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楚云天
笔下文学小说推荐阅读:
“哟,苏公子这是还想着在家凑牌九呢?只可惜门庭冷落,始终差一人啊。”
正当二人相视沉默之时,门外传来嘲讽的声音,李硕锦衣加身,长剑别在腰间,背抵着门随意地靠着,神色七分冷淡三分鄙夷,恣意得很。
苏治闻声一颤,又是一阵尬笑,像小偷正偷得欢突然被抓个现行一样,总之很不自然,他转头就是一番报告式寒暄:“李兄,好巧!我也是刚回来,侥幸的话,奉字营一夜疲惫,被封的苏府当是不会再搜。”
李硕乃晟帝鹰犬,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殿前司指挥使的位置,虽说没什么实权,但乱敌方一时阵脚也是绰绰有余的;这次他公然帮助淮王围剿皇陵援军,又受人之托送李正襄离开,其代价就是自己也沦为太后缉拿的在逃者。
“你两认识?”李正襄这个外地人就有些略显尴尬,这两人,一个见面就开怼,一个做贼心虚,许是苏治以为李硕是奉命来拿人的吧。
“国子监内我是陛下的陪读,苏治,他是正经的监生,这些年来就属他一无是处。”李硕耸耸肩,打心眼里就看不上这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索性就没理会苏治,直接招呼道,“走吧,沈府的水车到了。”
李正襄边走边用帘布包裹好“睚眦”,又扯了块布条将“睚眦”缠绕好缚在背上,这一过程他十分专注,可见他是多么珍惜手中的宝剑,又或者是在怀念“睚眦”真正的主人。
“能好好说话吗?怎么就一无是处了?”苏治大步追上,欲与李硕争辩,显然,他知道李硕不是来拿人的,而是和他一样,多少带着点逃犯的性质。
李硕依旧不理人,二人快步走在前面,待他们与李正襄有些距离后反倒说起了悄悄话。
“苏治你是傻子吗?你还回来做什么?”李硕压低了声音责问道。
苏治虚晃了一下,有意探了一探后头跟着的李正襄,回头小声应道:“我临走时从大伯书房搜到的海誓令是假的,再回来苏府正在被查抄,北门也已被管控,便只好去秦楼楚馆躲一躲,待天黑再想办法。”
李硕下意识狐疑道:“海誓令是假的?”
苏治咂舌,他这次折返,苦头吃了不少,也憋了一肚子话:“恐怕那匣子里的东西都是假的,听说我大伯用假书信帮淮王造反,在这之前,我笃定那封信就放在匣子里。”
李硕不搭话,淡淡道:“海誓令暂且不议,保命要紧,你先随我一同离开。”
“嘿嘿,皇天不负有心人,也不枉我冒险回来一趟。”苏治拍拍胸脯,随后从袖子里甩出一块刻有海浪的圆形铜牌,不过一刹那,他又将铜牌收入袖中,此时的他笑得有些得意忘形,
“我大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偏偏摆在明处的匣子里的东西都是假的,那么有个地方同样明显,但往往会被人们忽略;真的海誓令就在先帝赐下的‘世德流馨’牌匾后面。”
李硕听后咬牙切齿道:“你走投无路还揣着这玩意,你倒是一点也不怕被抓住。”
“沈府与苏府不过两条街,大不了闯一闯沈均那厮的闺房,顺便把这东西丢给他喽。”苏治话中多有轻薄,把东西丢给同伙确实不失为一种办法,若没遇见李硕,去沈府避避难好像也不是问题。
苏治一时沉浸在自己的聪明才智里无法自拔,李硕面不改色,那三分鄙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确确切切全是给苏治的;待苏治得意够了,忽然遮掩起自己的手势来,他指了指身后的人说道:“还有还有,李兄,那家伙丧丧的、貌似不太想活啊。”
“冢门之人保家卫国,他们的刀向来只对着敌人,今日……”李硕知道其中辛酸,但没有前因后果,他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无奈,终是将那罪魁祸首供出,……
“冢门之人保家卫国,他们的刀向来只对着敌人,今日……”李硕知道其中辛酸,但没有前因后果,他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无奈,终是将那罪魁祸首供出,
“如果淮王愿意离开,这皇陵八百人就算是死也圆了自己的心愿,可偏偏不是如此,淮王为了从太后手中争取他逃离的时间,甘愿沦为太后刀剑、将这八百人尽数屠戮,可以说,这八百人因他而亡,而他手上也染了这八百人的血。”
救人的人让被救的人给杀了,怎么说都是一场忘恩负义的戏码,李正襄无端惹上这样的罪业,还受那人恩惠成功逃离,他若心无波澜,当是多么无情才能够做到的?
