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大殿内的蚊子
大明弘治十八年五月，北京城又到了花红柳绿、早长莺飞的季节。五月间的北京城着实令人舒服，且不说那处处“乱花渐欲迷人眼”，单说这暖洋洋的阳光就让人心里说不出的惬意。这个时候不像三伏天那般潮湿闷热，可以说是北京城最舒服的季节。但是也有一样不好，就是房间里面不如外面暖和。所以老北京的人都以喜欢在这个季节出来晒太阳俗称“晒老爷儿”。
这是自然界的规律，人是没法改变的，就算归为大明皇帝的弘治帝也不能改变。按说皇宫应该是大明最好的房子了，无论从那方面来说都是最好的。但是在五月间，高大的宫殿内也和普通百姓人家一样发阴发冷。待在大殿里面时间长了就免不了有个伤风感冒的，弘治帝是位勤于政务的好皇帝，每天批阅奏章的时间很长，所以偶感风寒打起了喷嚏。
要说这伤风感冒实在不算什么大病，不要说在现代，就是在古代也有很多治疗的办法。所以一向宽厚节俭的弘治帝也没和太医说，就照着医书自己开了个方子，让身边的太监到太医院去抓药。太医一看这方子就知道这是治伤风感冒的最长见的方子，以为是太监们自己用的，也没多问就给抓了药。
弘治帝吃了药感觉好多了，为此他还很是得意。这天他正在奉天殿内批阅奏章，正在忙碌的时候闻到了一阵扑鼻的香气。弘治帝抬头一看，只见太子朱厚照，太康公主朱秀荣领着一帮太监宫女端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儿子闺女来了，弘治帝自然喜欢，也借这个机会休息一下。
“照儿、荣荣，你们怎么来了？”
“父皇，儿臣听母后说您偶感风寒，觉得并不是很严重，应该吃些发汗的食物，还需注意避免着凉就好了，所以儿臣领着荣荣给父皇送来美食，请父皇品尝。”
“嗯，父皇，现在皇家大集上正在举办大明特色美食节，全大明的好吃的都集中到皇家大集，父皇没时间去，我和哥哥就挑了几样让御厨给父皇做出来尝尝。”
“哈哈哈哈，美食节父皇知道，也很想去。不过今天确实不行，好在有你们父皇不出宫也能尝到各地美食，这实在是太好了。照儿、荣荣快让父皇看看，你们都给父皇准备了什么。”
朱厚照一招手，光禄寺署丞叶良辅领着几位御厨上前大礼参拜弘治帝。
“起奏陛下，臣光禄寺署丞叶良辅奉太子殿下之命，为陛下准备了陕西羊肉泡馍、兰州老马家拉面、山西刀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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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良辅一口气说了几十样美食，都是弘治帝没吃过的。
“这么多呀，朕可吃不了这么多。王越，速传李东阳、谢迁、刘健，让他们和朕一起品尝我大明美食。”
“遵旨。”
朱厚照说到：“父皇，儿臣觉得还是先吃羊肉泡馍，这个儿臣吃过，一碗下去浑身暖洋洋的还会微微发汗，体内寒气就排出来了。父皇先吃这个吧。”
“好，就听照儿的。”
叶良辅连忙命御厨当场给弘治帝制作羊肉泡馍，不要说吃光是闻着那香气，弘治帝就顿觉馋涎欲滴。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朱厚照给他掰馍，后来实在忍不住了自己也动手掰了起来。
“父皇您掰得块太大了，要像儿臣这样掰成黄豆粒大小才行。须知这馍是半熟的，只有经过老汤冲泡之后才全熟而且味道最好。对就是这样，父皇真聪明。”
弘治帝：“哈哈哈，夸朕聪明的也只有你了。”
荣荣：“哥哥哥哥，我弄不好你帮我弄。”
“你都吃过了还要吃啊？”
“嗯，就吃。”
弘治帝：“哈哈哈，想吃就吃。荣荣，父皇这碗先给你吃。”
“谢谢父皇~~~~~”
爷三个其乐融融的时候，李东阳、谢迁、刘健一起到来，正要见礼却被弘治帝止住。
“三位爱卿不要多礼，朕叫你们来就是和朕一起品尝一下大明美食。”
李东阳：“臣谢陛下，太子殿下举办的美食节臣也去过，足不出京就能吃到天下美食，果然是件乐事，陛下这是与民同乐呀。”
刘健：“殿下此举着实不错，如此一来可促进南北交流，又可让京中游子能够吃到家乡的味道，排解思乡之情，善莫大焉。不知这里有没有臣老家的胡辣汤，这个时候吃上一碗，通体舒坦，充饥解乏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厚照：“有的，刘大人稍待。”
