译哥哥小时候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姚月她们总挂在嘴边的日天日地虽然夸张了些,但也不是不沾边。



  堂堂大佬,居然怕鬼怕黑。



  舒甜脑子里莫名出现一个小剧场,江大佬叼着根烟,很酷炫狂拽地去打架,然后对方突然把灯给灭了,还带着死人脸面具。



  然后大佬嘴里的烟吧唧就掉在地上,脸色煞白,瞬间变成小可怜。



  天啊怎么莫名觉得好可爱——等等。



  停。



  舒甜你又开始了。



  ……可爱个屁!不要再给人家脑补了啊!!!



  舒甜面无表情,还没在心里吐槽完自己——



  “卧槽!!!”



  “啊——!!!”



  不知道宋林讲到了什么地方,不少人同时发出惊呼,身边的原弯弯那简直快可以称之为是尖叫了——“妈妈妈妈啊啊啊我要回家!!”



  舒甜:?



  四周好像变得更暗了点儿,舒甜把头转向原弯弯的方向,叫了她一声:“弯弯,怎么了怎么了?”



  “……那个,那个,”原弯弯还没回过神来,话都说不利索:“宋林讲到,那只鬼很讨厌亮着的灯,每晚固定一个时间下山,经过的地方都不会有亮光。”



  “下山时间就是……就是现在这个时间。”原弯弯的声音带着说不出来的惊恐:“然后他刚说完,咱们仿篝火的那个灯……突然就灭了。”



  “………”



  可能是没听第一手讲述的缘故,舒甜的内心居然毫无波澜。



  她还想再说什么,眼前闪过一道光,篝火重新亮起来。



  班里直接炸了——



  “卧槽这他妈是不是意味着来了又走了啊?”



  “我的天我太害怕了呜呜呜呜别讲了好不好……”



  “啊啊啊你别挨着老子!操!吓我一跳!”



  “……”



  ……



  不得不说,结合着那个故事,的确是越想越诡异。



  舒甜忍不住回握了一下江译,微微用了点力——他肯定要吓死了。



  虽然她不怕,但她也就能给他这点儿安慰。



  江译没说话。



  但是她回握过去的时候,他特别明显地整个人僵了一下。



  这是什么反应呢?



  也算是……收到了她的安慰?



  舒甜就这么在暗处跟大佬偷偷摸摸地拉着手给他精神上的支撑,口头还得安慰着原弯弯,忙得不行。



  眼看着大家鬼哭狼嚎得越来越真情实感,马东立慢悠悠地拍了拍手,出声道:“那个,同学们,安静一下。”



  “刚才那个灯啊,是我不小心碰了开关,不关人家鬼什么事儿,别瞎想啊你们。”马东立语速很缓慢地说。



  ???



  舒甜:“…………”



  七班同学:“…………”



  哦。



  那你不立刻说?



  等我们哭完了才说?



  您怎么就那么会挑时间摁呢。



  -



  宋林无疑是今晚最成功的人。



  全班四十个人里,有十九个女生被他吓到,甚至包括胆大包天的原弯弯。



  十八个男生也被他吓到,但心理承受能力较强,没怎么表现出来。



  只剩下四个人没有被荼毒。



  除了宋林自己、马东立、还有一个男生一个女生。



  那一男一女也并不是胆子大,只是单纯地——一个字儿都没听进耳里而已。



  本来篝火晚会是第一项的,被这么一搞,谁也不想再往下待了,这就直接成了最后一项。



  马东立看在座的人都无心听什么故事了,从野餐布上面站起来,整顿了下纪律说:“咱们看过行程表上的应该有印象啊,这山上有几家客栈,不光可以住宿,也有给来野营的人专门提供洗澡服务,”说到这,基本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我来了也好几回了,每次都去洗,除了贵点没别的毛病。”



  “当然啦,洗不洗的看你们自己,老师说句实话,一天不洗澡也不能死,啊,你要是觉得你不洗浑身难受你就去,不难受的,直接回帐篷里头玩儿就行。”



  马东立说一人一百块钱,干净卫生,虽然听起来跟抢钱一样,但的确只有这家提供洗澡服务。



  他说的这些之前群文件里都有,所以大家一点都不惊讶。统计完人数,等所有人回去拿包,马东立举着小旗子带队去客栈。



  舒甜本来想跟原弯弯和姚月她们一块走,结果这俩人看见后面有江译和闻人一,姚月直接上去把闻人一拽走了,边跑边喊:“甜啊我们先走啦!你慢慢啊!!!”



  “哈哈哈哈哈走咯!”



  舒甜:“………”



  她们三个通常都是晃荡在队伍的最末尾,这么一来。



  就剩下她和江译了。



  看着前面蹦蹦跳跳走远的三人,舒甜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两人站在原地就这么对视了三秒钟。



  “哈哈。”舒甜为了不让气氛那么尴尬,硬邦邦干笑道:“走咯。”



  “………”



  -



  他们扎营这里好像并不是山顶,是在山腰上,去这家客栈的路上一会儿爬楼梯一会儿下楼梯的,舒甜也不知道这山到底是怎么个构造,这旅馆到底建在哪儿。



  总之,她不光自己一个人,还得照顾一个有夜盲症的大佬,任务挺艰巨。



  “有台阶哦,下的。”



  “台阶台阶,上的。”



  “……”



  舒甜真是服了这山,不知道是谁设计的,亮堂堂的不好吗?路灯弄的这么柔和这么暗到底是搞什么啊?