“难怪……”苏治若有所思,忽地又是一问,“那淮王为何不走?”
李硕持以偏见道:“许是他不愿背负谋反之名到处逃窜,自先帝将淮王驱逐,他已沦为无家可归之人,如若北渊百姓再对他给予谩骂与驱逐,南月虎狼、西临蛇蝮何处容他?”
齐延杀尽前来援助的反贼,外界舆论就不会立即将他抹杀,他还有喘息的机会;毕竟,民之所向,定不饶让天下大乱之人。
谋反者,千刀万剐皆不为过。
“背后议论乃小人举动,锦安风起便是惊涛骇浪,亦少不了尔等推波助澜。”正当苏治为之沉默时,李正襄已背着“睚眦”跟上,他们说的话七七八八都入了李正襄的耳;李正襄是蛮横的武将,即便多有愤懑,他也没有给予他二人暴力追究。
苏治立马撇清道:“我……我可什么都没说哈……”
李硕眼底乍现阴霾,讽刺道:“你的淮王殿下从不做无用功,在他眼里,这八百人都是死得其所吧。”
李正襄停下脚步,稍稍握紧了手中的刀,他回头视人,杀气难掩:“什么人天生就该死?是那些贱如蝼蚁之人吗?锦安欠冢门什么,你们身为锦安人一点都不清楚吗?”
“消消气消消气,现在可打不得的哟!待我们平安走出锦安城,你们要打我绝不拦着。”苏治冒险插入二人之间,眼力见不错,哄的是那个一眼看过去就比较强一些的李正襄。
“有人处心积虑造势起事,有人愚昧无知跟风作案,舆论好坏不失为一种手段,立场不同无法相谋,既在局中,因算不到而丢命的就只能自认倒霉;那八百人援与不援,选择就摆在那,你们并非做出选择之人,争执何谓?”
墙头杏花满,墙上俏儿郎,一壶杏花酒,杏花也醉人。沈均提壶闲坐墙上,眼底失意迷离,他长相俊美,若再失些男子风气,当是美人无疑,若说是尤物也不为过。
沈均一开口,墙下的争执瞬间化作灰,墙下该收敛杀气的人收敛杀气,该不屑的人一个斜眼便算过,而苏治见了沈均倒开始犯起迷糊来,难怪他之前称沈均的起居之地为“闺房”。
“你们有够慢的。”沈均一笑,似是通透人、似是真潇洒。
“久等。”李正襄抱礼,随后踩着树杆子翻越院墙,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沈侍郎这是亲自为我等保驾护航啊,苏某荣幸之至。”苏治换了副嘴脸,如供着小娘子一般恭维着,但他耍不起帅,只得乖乖爬树,看着有些笨,倒也矫健。
沈均应道:“锦安的狼烟百年难遇,今有四方援助,朝中必然少不了新晋权贵,多事之秋,我正巧去东郊躲个清净。”
苏治歇了力,整个身子都挂在树干上,他看着沈均就是一顿咂舌摇头:“沈均,你颓废了。”
沈均不去辩解,此时他眼中是忧愁的,苏治的话仿佛戳中了他的心事,令他的笑容开始无奈起来。……
沈均不去辩解,此时他眼中是忧愁的,苏治的话仿佛戳中了他的心事,令他的笑容开始无奈起来。
沈均转身翻下墙,院墙那边停着一个水车,水桶不多不少刚好三个,足够三人躲藏;李正襄一声不吭已经藏进其中一个空水桶,苏治扒着墙延、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寻找受力点,无奈一脚不稳还是踏翻了水桶盖子,他摔得两眼冒星,那原本还疼着的屁股变得更疼了。
李硕把苏治所在的水桶盖好盖儿,自己则躲进最后一个空桶;沈均一手抱着酒壶、一手拽着缰绳,他靠在水桶旁显得十分惬意,待他们启程时天光已现,马儿一声“嘶呼”,水车驶出小巷奔入晨光,渐行渐远。
此时,奉孝营、奉定营的搜捕任务已接近尾声,他们来到了锦安城最难办的地方——皇城根下,多数权贵的住居地。
这片区域占地广阔,足足有三分之一个锦安城;暂且不说这些高官大户会不会配合搜捕,只说这两营的人该实行那种搜捕,严厉点,翻个底朝天,太得罪人,要遇到个强硬的威逼利诱就是不让搜,你不搜吧,落他人口实,强行搜了却没搜到人,徒然惹人记恨,日后有人使绊子都不知是幕后的哪家黑手。
