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最后48小时

 时钟滴嗒滴嗒在行走，终于，当当……十二点整报时，史天龙和齐格拉长长松了口气，他们远远望着窗外，普修从外面一掠而进，看起来他经过了连场恶战，全身是伤，毛发脱落大片。


 “时间已过，外星人没有进攻，看来，卓成成功了。”普修对史天龙说。


 齐格拉说：“我们曾想过征服世界，现在我们算是为保护人类立了大功。那个叫雅罗的外星人没能耍到我们。”


 普修向史天龙竖起大拇指：“我钦佩你，居然敢质疑外星人。”


 “现在还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尽管普修的赞美实在难得，史天龙也毫不领情：“外星人的问题一旦解决，我们的事情就有麻烦了。”


 齐格拉说：“我有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


 “我们非要这么玩下去吗？就是为了KK，我们总在逃亡，总在死亡线上挣扎，我有点累了，我想……”


 “过普通人的日子，放弃野心？”史天龙面无表情：“我不反对，现在我们为拯救人类立了大功，如果你去投靠卫斯理那边，他们会接纳你，而且对你的从前既往不咎。”


 齐格拉不安地搓搓手：“你会不会因此认为我是个叛徒？”


 “不，看到危机解决时我也有这个想法。不过只是想想而已，我已经过不了普通人的日子了。”


 “我更过不了。”普修说：“看看我的模样，我注定与众不同。”


 齐格拉说：“我不太想继续和非人协会斗下去了，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虽然不是主角行为，但足以让我们名垂史册，我觉得，我已经够了。”


 “刚刚经历了一场世界末日，想法总有些改变。”史天龙出人意料的平静：“人各有志，我不会勉强你。”


 可他越是这样齐格拉越是不安，他开始怀疑会不会自己转过身后他们从背后给他来一枪。史天龙好像看透他的心思：“你放心去吧，不管怎么说，共事这么久我们也算朋友，我不会伤害你的。”


 齐格拉手指绞紧在胸前：“那你们呢？”


 “我无所谓。”史天龙望望普修，普修耸耸肩：“我也无所谓。”


 看到史天龙和普修对视的双眼中有些笑意，齐格拉忽然意识到，他们是真的对自己的退出无所谓，因为他们似乎有了一个新的打算，而自己的退出可能要错过某些东西。


 齐格拉的神情落在史天龙眼中，他不紧不慢地说：“也许你猜到什么，但你要明白，这样的一个团队，是不需要立场不坚定的人存在的，也许你的离开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坏事。”


 齐格拉小心翼翼地说：“我……可以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吗？”


 “你不是要走吗？”


 “我……我愿意收回。”


 “那我们怎么有相信一个出尔反尔的人？”


 齐格拉知道自己终于失去了机会，他不可能再存在于这个团队了，他站了起来，准备去渡过一个平凡的人生，从此之后，这个充满奇迹和魔纪色彩的游戏圈子，将永远地告别了。


 “好吧，我该走了，走之前，如果不妨碍你们的话，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吗？”


 史天龙一字一顿：“我们将前往织女星。”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场外星灾难来得太快太突然，且不论平民百姓，就连一些国家元首都没反应过来，民间的恐慌还在持续，虽然大多人对其中情形只是一知半解，但外星文明来到地球已经够叫人震撼了。非人协会在解决了被织女星人命名为“托夫危机”的末日灾难后，迎来了第一件最叫人头疼的事情，无数人蜂涌往非人协会，从来都是平静的阿尔卑斯山从没像今天一样的热闹，虽然欧洲几个国家启用紧急预案，禁止非官方机构人员进入山脉，但人类求生的欲望什么也挡不住，军队与前来一探究竟的民众多次发生冲突，甚至升级为流血事件。联合国还没拿出应对方略前，各国为究竟谁来充当此次事件中调查组的领导人争得面红耳赤，各国安全部人员像胡同里围堵逃跑的猪一样追着联合国秘书长讨要权力，几个大国的领导人为争取第一手资料，几乎是赤膊上阵，动用军界，政界，商界一切力量进行游说或示威，以求影响联合国的决策。


 “卫先生，你要知道这可不是电影，虽然卓成在这次事件中对挽救人类做出了贡献，但我们总不能让世界的命运操在一两个人手上，他必须出来给个说法，好让我们向媒体交代。”克拉克几乎是声泪俱下地恳求卫斯理。


 “危机还没完全解除，卓成有更重要的事，恕我不能接受你们的要求。”卫斯理面如铁石，不为所动。


 卓成虽然当了一回救世者，但非人协会同样功不可没，就拿现在来说，没有卫斯理的关系网，没有他和会员们想尽办法把那些来问东问西的人挡在外面，他是没有任何时间同小惠他们商讨下一步方略的。


