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国师大人品行高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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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文山惶惶然回到暖阁里去，方氏正在和春晓商量娶新娘子贴什么样式的窗花，京中时下流行的喜上眉梢有些太普通了。
“夫人……”
方氏扭头看他一眼，又转回头来：“国师走了？三丫头回去歇息了？你怎么不去西侧院，还往我这里来做什么。”
“三丫头被国师接走了……”
他这事越琢磨越不对味，如果说答应婚事是把闺女往火坑里推，那同意国师接人，岂不是直接送进了狼嘴里？
果然，方氏一听勃然大怒，几乎是一个箭步窜到他面前：“什么叫接走了？”
邱文山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怎的，有些哑口无言。
“你说清楚！怎么就接走了？为什么要接走？接哪去了？多时给送回来？”
“国，国师说，要接她去清风观赏雪……”
“什么！”方氏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他神色不宁，方知他不是在说笑。
“邱文山！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清风观可在京郊呢！国师连夜把人弄到京郊，这是不打算送回来了啊！若是明日大雪，山路难行，她岂不是要被困在山上！”
他当时也想过了，但女儿说要斋戒论道……
方氏招呼春晓道：“拿我的衣裳来，牵我的马！我去把他们追回来！”
“夫人，夫人！”一家之主降低姿态抓住她袖子的瞬间矮了一截：“我已应承了国师，如何再好反悔？更何况，女儿自己也愿意，他们有婚约在身，年后说不定就完婚了！”
方氏抬脚要踢人，却在看到他哀切的模样后硬生生克制：“且不论能不能完婚！我就问你！你怎么能保证国师不是以婚约为借口来戏弄她？孤男寡女处在山上！你也是男人！你说！会发生什么事！若是国师来个始乱终弃！败坏的可是你邱家的名声和女儿的一生！你怎么还大言不惭的答应了！”
邱文山此时也十分想给自己一个巴掌，但若回到当时，他还真就不知该如何拒绝，就如同不知该如何拒绝陛下的圣旨。
方氏啐他一口道：“你就是个懦夫！就跟自家人有本事！”
邱文山被斥的无地自容，眼瞅着夫人又要出门，赶紧抱紧了人：“夫人，马车已经走远了，眼下是追不上了。国师大人品性高洁，说是赏雪必然不会做出其他越矩之事，更何况，三丫头也并非是个蠢的，岂会让人随意占了便宜？”
方氏被他气的浑身发抖，一把将人抖开：“你给我闪开！”
邱文山虽是让开了，却仍拦在门口的方向，像是在说服她，更多的是在说服自己：“你放心，国师是信得过的，三丫头也不会吃亏，更何况有陛下的圣旨在，哪怕就是国师，也没有说反悔就反悔的道理，总归还要顾及皇家颜面！”
“这个时候了，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方氏恨恨咬牙在榻上坐下，瞧着邱文山一百个不顺眼。
后者也非常识趣，给春晓使了个眼色：“夫人今天鞋袜湿了，去打盆热水，我给夫人洗洗脚。”
方氏睨他一眼道：“少在这里讨好，回你的西侧院去！”
邱文山叹了口气：“你但凡给我一枕之席，我日后再也不踏足西侧院一步！”
“哼！”方氏一声冷哼，却是懒的搭理他。
春晓打了水来，邱文山娴熟的为她脱去鞋袜，将她带有薄茧的双足浸润在水中，一如年轻时一般亲力亲为的伺候。
“从来都是旁人伺候我的，也就你衿贵，得我伺候你。”
方氏一脚踢向他的胸口，将蹲在地上的人踢的一个趔趄。
“不必你伺候！我有手有脚！”
邱文山不敢再说什么了，挽着袖子为她洗脚，又接了巾帕仔细擦拭：“今夜还要赶我走？”
“我不会去追他们了，你不必在这里看着我！”
邱文山抿抿嘴，欲言又止，最终点点头，年轻时挺拔的身形已有佝偻：“我，去书房睡了。”
走到门口还没听见里头的人叫他，索性咬咬牙径直往书房去了。
小厮跟在后头道：“书房没烧暖炉，恐夜里下雪冷。”
邱文山冷哼：“着凉了才合她的意呢！”
方氏却顾不得管他说了什么，一门心思都在忧心女儿。
作为母亲，虽然不该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但她还是忍不住忐忑，若女儿一朝踏错，跟国师有了肌肤之亲……
国师再是那种今朝明珠，明朝弃履之徒……那女儿岂不是要伤心死？
若再严重一些，大了肚子……
她简直不敢想，愈发觉得邱文山此人可恨！
眼下只能盼着国师真如他所说，品性高洁，而女儿出门最好带了脑子！
而此时，出门没带脑子的邱三姑娘正依在品性高洁之人的怀中。