不仅如此,晟帝登基不过一年,根基不够,书香门第那是把誉节看得比天还重,凡先帝赐誉的,儿子不能踩在老爹头上,若哪家贵门姻亲在里头,裙带关系都能将人吃了去。
总之里面的弯弯绕绕多得很,不看僧面看佛面,与其一视同仁、事后赔罪,不如家家放水,讨个乐得自在。
如果这样,他们如何向上面交代呢?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个险你得确保能够趟过去才行啊!毕竟,得罪一个人总比得罪一群人来的好。
当然,这里面也不缺不怕得罪人的人,而这些人绝大多数都不是锦安土生土长的人;奉字营不过是表面上站了一方队伍的墙头草,若没人逼着取他们性命,因势而倒都很正常。
氏族利益为上,隔岸观火最佳,若真有人打起来,自有人渔翁得利。
这不,奉字营原地解散、各自巡逻,有些来头的公子哥就捏些软柿子,以及欺负那些曾经倒向淮王一众的氏族,郑氏第一要清理的,亦是这群人。
总之,那些锦安土生土长的大家氏族是万万得罪不起的,比如沈氏,又或许他们曾经倒向淮王,比如刘氏。
明康坊,刘府。
锦安刘氏本是军武世家,早些年因功高盖主被齐二世设计夺权,以至于家族没落;狡兔死,走狗烹,名将之族不过三代,刘氏先人留有祖训:刘氏后人不得领军打仗。
今朝刘氏现任家主乃通政使刘昌平,他名声大噪时是公然叛离郑氏的时候,而今淮王大势已去,他又跳出来指认淮王挟持官员妻女,令该官员为之己用。
“我等奉陛下御令协助刑部调查淮王谋反案,还请刘府主事之人领命配合。”
一个年轻将领于刘府门口高声喝道,身后跟着一溜士兵,这些人穿戴的铠甲与锦安士兵的黄金甲不同。
玄衣铁甲,乃西边轻骑,甲上镶红,则是越州独有的重甲兵。
万寿宴之前曾有一批镶红重甲兵入城,领兵之人乃越州有名的军师谢谦;而这批玄衣铁甲兵来自允州,这位年轻的将领姓程名天望,是允州的上骑都尉、郑氏一党允州侯程瑞之子。
越州和允州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存在,又或者说,允州是被迫依附着越州而活。
程天望是淮王谋反事件中唯一一个敢在承明大殿上和淮王动武的救驾者,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不全然,更多的是他急于向郑氏献上来自允州的忠诚。……
程天望是淮王谋反事件中唯一一个敢在承明大殿上和淮王动武的救驾者,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不全然,更多的是他急于向郑氏献上来自允州的忠诚。
士兵队伍后面还跟着个头戴高帽、满面愁容的刑部尚书宋佚,四十来岁,人长得敦实,头上的帽子拉高了他整体身量,矮是矮了些,不过他这面相好,七分善意、三分精明,像极了敛财的假菩萨露了一点马脚的模样,不至于善得好欺负,亦不拒人千里之外。
不一会儿,刘府的大门被打开,出门迎接之人是一个后辈小生,白玉冠束发,身着墨绿,素锁子绣在上面延绵不断,晨光之下略显光泽,他颜有东出阳,面若秋月白,朝气蓬发但不骄不躁。
“刘令代家父领命。”刘令跪受御令。
“搜。”程天望一声令下,待兵甲涌入刘府后他才将手中御令奉给刘令。
刘令接过御令,他起身后第一件事不是与程天望攀谈,而是绕过程天望问候气喘吁吁的宋佚,刘令礼数一应俱全:“久不见宋世叔,宋世叔安好。”
宋佚虚扶了一把,上下打量刘令,敛了敛气息道:“十年不见,刚从鸿儒学院回来就是新科状元,恰逢及冠入仕,你小子这是碰上了好时候,前途无量啊!”