刘健：“哦哦，如此多谢殿下了。”
刘健老家是河南洛阳，自然是对老家的美食情有独钟，而且他还非常喜欢吃面食，他看见弘治帝爷三个正忙着掰馍，好奇之下也跟着动手掰起来。
谢迁：“陛下与民同乐是好的，殿下促进南北交流也是好的。只是陛下千万不要沉溺于口腹之欲，更不可将这些民间美食列为贡品，若如此会使百姓负担加重的，陛下三思。”
朱厚照听了谢迁的话感觉有只苍蝇在自己耳边嗡嗡嗡，其实谢迁的话不无道理，能被列为皇家贡品的，无一不是全国各地或品质优秀、或稀缺珍罕，或享有盛誉，或寓意吉祥的极品和精华。这既是地方文、化经济等各方面的荟萃，也是地方官政绩的一个表现。但是一旦列为贡品，就必须按时进献给皇帝，而且必须是最好的。那个时代交通不便，类似一些生鲜果品又没有储存方法，这一路送到北京浪费极多，所需费用自然不少，为此一些地方官巧立名目将这些费用摊到百姓头上，无形中加重了百姓负担，所以谢迁才会这样提醒弘治帝。
不过谢迁没明白的是，朱厚照之所以举办美食节就是为了在不加重百姓负担的基础上，能让弘治帝不用出京就可以吃到大明各地美食，也不用把这些美食列为贡品劳民伤财，这何乐而不为呢。谢迁的确是为民着想，但是过于片面，只看到可能的害处而忽略了更多的好处。在现代哪个商家不是大力宣传自己的产品的，不宣传谁知道你的产品是啥。再说这个美食节是朱厚照的一次尝试，这种形式一旦取得很好的效果，那么接下来就是全国名优产品的博览会，一次博览会对于商家有何意义，商人们心中最是清楚。有了这个南北交流的平台还愁没有商机，没钱可赚吗？所以说谢迁的初衷是好的，只是看法过于片面、保守了。
弘治帝对此倒是习以为常，谢迁如果不说上几句逆耳忠言就不是谢迁了。
“谢爱卿真乃朕之魏征也，爱卿放心，朕不会沉溺于口舌之欲，也不会随意加重百姓负担。爱卿没看见朕的太子已经让御厨学会了做法了吗，以后朕想吃了就自己做，不会叨扰百姓们的呵呵呵。”
“陛下英明，臣代百姓们感谢陛下宽厚。”
“谢爱卿啊，你祖籍浙江余姚，想是不喜欢吃面食。对了，李爱卿祖籍湖南长沙，喜欢吃辣。照儿有没有南方的美食？”
“有的，儿臣这就命人去准备。”
“谢殿下。”
皇帝吃饭是很麻烦的，就算是在皇帝眼前做好，太子殿下亲手操作，那必要的程序依旧不能少。王越和刘瑾分别用银针试毒，刘瑾还夹出一些亲自试吃之后，弘治帝这才捧起大海碗西里呼噜的吃了起来。这是朱厚照告诉他的，说是要品味羊肉泡馍的美妙滋味就不能文雅，必须狼吞虎咽才行。果然只一碗下肚弘治帝就红光满面，脑门上出了一层汗。
“哈哈哈，美味，果然美味。舒坦，太舒坦了。”
弘治帝边说边用手绢擦着汗水，此时他觉得浑身上下每个汗毛孔都打开了，就像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一样痛快。刘瑾慌忙接过弘治帝手中的手绢说：“陛下，这手绢都湿透了换一条吧。”
在弘治帝点头之后，王越将一条新手卷放在弘治帝手边。
“哎呦，终于吃完啦。父皇荣荣有些撑，想去皇家大集玩会儿。”
“呵呵，去吧去吧。照儿，你陪着荣荣去吧。”
“父皇觉得舒服了吗？不如先休息一下小睡片刻，睡醒之后一定精神百倍呢。”
“好好，父皇知道了，你们去吧。”
朱厚照领着太康辞别弘治帝，又和三位阁老一一话别，三位阁老吃的正美自然对太子殿下心存感激，一个个拉着朱厚照的手嘱咐太子小心，早些回来。弘治帝看着太子和自己最宠信的三个重臣之间其乐融融的样子，心中欢喜异常，禁不住又多吃了一碗。
奉天殿内谁都没注意到，似乎是在忙碌着收拾东西的刘瑾，将弘治帝用过的手绢塞进自己袖子里。片刻之后，一只翠绿的小竹管从刘瑾的袖子里冒出了顶端，那封口已经打开，一道肉眼难见的细小的黑影一闪即逝。随后刘瑾迅速收起竹管，跟在朱厚照身后走出奉天殿。
正像朱厚照说的那样，弘治帝通体舒坦，困意上涌。于是命王越铺好被褥，就在书案后的龙椅上小憩。李东阳三人叮嘱弘治帝小心着凉之后，告辞离开。
弘治帝刚刚合上眼睛，就觉得脖子上一痒，随手一拍发现掌心中有一只被拍死的蚊子。
“这么早就有蚊子了，王越，点上熏香。”
“是陛下，陛下放心安睡，老奴为陛下驱赶蚊虫。”
“好，朕小睡片刻，半个时辰后记得叫醒朕。”
“老奴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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