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章 长调安魂

 江彬和姜汉是一起回来的，姜汉率军追击达延汗的时候遇到正在追击阿尔楚的江彬和杨英，两军汇合之后又追了几十里，直到看不见达延汗之后才返回大营。


 朱厚照看着血染战袍的江彬，忍不住把他搂紧怀中。江彬看着一身麒麟战甲的朱厚照，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当今陛下，这就是当年那个和自己一起在御花园中训练的太子。


 “陛下，您有没有受伤？”


 江彬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现在他是害怕了，作为一军统帅，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让愤怒冲昏了头脑，忘记了应该先来救援朱厚照。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朱厚照并没有责备他，反而仔细询问了将士们的伤亡情况，又仔细的检查了江彬的伤势，见江彬没有大碍之后，这才严厉的批评了江彬几句。


 江彬挨了批评不仅没有委屈，反而如同解脱一般放松下来。他知道陛下没生他的气，之所以批评他就是因为他不够冷静，险些延误战机。换成别的皇帝，只这一条罪状就够杀头抄家的了，所以江彬挨了批评一点都不觉得委屈，他觉得自己和陛下的关系又进了一步。


 没见陛下一边批评他，一边亲自给江彬上药吗，这关系把旁边的姜汉羡慕的眼珠子发红。当姜汉从马昂口中听说陛下亲自给仇钺处理伤口，亲手给喂药，蓝娘娘还亲手熬了肉汤喂仇钺吃的时候，姜汉就差直接对朱厚照说：“陛下，末将身上也有伤，也想吃肉汤。”


 不过朱厚照还真没忘姜汉，说完江彬之后开始指点姜汉在此战中的表现。当然，也是一边说一边给上药。而此时江彬早就向常胜、江夏和马昂显摆起自己的战功来。


 马昂可以大谈战车营的功绩，可以炫耀自己指挥有方，可是江彬等人一亮出伤口他就没词了。战车营战绩不凡是不假，但是全营上下没一个带伤的，这让战车营的将士们很是苦恼。


 怎么能没受伤的呢？身上没伤怎么向兄弟们炫耀哇，这回去之后肯定有人会说他们吹牛，那样的大战怎么可能没有一个战死的，没有一个负伤的呢。


 其实这就是装甲部队的威力所在，可以用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大的战果。但是装甲部队也并不是没伤亡，由于其装备的特殊性所决定，要么是全身而退，要么就是全员战死。这和现代装甲兵在战场上是一个道理，一发炮弹或者反坦克导弹命中装甲车，车内的士兵根本就没机会逃出来。


 现在鞑靼没有对付装甲部队的好办法，战车营才会出现无伤亡的情况。一旦鞑靼想出克制战车的方法，那伤亡一点也不会比步兵少。


 大战之后打扫战场也是个力气活，别的不说双方战死将士的尸体就够收拾一阵子的了，更何况除了大营之外，绵延上百里的草原上到处都躺着战死的人马呢。


 明军大营前的壕沟成了鞑靼骑兵的墓穴，而大明将士的尸体则被烧成骨灰装进坛子里，准备带回大明。厚照的旨意是：不准丢下一个兄弟。


 被江彬抓来的奸细，朱厚照只看了一眼就命令将他放走，那所谓的奸细其实就是那个老牧民。当李峰告诉朱厚照，老牧民的毡包和牛羊在战火中都没了的时候。朱厚照命令李峰帮助老牧民另选一块地方搭起了毡包，又把十几匹带伤的鞑靼战马和很多物资送给老牧民，老牧民凭借这些东西度过严冬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不过那个老牧民并没有走，而是找来十几个牧民来到大营之外掩埋鞑靼骑兵的尸体。当三道壕沟被填平之后，牧民们跪在地上祈祷，老牧民则是盘腿坐在地上，拉起了马头琴。伴随着悠扬的琴声，悠远苍凉的长调在草原上唱响。


 朱厚照和将士们被这悲凉的歌声吸引，他们都在侧耳细听，用心感受着长调中传递出来的阵阵悲伤。朱厚照有感而发情不自禁的随着悠扬的马头琴声唱了起来。


 “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江水长，秋草黄，草原琴声忧伤。


 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


 鸿雁北归还，带上我的思念。歌声远，琴声颤，草原上春意暖。鸿雁向苍天，天空有多遥远。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将士们全被朱厚照的歌声感染，随着朱厚照不断重复着这首歌。


 那老牧民收起马头琴，来到朱厚照面前恭敬地鞠躬之后说到：“尊敬的陛下，您的这首歌唱出了我们的心声。我有个请求，请陛下将这首歌赐给我吧，请陛下允许我唱这首歌，送这些孩子们的灵魂去长生天那里吧。”


 “朕答应你，你就在这唱吧，不仅是为草原勇士而唱，也是为大明勇士而唱。老人家，朕感谢你。”


 老牧民跪倒在地，磕了一个长头之后，盘膝坐在指挥台上，唱起了这首歌。歌声悠扬传遍四方，方才还是强劲的秋风随着歌声逐渐舒缓。红日西斜，草原上的暮色即将来临，伴着悠扬的歌声，明军将士们享受着大战之后的惬意。


 朱厚照看着被填平的壕沟，看着远处冒起的火光，他手扶栏杆低声说到：“全是勇士，全是好样的。安息吧，勇士们。”


 此时刘瑾来到朱厚照身后小声说：“陛下，酒宴已经准备好，庆功宴何时开始？”


 厚照转过身来看着刘瑾说：“瑾啊，你的鸽子没饿死吧，这两天怎么不见它们来回的飞呀，啊？”


 刘瑾一屁股坐在指挥台上，惊恐的看着朱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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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陛下，您，您全知道啦~~~~~”


 “朕知道什么？你没有话要对朕说吗？”


 刘瑾面色煞白呆愣愣的看着朱厚照，良久之后刘瑾就像濒死之人发现了救命稻草一样，猛扑过去抱住朱厚照的腿。


 “陛下，陛下啊，奴是被逼的呀，都是宁王逼的呀。奴的心里只有陛下呀。陛下，奴贪财接受了宁王的贿赂，奴回去之后就把宅子和钱献给陛下。陛下，老奴真的是一时糊涂哇。老奴就想着陛下大婚的时候，能热闹些风光些。老奴真的没有其他想法，也没干其他事情呀。”


 厚照身边的蓝星再也忍耐不住，指着刘瑾怒斥。


 “你胡说，你和宁王狼狈为奸，你泄露陛下行踪致使陛下置身险地，而且害死先帝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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