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见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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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面香扑鼻，女子红衣黑发，似驱走了他二十年来的漫天飞雪。
接了那碗简陋的汤面，从来锦衣玉食的大斉国师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但此情此景似恍若在梦中见过一般，连带眼前之人都变的有些不太真实。
“搅拌一下！”
她在说什么？
邱玉珂盈盈笑道：“拌一下更好吃！”
红唇软润，开阖间带着笑意。
“哎呀！看我干嘛！看面！”这次干脆抓着他的手，亲自帮他拌面：“拌一下，咸淡均匀更好吃！”
拌一下还能变成山珍海味不成……
但筷子在碗底不知戳中了什么，待翻出来一看，竟是个黄灿灿的煎蛋。
外焦里嫩，于面条之中分外扎眼。
“只有你有！”邱三姑娘嘚瑟完了又附在他耳边说道：“快吃，别让他们看到了，说我在道观开荤！”
男人挑眉，不以为然：“他们不敢说。”
“那你也快吃，一会凉了。”
“看上去不太好吃。”
邱三姑娘瞪他，只得勉为其难的吃了一口。
做面的人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好吃吧？”
“不好吃。”言罢又吃一口。
谁能想到堂堂大斉国师，会坐在驿亭里吃着一碗简陋的面条，一边抱怨着不好吃，一边吃的不亦乐乎。
刚将碗放下，清风观内急急奔来一人，待近了才看清竟是李公公。
李公公一路小跑，还滑倒了好几跤。
吃饱喝足的国师大人对护卫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将李公公架到了他面前。
一把年纪的人了，似乎是被摔的狠了，两股战战：“大人……”
连带声音都战战，匍匐在明净川脚边：“京中飞鸽传书，说皇后娘娘薨了……”
邱玉珂骤然一惊，首先想到的是八皇子，其次是太子。
她没见过皇后，也不了解她，只知道好友八皇子是她的儿子，所以她首先想到的是，那个年仅十岁的孩子会难过成什么样。
李公公见明净川没有表态，只又唤他一句：“大人？”
“知道了。”国师不愧是国师，似乎早就通晓一切生老病死，既不惊讶也不慌乱，依旧静坐驿亭之中，目光掠向那些铲雪的道士。
邱玉珂看看李公公，决定替他问出来：“那你什么时候回京？”
“总要等官道能行的时候。”
这话没毛病，大家又没有翅膀，总不可能飞回去。
李公公跪在地上唉声叹气，恨自己昨日没有力劝成功。
然而明净川是铁了心的要在清风观等着皇后死，任谁劝也没办法。
“跪着不冷吗？”国师睇那李公公一眼道：“雪势已小，京中城防必然已经开始铲雪，届时，这路便打通了。”
李公公颤巍巍的起身，抿紧苍白的嘴唇站在一旁不敢说什么。
邱玉珂本想问他要不要吃面，但不知为何，以前觉得此人是明净川的忠仆，今日竟觉得他二人并非一心。
恐说错什么，便干脆闭上了嘴巴。
瞧着明净川气定神闲的坐着，李公公又鼓起勇气道：“老奴尚未将此事通报给老国师……”
“那本座跟你一道去吧。”
李公公顿了顿，点头应是。
国师首先是皇室的国师，其次才是这天下的国师，从皇后生病伊始，国师就显得极为不配合。
老国师炼制的丹药吝啬的不肯拿出也就罢了，甚至连帝后的祈求都充耳不闻，无论是开坛做法，亦或者布置法阵，这都是他身为国师的分内之事。
但这位国师年轻且叛逆，只有被老国师多多的耳提面命，将来才能更好的效忠皇室，效忠大斉。
“那是老国师，还是你师父，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要带上我呢？”
邱玉珂一边爬山一边纳闷：“怎么感觉像婚前见父母？”
明净川伸手搀了她一把，避免石阶上的残雪打滑，闻言瞧她一眼，干咳道：“师父与我之情谊如同父子。”
“还真是见父母啊！”邱玉珂有点方，不是她不想见，而是没想到会是在这么一个情况下见。
才忙活了一顿晌午饭，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收拾打扮一下。
最不济第一次见面应该带点礼物吧？这是一个晚辈该有的礼数！
如是想着，她便要开溜。
男人抓住她的手腕道：“哪里去？”
“我去给师父做点好吃的！不能空着手去，你先去吧，我一会去找你！”
“你当师父和我一样喜欢吃你做的点心？”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带啊？嗯？你刚才说什么？喜欢吃我做的点心？你终于承认了啊！”
往日吃的不少，却是个架子大的，生怕说一声喜欢会给她招徕更多的生意似的。
