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天无月，地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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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安家庄，没有人。
原本热热闹闹的村庄如今后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
用泥砖堆砌而成的土房子依然有序地伫立在大路两旁，没有移动过的迹象。房门前挂着的辣椒串随风飘舞，墙边摆放着的钉耙锄头一动不动。
它们都静静地注视着这些远方的来客，想要诉说这里发生的遭遇，但传到众人耳中的不过是微风空鸣。
众人走在安家庄的大路上，如同走在荒原上一样。
未明之突然飞身掠上房顶，在诸多房顶之间快步疾行，转眼已回到白易心身边。
“公子，没有人。”未明之冷冷说道。
“昨夜明明见到这里有亮光，怎么今日这里便没有人了？”静心先生疑惑道。
他的脸上不仅仅有一些惊讶，还有疑惑和恐惧。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众人四处游走，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白易心走进一家酒肆，桌椅皆已有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还记得这里，他几个月前曾经来过。那时他在这喝了一碗劣质的烧酒，那感觉就像把刀子吞下去一样，他一直都记得那味道。
但现在，那种味道只能存在于回忆里了。
当越来越多事物只能放在回忆里时，人也只能活在回忆里了。
不过，这里不只有回忆，还有一些不起眼的变化。
而白易心已发现了这些变化。
“这里不久前发生过打斗，双方都是有武功的人。他们虽然极力掩藏痕迹，但终究露出了些马脚。”白易心向已经回来的众人说道。
“为什么会有打斗呢？”志向天问道。
“还不清楚。”
“那……村民呢？”志向天继续问道。
“他们恐怕……已经死了。”白易心犹豫着说道。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他非常期望自己的猜测是假的，希望有人能出来反驳他。
可惜……
“为什么？”
“出安家庄的大路只有两条，如果有村民离开安家庄，我们一定会在路上遇到，可是一路走来……”白易心没有再说下去，众人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虽然是白易心的猜测，但这确实是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
为什么要杀死村民？
为什么昨天夜里这里有亮光？
志向天没有问出这些问题，因为他知道这些问题现在也得不到答案。
众人暂时陷入了沉寂。
“啊！”
苍岩大吼着撞倒了一面土墙，用拳头捶击着破旧的厚门板。
他需要发泄，他已忍耐了太久，他可以忍受别人的污蔑，但无法忍受对生命的轻视。
众人没有去阻止他，也没有去看他。
荒凉的村庄，生命的流逝，已让他们的内心五味杂陈。
安家庄并不大，但是也有上百口人家，但现在他们可能都已成了亡魂，这究竟是谁干的？
明明数天前，这里还是一个热闹的村庄，现在竟已成了一个死镇！
白易心心想：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会经过这里吗？
他的脸庞已变的苍白且冰冷，白雪已在心中落下。……
他的脸庞已变的苍白且冰冷，白雪已在心中落下。
他的神情已经因为痛苦而变得有些扭曲。
在出发前，他虽然已预料到此行将充满艰辛，但还是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牺牲。
那些无辜的人，老人，孩子……我不死，到底还有多少人会死？
如果不是为了那个使命，那个与生俱来，必须肩负的使命，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自己，终结这场悲剧。
但是他还不能死，他必须要好好地活下去，越久越好。
他必须走下去，即使会有更多有辜的，无辜的人倒下。
白易心感觉自己已浸泡在鲜血里，苦涩，咸腥的味道冲进他的鼻腔，他想要呕吐，却吐不出来。
白易心看了看其他人，他想好好地再看看大家，他不知道当他到达目的地时，还有几人会在他身边。
或许一个都不会有，包括他自己。
众人都是愁容满面。
只有一个人除外，一个玉一样的女人。