 卓成回到协会研究室时，KK依然在紧张的计算当中，从卓成认识他到如今，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忙碌和紧张，这是一次关系到世界命运的预测，卓成没有去打扰他，他转而找到了王翔，萧虎和欧阳晴。


 “保护我？KK的预言依然有效？”王翔终于没有了不以为然的表情，看来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卓成说：“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KK能计算出未来真正的图像，证明托夫其实是危言耸听，可是从他的语气看来，我觉得他说谎的可能不大。”


 米拉教授说：“如果事关再生细菌，我还是有点发言权的，我一直在研究它，如今，所有的再生细菌原体都已消失，只有史天龙手中有份资料，但事情到如今，他根本没时间去进行研制，从我们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世上已经没有再生细菌了。所以，托夫的话可信度不高。”


 “可KK在地球上这么久了，天知道在当初大管家接触普修之前是否还有过？”


 “就算有，以再生细菌的杀伤力，比如通过空气传播病毒的能力，托夫也说了，再生细菌是在一天之内杀死了全球的人，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即使以最大的威力爆发，它一次播散的面积也不能覆盖全球，至少要在全球十五个不同的地点爆发才能做到。但我们没有谁曾把再生细菌或KK带着走遍全世界。”


 “没有吗？”卓成猛然想起一个人来：“不，有一个！”


 “谁？”


 “就是把KK交给我的人。”


 所有人面色惨变：“黑侠！”


 就在这时，KK发出急剧的鸣叫声：“计算完毕了，最后一组画面正在产生。”


 所有人急匆匆地跑进研究室，看到屏幕上出现一个个叫人从头凉到脚的画面。


 预言画面时正是在172小时以后，众人看到的，是一个死寂的世界，画面从北京开始，切换到纽约，伦敦，巴黎，东京，悉尼……几乎世界上所有的大城市都看到了，每个城市都是满街满地的尸体。


 这是一幅真正的末日场景，那些尸体上长满鳞片，肌肉腐烂，全身发黑，与当初米拉教授在实验室中模拟出来的再生细菌产生变异病毒后杀死的人完全一样。


 看到这一幕，卓成连冷汗流到嘴里都没察觉，小惠在一边大声呕吐起来，米拉教授不停在胸前划着十字，林智惊恐地大喊：“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卓成耳边仿佛响起了托夫的冷笑：“人类终究难逃一死，未来是不可能改变的。”


 “不不不！KK，你一定算错了，你再算算，算清楚，这真是最后一个画面吗？”卓成像疯子一样大吼大叫，KK吓了一跳，他的计算能力还是头一次遭人质疑，但他很快发现，这不是质疑，而是他们不肯接受这个预言。


 卫斯理和戴维也进来了，看到这些画面也是呆若木鸡，这就是人类最后的结局吗？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如今刚解决一个外星人入侵的大危机，人类又要陷入另一个末日？


 “不可能！”卫斯理像卓成一样不肯接受这个结果：“徐夕同我说过，在当初他们的追踪下，连睡觉都得睁着眼，哪有时间做出再生细菌，这简直荒诞。”


 一个声音从角落中传来，是一直捆在囚椅上，几首被人们忘记的雅罗，他声音冷得像冰：“的确不可能，因为他的再生细菌是我给他的。”


 “你？”


 雅罗望向卫斯理：“我想徐夕大管家可能忘了告诉你，当初我进入协会递交申请时，接待我的就是黑侠，我的第一个面试者，他比徐夕更早地接触到了再生细菌。”


 卫斯理差点一屁股坐倒，雅罗继续说：“也许黑侠并不想杀死全人类，但在他的逃亡过程中，我曾与他交流过一次，我对他说，把再生细菌分开来藏在世界各地，将来也许可以做为一个保命的筹码，他认为我说得对，也照这样做了。而从时间上算，到如今，的确是到了再生细菌变异的时候了。”


 卓成大吼：“你一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不知道，也是你提到黑侠，我才想起这件久违的往事，不过不用再提他了，一切已成定局，你们注定将毁灭，KK是从来没出过错的。”


 “混蛋！”卓成一把提起他的衣襟，“他把东西都藏在哪？”


 “很遗憾，我不知道，我后来又没跟着他，不过从KK预测的结果来看，他肯定是全世界到处都藏了点，绝对不止十五个地方。”


 卓成把雅罗甩在地上：“快，接蒂娜和科克。”


 两位温和派使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实验室，看到画面的他们同样大感吃惊和意外，“原来托夫真的不是危言耸听。”


 “我们急切地需要你们的帮助，不管你们有什么方法，这关系到人类的存亡。”


 科克犹疑着说：“KK从没出过错，如果这就是它的预测结果，那就无法改变了，任何人都帮不了你们……”


 “别管什么预测不预测，你们可以帮我们，你们科技那么发达，难道连小小的病毒都对付不了吗？”


