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走了，勿念
雨雾朦胧，小室内只有一盏孤灯，忽明忽暗。夏日的雨夜，丝丝凉意沁上心头。透过橙色的微弱灯火，遥望屋外迷蒙的远山，暗暗浮着些许烟云，屋外苍翠的竹子也蒙着淡淡的烟，有些凄迷。
云澜拖着疲乏的身子，踩着淡淡的迷雾，向着雨纤尘的住房行去。
“啪嗒啪嗒”是鞋子踏上积水的声音。
带着泥的水滴，向上扬起，伴上了翠绿的裙角。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吱吱”惊慌地缩了缩手，这陈旧的木门。
提起裙角，探出脚去，云澜轻轻溜进了雨纤尘的房间。
好静，好静，屋子是空的。唯留一盏忽明忽暗的灯。
云澜有些惊愕，慌张地四处查看一番，无甚收获。
忽而转眼瞥见了桌子上的纸，散着墨香的纸，那熟悉的字迹。
手有些颤抖，有些害怕，不过还是抑制着读了起来
“云澜，我走了。我是一个会带来厄运的人，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受到伤害。像太阳一样活着的你，继续走下去吧！你会拥有更好的人生。勿念。”
屋内似乎回荡着雨纤尘的别离之音，每一个字都敲击着云澜的心，是那样痛苦，是那样不舍。
飘荡回半个时辰以前，那抹白衣，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封信，是怎样的痛，怎样的绝望。
也许他们只是师徒，但他们早就离不开彼此，会因为对方的快乐而快乐，会因为对方的悲伤而悲伤，会希望一直走下去。
两行清泪滑落面颊，微微闭眼，思念穿越了时间，以往的一幕一幕慢慢略过，有美好，好痛苦。有各种颜色，有各种味道，那是活着的感觉，那是想要的生活。
不再犹豫，云澜冲了出去，雨一滴，一滴，打着。继而变得稠密了起来，满天的雨丝。迷迷蒙蒙的雾无法阻隔，云澜的脚步。
马车荡着，荡着，再次踏上了征途。神思也不断飘荡，流逝的记忆。云澜已经记不清，她是如何坐上马车，如何找到雨纤尘，如何选了方向。
一个昏迷，一个失神，所有的重担压在了沐歌的身上。
他赶着马车，费劲地辨认着路线，思索着眼前的这一切，思索着未来的路。
夜越发黑了，淡淡的烟雾被风刮去，月亮露出了它清美的容颜。仿佛是有感应一般，陆续几颗明亮的星星透出亮光，似乎有些少，但足够亮。
那个俏丽的女子，在淡淡的月光的照耀下，有些美，有些凄美的感觉。
脸有些白了，蹲坐在车架上，娇俏的小手抻着头，乌黑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洒下，伴着月华，好美。
但她似乎并不在意，眼神有些空洞，时而看看星空，时而将头埋进碧绿的衣衫，始终那么安静。
却不想如此容貌，娇俏可怜的样子，已经住进了别人的心田，并在以后的岁月中无法忘怀。
沐歌有些呆了，收回那凝滞的眼神，心中泛起一丝波澜，似乎有些快乐，又似乎有些奇怪，慢慢得又回归平静，好像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林中的鸟儿时不时叫唤几句，又回归平静。
马车继续行着，在这安静的夜赶着路。
“云澜，你，要不要喝点水？”有些干涩的嘴唇，有些干涩的喉咙，挣扎了许久，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声音传出，没入黑夜，便什么也没有了。
沐歌也不觉奇怪，又看了看云澜。
“月儿，月儿，你几时圆？”
“母亲，母亲，你几时回？”
“你几时回？你几时回？”
……
悠悠的山谷间传来了悠远的歌谣，有些粗糙，有些沧桑，有些悲凉，但又传达着希望。
沐歌唱着，又回忆起了，小时的时光。
“沐歌，你想家吗？”一个比沐歌高点的男孩说着，看着那要圆了月亮。
“家是什么样的？”沐歌有些奇怪地问。
“就是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生活的地方吧！”那男孩有些惆怅的感觉。
“和什么人在一起生活叫家呢？”
“他们都说是和父亲母亲。”
“你见过父母亲吗？”
“没有。”……“你呢？”
“也没有。”
然后就是沉默了，他们从小被集中式地管理，没有见过父母，没有家，没有享受过亲情的关怀，每天所接受的教育都是那样冰冷刺骨，没有希望。
沐歌有些伤心，便哭了起来。
那男孩轻轻摸了摸沐歌的头，轻了轻嗓子，唱着那歌谣，唱着唱着，有些哽咽了，但哭过后似乎不那么悲伤了，至少还能坚持下去，期待明天。
在以后的岁月里，沐歌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那冰凉而恐怖的触感，时常让他觉得恐怖，绝望。每当这是心中总是回荡起那晚的歌谣，跟着唱，唱着唱着沉入梦想，然后便是新的一天。就这样一天一天，至少还能活着。
歌声依然在山野飘荡，一遍一遍。
云澜的心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也许是这沧桑而悲凉的歌声，也许是自己悲凉的处境，眼泪流了下来，像奔流的河水。
“呜呜”不知哭了多久，眼泪也干涸了，便不再哭了。
周围还是那样安静，但再也不会没有感觉。
雨后的夜晚，微风吹过，有些凉。
幽静的山谷间回荡着歌声。
有些暗的天空中闪亮的是月牙和星辰。
忽然回过神来，才发现世界是这样鲜活，也许悲伤，但绝对鲜活。
沐歌见着云澜有了光彩的眼神，笑了，是那样开心，好像那个人是曾经的自己一样。
“沐歌，你唱歌，真好听。”
“嗯。”
“可以教我吗？”
“嗯。”
“真好。”
“嗯。”
“你说苗族能治好师父吗？”
“肯定能。”沐歌强调了肯定二字。“前日风小姐来信，她已到了苗族，我们可以找她。”
“你是说，风姐姐。”
“嗯。”沐歌转头对云澜一笑。
云澜也盈盈地笑了起来。
天际的最后一缕白烟散去，满天星辰，终于不再藏着躲着，露出真实的面目来。
一闪一闪，那样美丽，那样灿烂。
云澜或许痛苦，或许迷茫，但还能和雨纤尘一起共进退，至少能送他去有希望的地方。
这样就很好了，有时候，我们不应该期待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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