刘令谦虚道:“宋世叔说笑,刘氏已入了陛下的示威名单,今日刑部就算没有从刘府查出什么,以后刘府的日子也是要难过的,若是小辈在仕途中遇到难事,还需宋世叔多多照应、提点。”
程天望兀自看着道路口,恰逢奉字营一支队伍经过,他们对沈均的水车是看也不看一眼,寒暄几句就准备放沈均离开。
宋佚正欲开口,程天望满脸怒意从宋佚面前经过,他对着道路口的队伍就是一阵质问:“你们是哪营的,他的车为何不查?”
队伍为首之人赔着笑脸上前,圆滑道:“程都尉有所不知,沈侍郎乃陛下跟前的红人,深受陛下信赖,想来定不是那藏匿贼人之人,而且……沈氏与苏氏向来剑拔弩张,这怎么会包庇呢?”
嘶,不敢自报家门就罢了,为了避免失察之过拿着沈均的名义为自己担保,还在初来乍到的程天望面前小声编排锦安氏族之间的关系。
沈均刚准备挥动缰绳,硬是愣在半空中,为免引火烧身,只得高声驳了那厮的话:“食君俸禄为君分忧,红人算不得,为臣本分而已。”
那厮转头应道:“侍郎客气了。”
沈均不再理会,看向程天望,礼貌道:“程都尉,幸会。”
沈均是北渊最年轻的兵部侍郎,晟帝登基第一年,南月扬言要在秋收之际踏平武阳,他孤身入敌国不仅全身而退,且不费一兵一卒就退了南月的兵;沈均的奇闻轶事已颂至北渊各地,越级拜侍郎,无有人不服。
程天望不难知道这位沈侍郎是谁,但他没有要放过沈均的意思:“现在外头风声紧,沈侍郎驾着水车是要往何处去?”
“冯太傅、苏学士勾结元氏旧部谋反犯上,致使锦安城硝烟四起,这朱雀大街的腥气久久不散,又逢东风肆虐,什么脏东西都往西边吹,沈某在家看不得、听不得这些污秽,更不似程都尉,一头栽进这锦安城的混沌之中舍不得出来。”
沈均似笑非笑,他的敌意来源于任何一个氏族中人为保家族地位的基本素养,他们永远不能小看任何一个跻身锦安的外来者的野心。
苏焕出身凉州,短短几年就位至翰林学士,同北渊左相、与沈氏比肩,若不是沈氏在锦安的家底兜着,他的地位可能更甚;郑葶苈一介女流自越州而来,半生荣辱起起伏伏,毁元氏根基、掌皇宫宿卫,说她现在是北渊的半个君一点都不为过。……
苏焕出身凉州,短短几年就位至翰林学士,同北渊左相、与沈氏比肩,若不是沈氏在锦安的家底兜着,他的地位可能更甚;郑葶苈一介女流自越州而来,半生荣辱起起伏伏,毁元氏根基、掌皇宫宿卫,说她现在是北渊的半个君一点都不为过。
哎,都说新手初至锦安不好混,那些锦安的老玩家就好混了?
“早闻沈侍郎口舌生花,程某竟是一句也没听懂。”程天望皱眉,脸显得更凶了,他很疑惑,沈均这家伙叽里呱啦说的什么,但他明显能感觉到沈均说得不像好话。
奉字营赔笑之人在一旁提醒道:“都尉,沈府在朱雀大街的西边。”
程天望听后再度发问:“既闻不得血腥,何以驾着水车离府?”
“呵!原是程都尉以为沈府的水车里藏了谋逆之人,早说,何必问沈某要去往何处?”沈均突然来了个反客为主,他本是偷偷远离尘嚣的好儿郎,奈何莫名被扣了顶的帽子,显得程天望凶神恶煞、处处皆不是。
若是能捧场,苏治肯定第一个跳出来拍手叫好,可惜他只能捂着嘴、躲在水车里偷着乐。
“藏没藏,查了才知晓!”程天望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箭步想上水车,被沈均眼疾手快地拦下。
程天望恼火,势要上去一探究竟,沈均寸步不让,三招下来,他没讨到半点便宜,就是沈均手里的杏花酒洒了大半。
沈均只是看上去弱不禁风、好欺负,其实他是个练家子,身手敏捷,还耍得一手好枪;怎么说沈氏祖上都是带兵打仗的,即便弃武从文,这家传绝学是万万不能丢,所以沈氏儿郎身上的功夫虽不算顶尖,过个七八招还是很稳妥的。
沈均看着水车边沿滴答的酒水有些惋惜,冷眉一挑,恼怒道:“今日沈某就把丑话说在前头,水车里若没有都尉想要的人,都尉就要小心自己的名声了。”
苏治嘴角抽搐,双手抱臂一插、靠着桶壁暗自咒骂:好你个沈均,这就把我们卖了,亏得我刚才还夸你好样的,不禁夸!