 “再生细菌是KK来这里以后再创造的，我们从前没有接触过，没有现成的方案可供使用。KK是我们科技的最高水平，就算我们要研制解毒血清，还得取决于KK。可时间太短，怕是来不及了。”


 “那就找出那些病毒的地点。”


 “怎么找？怎么说地球都是个赤道长达四万公里的星球，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我们启用最高级的探测仪，至少要三个地球日才能侦测到全球范围，何况，病毒如果发生变种，很有可能导致探测仪出现误差辨认……”


 “那就动用你们的交通工具，把地球人都运走。”


 “我们的交通工具最多足够运送十来万人，而且先前因为托夫的指挥，我们所有的能量都装入了武器，短时间内无法实现超时空跳转……卓成先生，人类的处境我们很同情，我直说了吧，现在连我们都得赶紧离开这个星球，不然也会成为受害者，没有跳转，我们只能把驱动能量开到最大程度，能跑多远跑多远，所以，我们也不会帮助地球人，我们已经自顾不瑕。”


 科克说话的同时，外面的飞碟已在升空，发出闪亮的信号，在外太空的飞船也开始将武器能量转换到超时空跳转装置，在不能跳转前，所有飞船已开始用每秒66千米的速度远离地球。


 “你们不能走，是你们带来了KK，是你们让托夫把我们推上了绝路，你们就这样一走了之吗？”卓成死死拉住要离开的科克和蒂娜。


 “我们很抱歉，但我们并不打算负什么责任，因为我们相信的是KK，这个结果看似是我们引起的，但从命运的角度来讲，它是一种必然。”科克说：“但人类不会灭亡的，有三个人将继续活下去，那就是体内有过再生细菌的王翔，甘琳和普修，也许从他们开始，将产生新一代的具有超能力的新人类……”


 “放你的屁！”卓成怒急攻心：“你……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漠视一个种族的灭亡？”然而看到科克和蒂娜无奈的眼神，他把要骂的话生生收了回去，跪下了，跪在了他们的面前：“求求你们，想想办法，你们拥有那么高的文明，你们要救救我们，求求你们了。”


 “求求你们了！”小惠也跪了下去。


 “求你们了！”林智也跟着跪下了，米拉教授跪下了，卫斯理跪下了，他身后的螳螂猎豹都跪下了。“救救人类吧。”


 环看跪了一屋子的人，蒂娜和科克重重地垂下了头，但是，令人绝望的一幕出现了，“对不起，知道这个消息时，我们已经为人类想过许多办法，但是，我们无能为力，这是未来，是命运，KK已经决定了，无法更改。”


 话音刚落，两人身影一闪，消失在空气中，同时手向雅罗指了一下，他也消失了，被他们带走了。卓成追出屋外，只看到远远的飞碟上，面带悲苦的科克向他们挥手，飞碟消失在天际。


 “回来！回来啊！”卓成挥舞着双手，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山谷中只余他的回音阵阵。他哭了，扑倒在雪地里呜呜地哭了，雪花瞬间盖满他全身。


 结束了计算的KK蓝光在闪烁着，在飞碟离开后，他收到来自科克的通讯：“KK，人类结局已定，你跟我们回去吧。”


 “不！我要陪着他们。”


 “我知道你对他们有了感情，但何必呢，他们活不了几天了，你留下来，面对他们的尸体时，只有伤心。难道你还会怀疑自己的计算结果吗？”


 “我不怀疑，但就算一定会这样结束，我也要看着它发生。”KK的声音坚定。


 科克长叹：“好吧，我们在天狼星观察站等你，早点回来。”


 通讯结束，KK变形飞到空中，悄然来到卓成的背后，慢慢地落在他的肩头。卓成看着他，慢慢止住眼泪：“KK，你一直是个恶魔，每次你给我答案，都要代价，但是，不管有什么代价，能不能让我独自承担，不要牵扯到其他人。”


 “我只是个工具，我只是告诉你命中注定的答案。”


 “你不要这么残酷好吗？你错一次好吗？”卓成砰砰向他磕起了头，“这是几十亿条人命，求你了，KK，告诉我，你错过，你也曾经错过。你告诉我，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KK闪烁几下，绝望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研究室中，愁云惨雾笼罩下来，卫斯理抱着头蹲在墙角：“我们完了吗？人类完了吗？”


 米拉上去摇晃着卫斯理：“不不不！你们不能泄气，还有48小时，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像从前一样，我们总能逢凶化吉，这样的事不是也有过吗？这一次……”


 但卫斯理没有抬头，从前不管事情糟到什么程度，这个坚强的男人都从没丧失信心，但这一次，他从心底感觉到真正的末日来临了，在多年的冒险生涯中，他早已有了一种直觉，而今天的直觉告诉他，一切都完了，一种从没有过悲观绝望牢牢盘据心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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