鄙视这种人！
明净川放不下的面子板了起来：“不必瞎忙活！就见一面，择日再郑重拜见。”
“那要不然你跟李公公去，我这次就不去了吧……”
被男人攥紧的手腕抽不出来，对方态度坚决，完全不给她打退堂鼓的机会。
“早先你说重病一场忘记了许多事，我师父通晓岐黄之道，道法亦在我之上，兴许能为你指点迷津。”
话虽这么说……但是……
“你莫不是害怕？”
邱三姑娘小脑袋摇的飞快：“我完全不害怕他会反对我们！也一点也不担心他会不喜欢我！”
后者失笑，一个使力将人拉入怀中往前推了一把。
邱玉珂回头，看到男人不容置喙的努努下巴，只得硬着头皮上山。
通往紫霄殿的石阶已被打扫干净，稀疏小雪落在石阶上很快融化，瞧着这样子，短时间内雪就会停了。
紫霄殿大门洞开，似乎一直在等候着什么人的到来。
殿内跑出一个小道童，做礼道：“无量天尊，师兄来了？师父正在等您。”
“嗯。”男人神色冷漠，迈过了门槛。
邱玉珂却觉得新奇，瞧着那相貌清俊的小道童悄声问明净川道：“你竟然还有师弟？那我是不是也得叫师弟？”
“不知哪来的野路子罢了。”
声音不大，但却可以让所有人听得到，那小师弟头垂的更低，脚步匆匆的在前头引路。
邱玉珂暗地里戳了自家男人一把，这人最是嘴欠！国师了不起哦！
了不起的国师大人进了老国师所在的厢房，他今日没有在丹房炼丹，也没辟谷，坐在厢房里兴致勃勃的烤玉米棒子，这让他这个做徒弟的感到十分欣慰。
“师父。”行了道家的礼数，明净川道：“徒儿昨日便来了，只是突降大雪，未能及时前来拜见师父，还望师父宽恕。”
“无妨，无妨。”
老国师鹤发童颜，一双藏在褶皱中的双眸却漆黑发亮。
他放下拨火棍，一脸和气的对着他们说道：“净云，净山，看座。”
两个小道童搬来了两个木墩子，上头铺着苇叶蒲团。
“师兄请坐。”
“这位……”
邱玉珂略有局促：“我叫未婚妻，是明净川的邱玉……”
暗地里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我叫邱玉珂！是明净川的未婚妻……”
“呵呵呵，”老国师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和蔼可亲：“听川儿说起过你，邱姑娘。”
“邱姑娘请坐。”小道士将木墩子放在她身后。
小心看一眼明净川，后者拉着她一道坐下，她这才稍稍安心。
腰背挺直如她，连带与其交握的手指都不禁紧了紧。
“川儿早已加冠，奈何一直没有觅得良人，未曾婚配，如今终于和邱姑娘良缘得成，真乃天作之合啊！”
邱玉珂赶忙点头：“遇到他，也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
明净川转头看他，眸中讶然的同时又隐约含笑。
老国师又道：“有生之年能见到你二人成婚生子，老夫也享受一番含饴弄孙之趣，简直再好不过。”
“师父一定能长命百岁！”
“咳！”明净川干咳一声道：“师父早已过了百岁。”
邱三姑娘简直欲哭无泪，这就是传说中的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了吗？
“长命千百岁！”
“哈哈哈！”老国师笑的爽朗，继而又道：“邱姑娘如此真性情，难怪川儿会喜欢。”
邱玉珂歪头嘿嘿一笑，乖巧又人畜无害。
明净川却不动声色的勾唇而笑，如果他没记错，上次对师父提起这桩婚事的时候，他尚还不愿，不过是履行人伦职责罢了。
此番师父却已知晓了他的心意？
“师父，徒儿来此本为皇后祈福，奈何皇后还是薨逝，此番来，便是特意告知师父一声。”
言罢对身旁李公公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屈膝细禀了收到飞鸽传书一事。
“嗯，为师知道皇后这个冬天过不去。”老国师深深叹了口气：“人非草木，亦有情谊，帝后二人的婚事还是为师亲自主持的。”
邱玉珂听闻亦觉得唏嘘，有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苍凉感。
“老国师……”李公公道：“若非皇后娘娘卧病在床不良于行，多次想亲自来向老国师求救，如今皇后娘娘去了，老奴斗胆替陛下问老国师一句，皇后娘娘真的命当该绝吗？”
邱玉珂听闻心里咯噔一下，她虽不知这李公公和皇室以及明净川之间的关系，但还是听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他这是在代表皇室向老国师提出质疑？
虽然全程没有提及明净川，但却仍在质疑他是否力有不逮，或者力犹不及，从而导致皇后病危？
若是老国师亲自出马，是否还有挽救的余地？
他的问题亦是当今诚安帝的问题，兴许还代表了太子和八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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