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谢谢你们，我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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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武为尊的世界，太过于残酷。


 王族的身份，太过于扎眼。


 刀光剑影，阴谋阳谋，影影绰绰。


 江湖太险，江湖太恶，行路太难。


 从一出生开始，姑苏武就必须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他要优秀，他要强大，他要荣耀。


 他不能喜欢别人。


 因为他的感情，会成为敌人攻击的目标，会成为一种伤害。


 长久以来，戴着面具生活。


 姑苏武最大的乐趣，或者说唯一能光明正大去发泄的情绪，就是与大哥姑苏文作对，其乐无穷。


 夺嫡。


 两人夺的，其实只是父亲多一分的关爱和赞许而已啊。


 一直以来。


 姑苏武都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但这一下被撞开，姑苏武脑中轰然。


 能如此轻易接近全神戒备的自己，全天下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姑苏武偏头看去，就见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一个青衣女孩回头，巧笑倩兮。


 “滋滋——”


 刺耳的电弧声中，道道雷霆如长矛一般刺穿了四个半步大武师。


 以一敌四，胜！


 姑苏武对得起王族之名。


 但就在他眼前，那女孩的身躯，也猛然巨震，凌空飞起。


 “青竹！！”


 一直面无表情，仿佛只有肌肉没有感情的姑苏武，此刻脸上满是惶急之色。


 他下意识大喊一声，然后整个人直接朝着青竹倒飞的身体冲去！


 一把将青竹从半空抱住，看着青竹苍白如纸的脸色、支离破碎的经脉，姑苏武的一张脸瞬间垮了。


 “你……你怎么这么傻！”


 “我要……我要死在你……你面前……如果亲眼看着你死去……那种……痛苦……我承受不起……”


 青竹勉强笑了笑，艰难的伸出手掌抚到姑苏武的脸颊后，磕磕绊绊道。


 那一双四两拨千斤，刚刚还把一个半步大武师挪开的手掌，此刻却温柔如水，贴在姑苏武的脸颊上。


 躺在姑苏武怀里。


 青竹脸上满是幸福的神色，仿佛她在抚摸的，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你承受不起……难道我就承受得起了吗……”


 姑苏武浑身上下不住的颤抖，嘴唇哆嗦道。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的恐惧，如此的无力，如此的弱小。


 这种恐惧、无力，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姑苏武呼吸变得急促，他泪流满面：


 “青竹……你不能死……我还没有亲口告诉你我爱你……我们还没有真正在一起哪怕一天！


 你还没有成为我的王妃，你不能死！”


 “原来……你也是爱我的……嘻嘻，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但是能听你亲口说出来……真好。”


 青竹那已经不再青春灿烂的容颜上，竟是有了一丝酡红：“只要你爱我……就足够……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红绫为我裳，指血为我妆。哪怕只是一秒钟拥有，我也此生无憾了……”


 “武，再说一遍你爱我好吗……我真的好喜欢听……”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啊！你不要死，青竹！你不要死！我天天说，我再也不装了，我每时每刻都说给你听，青竹，我爱你啊！”


 姑苏武涕泗横流，嚎啕大哭。


 冰冷、死亡、终点、失去……


 巨大的恐惧，笼罩全身，他用尽力气声嘶力竭的喊着，仿佛这样就能让怀中的佳人晚走一些。


 然而没然而，可惜没如果。


 青竹的脑袋终究还是歪了下去。


 脸上，则挂满了幸福的微笑……


 “青竹！！！”


 ……


 时间流逝，从不等人。


 ……


 “不能再等了。”


 黢黑的山洞里，姜歌的身躯摇晃，踉踉跄跄。


 他有些分不清时间。


 往日里，哪怕是一座山砸下来，都巍然不动的龙血之躯，此刻竟弱不禁风。


 哪怕霸道真气不断运转，灵丹妙药不断磕下，也显得杯水车薪。


 姜歌走出山洞，抬头却不见天日，只见到一个弥天大阵，悬挂苍穹。


 “呼……”


 风吹过，姜歌忽觉凉意，后颈上鸡皮疙瘩冒起。


 他冷着脸，跌跌撞撞的前行着。


 不久，前方出现一个村庄。


 姜歌侧了侧头。


 耳畔，满是嘈杂的声音。


 ……姜歌奇遇颇多，听觉尤其灵敏，几乎是顺风耳。


 平日里，他对自身的掌控精细入微，这些杂音，想不听就不听。


 但此刻，他内外交困，一身能量紊乱，杂音入耳，嘈嘈切切。


 这里是宗门地界。


 山村自然也是宗门的山村，山村里的声音，也都是宗门的声音。


 “听说了么，大乾国的那些疯子，没日没夜的挖坟，最后要把自己埋进去了。”


 “活该！”


 “要我说，安安心心供奉神灵，虔诚备至，一辈子活到七十岁，然后乖乖去祭天不好吗？”


 “就是就是，谁关心祖宗怎么样，谁关心历史怎么样，活一天算一天。”


 “宗门长老们，已经去拨乱反正了，到时候还不都是一样。”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隔壁老王家的王小二新婚了，老规矩，先把新娘子送去宗门长老家过一夜，沾沾福气……”