玉珠的嘴角微微上扬，神情冷漠，无神地双眼好像在看着白易心，好像在轻蔑地嘲笑他。
她为什么在笑？
她的眼睛好像在看我，她真的是瞎子吗？
白易心已有些恼怒，他在平时是极少恼怒的。
她在嘲笑我吗？
她如此漠视生命吗？
她一个瞎子是怎么在这乱世活下来的？
偷东西，要饭，还是……做婊子？
她对那些村民的死根本不以为意。也对，一个婊子又怎会在乎他人的死活！
想到这里，白易心突然身体一震，他有些惊讶，他为什么会对玉珠有那么恶毒，卑贱的想法，他平时绝不会这样去看待别人，他总是往人好的一面去想，但是现在……
他，这是怎么了？
一只手抚在了白易心的肩膀上，这只手虽然干燥粗糙像枯树皮一样，但是却让白易心感到了一阵温暖。
“一切都会过去的，至少现在我们还活着，我们还有希望。”未明之说道。
这句话他虽然说得很生硬，但却充满温度。
这句话白易心听另一个人也说过，一个他敬重的人。
现在他对这句话的含义有了更多的领悟。
白易心的心情已经逐渐平复。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但路还要继续走下去。
苍岩已不再发泄了，他沉默地回到了白易心的身边。
“静心先生，多谢你昨日赶来为我送别，今日不如我们就在此别过吧！”
“什么？”静心疑惑道，他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不仅如此，志向天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异样的神情。
“此行凶险万分，我不忍先生再与我等一同赴险。就此别过吧？”白易心的双眼凝视着静心先生，他的眼眸好像也会说话。
“这，啊哈哈哈哈哈哈………”静心先生手捋胡须，仰天大笑许久。
这下轮到白易心有些疑惑了。
“白先生太轻看我静心悦梧了。士为知己者死，虽说我与白先生还不能互称知己，但是白先生之为人，学识确实让我敬佩。当此之际，我怎会弃你而去呢？”
“但是……”白易心话未说完。……
“但是……”白易心话未说完。
“我虽不会武功，但是我可请一人助先生渡过艰险。此人叫洪方威山，现在云浮郡首阳城中。”
苍岩听到这个名字一下子来了兴趣，“就是那位号称‘孤月照银枪，威名镇三江’的洪方威山吗？听说他枪法卓绝，拳脚功夫也十分了得。曾在雪夜之中，单枪匹马连渡三江，连杀莽山大盗三十余人，生擒匪首常昆。”
对于这些江湖上的大侠，苍岩知道的确实要比别人多些。
因为他也想成为那样的人物。
“不错，正是此人。此人武艺高强，足智多谋，正直豪爽，是少见的大侠士，大丈夫。”
“他会帮助我们吗？听说他现在是延兴庄的主人，延兴庄是首阳城中最大的庄园，他现在拥有的财富常人十辈子都挣不来。”未明之冷冷道。
当一个人一无所有时他会很勇敢，他不害怕失去，也不害怕失败。但当一个人拥有越来越多的东西时，他便会害怕，害怕失去他千辛万苦所得来的一切。
“普通人求他相助恐怕不行，但我却可以。”静心先生自信满满地答道。
“为何？”
“因为他欠我一个人情，天大的人情。只要我去找他，相信他定会帮忙，他不是一个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
谁都看得出来他没有说谎。
白易心没有说话，他沉默了，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回答。
他并不想再牵连更多的人，他不想再把厄运带给其他人。
见白易心没有说话，苍岩急忙劝说道：“少爷，咱们就去延兴庄走一回吧，不管成不成，也不要辜负了静心先生的好意！”
白易心看了看未明之，他也沉默着。
“好。”白易心淡淡地回答了一个字。
静心先生的脸上有了笑意。
志向天听言也恢复了平静，他向玉珠问道：“玉珠姑娘，接下来去往何处啊？”
“何处都会去。”
“不如与我们一起去首阳城吧，大家结伴也可互相照顾。”志向天温柔地说道。
玉珠脸上有些动容，柔声说道：“好。”
静心先生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向着白易心说道：“白先生，前往首阳城需要几日时间，我等快快启程吧。”
众人转眼间已离开了安家庄，继续行走在荒原上。
前路漫漫，众人的脚步愈快，心情愈沉重。
好在枯草地上已有春芽冒出头来，寒气已经消散，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已经到来了。
它带来的不只有温暖，生命，还有希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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