很快,苏治陷入绝望,觉得自己指定要被抓,李正襄握紧了刀柄随时准备反打,李硕半躺在桶里没有任何作为,淡定到这个程度,着实反常。
程天望跳上水车,直接掀开了那个挂满酒渍的桶,桶里不是别人,正是异常镇定的李硕,两人对视一眼后,程天望若无其事地将桶盖放回,随后他举剑从上至下插进苏治所在的水桶。
苏治感觉到上方有木板撕裂的声音,霎时间,他眼睁睁看着那把剑迅速滑下,直冲着他的大宝贝就去了,好在有惊无险,剑短了,最后稳稳当当地悬在他裤裆上方。
千钧一发之际,苏治快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可还是漏了一个“唔”的音,沈均毫不含糊、一屁股坐上水车,自然而然地做出一副要驾车离开的样子,还高声为其掩护:“有些人啊,没有自知之明。”
“……”程天望没有拔剑,也没有再掀第三个桶,他跳下水车,死目一般盯着沈均。
这一系列操作,仿佛是三人约好的一样,李硕和沈均都是晟帝的人,那么程天望作为太后一党,他因何放过此二人?
水车再次行驶起来,他们一路往东,任谁见了立在桶上的剑柄都不会再上前一步,更不会想着要去搜查水车、得罪沈氏,就凭沈均那张拉得老长、要吃人的脸。
刘令与宋佚就在一旁看戏,锦安人讲究以“理”服人,多为口舌之争,其中以多欺少、恃强凌弱的占了大部分,在大街上动手的实属罕见,敢出手打伤、打死人的更是势大不怕事。
刘令打探道:“宋世叔,这允州来的都尉似乎很受太后重视。”……
刘令打探道:“宋世叔,这允州来的都尉似乎很受太后重视。”
“可不,早前沈丞相被贬苏州,现在淮王倒台、苏学士入狱,放眼锦安,已没有人敢单独压郑氏一头;即便有我作陪,也抵不住他这般不留情面啊!”宋佚老苦恼了,但凡有人看他,他的眉头就没舒展过,看,他又是一叹,“转念一想,但凡去掉我刑部的名头,也不至于跟着受罪,哎,这太后的下马威怕不是给我看的哟!”
刘令微笑以对,甚至有些喜上眉梢,他拱手以贺:“说到这里,小辈就要提前恭贺宋世叔了。”
这一声“恭贺”着实让宋佚破了个大防,他本就是来卖惨、规避祸乱的,这下可好,惨没卖到位,还得了个“恭喜恭喜日后要发大财”的既视感;宋佚脸上挂不住,只得疑惑询问:“噢?这‘恭贺’从何说起?”
“大理寺与刑部共掌北渊刑狱,照往常来说,大理寺总要压刑部一头,现如今苏少卿连累整个大理寺,大理寺一时没有可以顶替的人;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宋世叔实乃任重道远。”也不知刘令是否知晓宋佚卖惨的目的,他说的话贴合实际且毫不做作,恭贺也发自内心,他对将来的期许并不阴暗。
刘令不似沈均给人一种“世人皆浊我独清”的感觉,他清醒却勇于随波逐流,他恰到好处地融入这浑浊的世间,且敬畏着这里的一切。
随波逐流并不可耻,清醒、有目的地随波逐流是格局,就怕有人自视甚高而停滞不前,最后埋没了自身才华、白白断送了唾手可得的大好前程。
“你小子有远见。”宋佚会心一笑,此行虽愁苦,一句“任重道远”亦足够。
一刻钟,刘府被翻了个底朝天,从府中搜出的文书堆了两沓放在托盘上,程天望随意地翻了翻,从中拾出一纸檄文《讨天师许崇川》,落款人正是刘令。
程天望将檄文放回托盘的时候稍稍瞥了一眼刘令,略微打量,无甚稀奇,他略过刘令招呼道:“宋尚书,我们可以去下一家了。”
刘令也不再拉着宋佚唠话,请礼道:“宋世叔慢走。”
本章完
(https://www.xbxxs.com/novel/2G5EB92EED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bxxs.com。笔下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s://m.xbx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