 “还有，这半年的童男童女，该谁家出了？筹备一下，怠慢了神灵，可是要受罚的。”


 “……”


 姜歌本想一走了之。


 可听到最后的童男童女，他又忽然止步，然后叹息一声。


 踏踏踏。


 扭头，一步步前行，姜歌现在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把宝剑当作拐杖，杵着地走。


 但也没有做更多的掩饰。


 因为没有必要。


 丑的人，各有各的丑法。


 但帅的人，却一看便知。


 放眼整个大乾，说起姜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还没等他靠近，整个村庄便乱成一片。


 “姜老魔，是姜老魔！”


 “他好像受伤了……快去喊卢长老！”


 人声鼎沸之中。


 姜歌步履蹒跚，艰难走到村子中心，看到了所谓的卢长老。


 一个低阶武师。


 听到姜歌出现，他本来慌得一批。


 但又定睛一看，姜歌这弱不禁风的模样，着实寒碜。


 左边是一对童男童女，右边是别人家的新娘子。


 眼前，是极度残血的姜歌。


 人生三大美满，卢长老全占了。


 他忍不住笑出声：“姜歌，你命中注定，要死在我手！”


 话音未落。


 姜歌颤颤巍巍的抬起两根手指，轻轻一敲。


 “轰！”


 弹指惊雷。


 卢长老带着笑容和幻想，灰飞烟灭。


 “没事了。”


 姜歌颤颤巍巍上前，嘴角带笑。


 “啪！”


 突然，下一刻，戴着红盖头的新娘子猛的一巴掌抽在姜歌身上。


 姜歌被抽懵了。


 那新娘子道：“我本该受宗门祝福，诞下麒麟子，如今大好人生，都被你耽误了！”


 姜歌哑口无言，目光又向童男童女看去。


 “啪！”


 两个小孩，竟然跳起来打在姜歌的膝盖上，奶声奶气道：“我们本该侍奉神灵，去往极乐世界，如今大好前途，都被你耽误了！”


 “姜老魔，你不得好死！”


 姜歌身躯巨震。


 他茫然的抬头，环顾四周，却见一个个村民，避他如鬼神，畏他如蛇蝎。


 这也就罢了，姜歌从来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然而、然而……


 他万万没想到。


 宗门之罪，竟然如此凶残！


 好端端的一个人，从一出生，就被教化成了奴才、成了狗。


 好端端的一个孩童，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已经被决定结束，而且还甘之如饴。


 这一刻……


 姜歌在最稚嫩的孩童眼中，看到了最深、最恐怖、最纯粹的恶。


 “站起来，不要跪啊！”


 姜歌口中喃喃。


 他从系统那里，获得了庞大的知识体系。


 但这一刻他才发现，隐藏在历史中，那一个个漆黑的噩梦！


 仿佛一切努力成空。


 仿佛一生心血白费。


 承载历史之厚重，也承载历史之殇。


 名为过去的怪物，被现实唤醒，在心中滋生，它的长相极为恐怖，像是一个拖着血淋淋躯壳的蜗牛。


 一个个噩梦，在姜歌心中，撕裂出一个个伤口。他想从过去中走出，可是过去又岂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陷入过去，无法过去。


 每个人都有这么一天，都有这么一段不断折磨自己的记忆，最终把自己变成和过去一样的死蜗牛。


 沉重的壳，压在心里。


 表面上还维持着光鲜亮丽，可轻轻一碰，过去就会流出黑色的脓血。


 “站起来，不准跪！”


 记忆错乱，姜歌如发疯一般，在地上打滚。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他发疯似的大叫，叫声中没有任何音节，没有任何的情感，只有一声声干嚎。


 武者修心，人道塑骨。


 但这一刻，姜歌的强者之心，姜歌的武者之道，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突然想放弃一切，想像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想像乞丐一样痴痴傻笑。


 啊，好累啊。


 姜歌听不到裴化凤的呼唤，一双眼皮越来越沉……


 便在这时！


 “叮，直播间开启！”


 “请主播速速准备好直播姿势，注意要笑！”


 系统的提示声，忽然响起。


 姜歌一愣。


 他眼前，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弹幕。


 “主播！主播你在干什么啊主播？不要停下来！”


 “我们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怕，微笑着面对他，奥利给！”


 “我们想看星辰大海，我们想看你手握日月摘星辰，红尘客栈笑红尘！”


 “害，总有人说我们无脑智障，是一群沙雕，我们就是沙雕啊。人活着，想要快乐，就已经很难了啊！”


 “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陪你呢。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接着骚、浪！”


 一道道沙雕弹幕之中，姜歌的一颗心忽然宁静了。


 他流出眼泪：


 “谢谢你们，我的观众。”


 眼前。


 系统提示，获得成就——


 ［当我起身，便是无敌］


 身边有一个一直鼓励你，愿意一直肯定你的人，真的太重要了；


 那些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用，甚至有点天真和夸张的赞美，在每一次跌倒的时候，都能救命。


 ——优秀不是理所当然的，而是彼此陪伴的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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