男人将她包裹在自己温软又轻薄的狐裘里，低头瞧着她光洁的额头，轻声问道：“困吗？”
“方才不困，晃着晃着就有些困了了。”
“困就睡会，尚未出城，还有些路途。”
“睡着了就看不到你了。”小姑娘掀起眼帘，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打量着他。
车内烛光昏暗，看不真切，愈发显得他高鼻深目眸光深邃，光是这么瞧着就让她忍不住往那人怀里又钻了钻。
“有的是时日让你看。”明净川言辞间似是藏着笑意：“本座也要好好看看你。”
“我没你好看，你会嫌弃我吗？”
“比我好看的才嫌弃。”
邱玉珂大惊看他：“你竟这般自恋！”
后者道：“说句玩笑话，不好笑？”
“……”
不光不好笑，还有点冷……
又钻回他的怀中，她双手在狐氅内环着男人劲挺的窄腰：“你怎么今天突然要带我去赏雪了？”
“因为有大雪。”
“我知道有大雪，为什么不等雪后？”
“雪后山路难行，你又不必往茶楼去了，我见你多有不便。”
她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雪！不过还是喜欢听他亲口说出来。
什么赏雪，就是想见她，一直跟她呆在一块的借口罢了！
待马车行至城门前，城门已闭，国师府的护卫上去通报，守城之将乖乖开门，容这马车驶出京都。
出了城，路比京中难行，颠来晃去，愈发让她困的昏沉。
强打起精神来，她掀开马车夹棉的窗帘向外看去，入目一片漆黑，往日里的青山秀水，如今却是姿态嶙峋，黑黢黢连成一片。
在这呵气成冰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无星无月，旷野无人，只有他们一行马车并几匹轻骑在匆匆赶路。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当她回头看向男人温润的眉眼，所有的惧意和寒冷都被一扫而空。
如暴雨之中发现一座草庐，如舟行波涛终于得以靠岸。
“睡会吧，还早。”
重新依偎在他怀中，邱玉珂慢慢闭上眼睛，恍如寻到了踏实的倚靠。
然而，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一片昏暗让她略微有些慌乱，随即意识到自己被一人抱在怀中，那人身上阳春白雪之气清冽而又甘甜，这才微微定心。
男人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狐裘大氅裹在她的身上，恐夜风刺骨吹痛她的皮肤，用兜帽掩了她的脸，这才拾级而上。
清风观门口的石阶有三百六十六道，待行至一半的时候，方见清风观的观主一边裹着外袍，一边带人快步迎了过来。
先是有些诧异，随即镇定心神气喘吁吁道：“大人怎么深夜前来？”
“宫中贵人抱恙，本座前来祈福。”
“是！”观主连忙应答，侧了身让他先行。
本该是从容不迫的修道之人，此刻却衣衫不整慌里慌张，连带那个大肚子都让明净川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来为贵人祈福的国师没有进三清殿，径直往后山自己的住所而去。
那是一处清静之地，月洞门上书‘松荫’二字，待入了圆门，却是别有洞天。
数株造型各异的松树或植于高坡，或栽种石涧，从碗口粗细到一两人合抱的都有，在夜色之中恍如巍峨守将。
随行护卫接了道士们手上的灯盏进院，除了清风观观主，其他人都被留在月洞门的外头。
沿着一条石道往上去没两步，一片两进的宅子掩映在松涛之中。
宅院是常年有人洒扫的，浸润的檀香令人宁神心安。
明净川轻车熟路的进了卧房之中，将怀中抱着的人轻轻放在软榻之上。
待掀开那兜帽，红润的小脸配上一汪漆黑如墨的眼珠子，瞧着十分灵动。
“歇会。”
“嗯……”邱玉珂闷声应了，却觉得颊边一片滚烫，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晚上他俩是住一块吗？
明净川出了内室，观主已经整理了衣冠，恭恭敬敬的上前见礼：“无量天尊，贫道方才在大人面前实在失礼。”
“无妨，你且歇着去吧，本座小住几日，不必特别关照。”
“是……”观主如是应着，在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是没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好奇心往内室张望了一眼。
瞧身量应该是个年轻女子，还带着两个打扮不俗的丫鬟，想必是大户人家的……
再联想到国师位自己求了一桩婚事，此人莫不是……
想归想，但却不敢去问，匆匆出了松荫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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