  一点都不为有夜盲症的人着想。



  舒甜现在算是半扶着大佬的一只胳膊,本来是很正常的姿势,但两人之间身高差的原因,总给她一种自己地位很低下的感觉。



  “我觉得我像是个小太监。”



  “……?”江译转过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句话。



  “就这个姿势啊,”舒甜抬了抬他的胳膊,像模像样地:“你就说,像不像古代扶着皇帝娘娘的小太监?”



  江译的视力其实是可以去做飞行员的。



  不管白天还是晚上。



  舒甜今天把头发束成马尾,整张脸都露出来,他看着少女微微歪着脑袋的样子,杏眼发圆,一眨一眨地,笑容俏皮里带着一点点的无奈。



  每次看她笑的时候,心里都特别软。



  像是甜得发腻的棉花糖,不光软还黏还腻歪。



  江译想说“为什么要跟太监比”“你比太监好看多了”。



  最后话出口:“不像。”



  “………”



  舒甜没觉得怎么样,小姑娘思维也跳跃,很快就转移到别的话题上。



  “今天宋林讲的是什么呀,我都没听到,原弯弯平时胆子超大的你知道吗?打虫子什么的一个顶十个!哈哈哈她居然怕鬼!”



  “………”



  “还有老马,我怀疑他故意的啊,那个开关就在他身边,看他那样儿是完全不害怕,所以灭了灯营造气氛呗……”



  他们身边没有人,大部队在前面,距离越来越远,江译的身边环绕着的全都是少女脆生生的嗓音,清甜悦耳。



  “……那个,江译哥哥。”



  “嗯。”



  “你什么时候……咳,就是,开始怕鬼的啊?”



  “………”



  江译想了想,随口胡扯:“初中时候,被朋友拉着看了个鬼片……然后就开始了。”



  舒甜“哦”了声,“那,你夜盲小时候也有吗?”



  “………”



  江译还没想好该怎么说这个,她很快又开口道:“哎呀我忘记了,我们小时候哪能晚上出去玩,都是在家里的。”



  江译松了一口气:“……对。”



  又扯了些有的没的,几分钟过去,舒甜发现马东立在最前头已经举着小旗子停住了,他面前有个大木屋,装修很别致,有个大木牌子上面亮着灯:【一家客栈】。



  还真是简单粗暴。



  他们俩已经是队伍的吊车尾了,在最后面晃荡了一路,进门也是最后一个。



  除了高高挂着的大牌子,客栈门口灯没亮,好像是坏了,但是有木质台阶——反正又是那种在发暗的弱光环境下,于是舒甜接着当她的小太监,尽职尽责地扶着皇上。



  到的晚,就得排号。毕竟不光七班这几十个人,别的班的也有来洗的。



  江译排到的时候,舒甜前面还有三个人,江译进去之前回头问她:“出来的话,在大厅等?”



  舒甜懂,自己肩负着小太监的职责,她要护送皇上。



  她比了个“ok”。



  男女生洗澡速度本来就不一样,江译进去的又早,出来的时候理所当然没见到舒甜。



  这里离七班基地很近,不是重度路痴都记得住的那种,江译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无聊打开微信。



  发现被班群里给@了。



  【马东立】:@江译@舒甜@刘语千@王大海@李大陆@田翠翠@薛子音



  【马东立】:这几个洗完快回来,就差你们了。



  【刘语千】:报告马导!我跟田翠翠在回去的路上!



  【李大陆】:报告马导!我刚洗完,在等王大海,估计再五分钟。



  【马东立】:好,剩下仨呢?



  都被点名了,江译也回了一句。



  他发出去就锁了屏。



  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



  来之前,舒甜还在想这要是澡堂那种她就不洗了,都是一个班同学,关系又没那么好……坦诚相见的话,也太尴尬了。



  幸好,是独立隔间。



  她痛痛快快洗完,不想让江译等太久,把头发吹了个半干就出去。



  下楼的时候,顺便打开微信回消息。



  ………怎么这么多???



  最顶上的提示是宿舍群的。



  这俩人又疯了,发了十几条。



  【姚小月】:卧槽舒甜甜你在干什么!!!!你快出来看啊啊啊啊啊!!!



  【原小弯】:aaaaaaaaa



  【姚小月】:[图片][图片]



  舒甜打开截图。



  是班级群里的界面。



  第一张是马东立@一堆学生,大家给了回复的。



  第二张最上面是江译的回复。



  【江译】:洗完了,在等舒甜,很快回。



  舒甜脚步顿在半路:???



  下面,是紧接着的符号刷屏。



  【闻人一】:…………………???



  【姚月】:!!!!!!!!???



  【李卫】:………………



  【田翠翠】:................



  ......



  她看完截图,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开始翻宿舍群里的消息。



  【姚小月】:甜甜甜!我知道你们应该没有什么吧虽然我很希望你们有点什么呸!不是!啊啊啊啊啊啊



  【原小弯】:……喂,姚月已经疯了。



  【原小弯】:江大佬那句话她截图截了十几张……



  【姚小月】:啊啊啊啊啊我已经脑补了二十万字小黄文球你不要打我嘤!!!



  【姚小月】:我的甜!我给你表演一个原地后空翻你就让我四舍五入一下吧呜呜呜呜呜!QAQ!



  舒甜:???



  舒甜:…………



  还嘤?呜?



  舒甜真的是想打死她。



  四舍五入是这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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