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太难了！

 “我爹起了吗？”


 “老爷正在更衣，三姑娘这边坐，尝尝我们姨娘亲手做的豆腐花。”


 小厅屏风后头已经陆续端了早点上来，当中一盆热气腾腾的豆腐花，周围的有各色小菜做配，还有几个新蒸的白面馒头。


 好吧，不光她的早饭清淡，到她爹这也一样清淡的平平无奇。


 “三丫头怎么来了？”


 一家之主邱文山穿着官服自内室出来，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身后跟着的白姨娘则有些衣衫不整，追着把官帽给他扣在头上，顺带正了正。


 邱玉珂起身甜甜叫了声爹爹，又跟白姨娘打招呼。


 白姨娘道：“哎呦，三姑娘起的这样早啊，来，快坐下一起吃饭吧。”


 她倒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坐下不算，还招呼小丸子把竹篮拿过来。


 “女儿做了些点心，过来让爹爹和姨娘品鉴一下。”


 揭开竹篮上头蒙着的巾帕，一阵甜甜的奶香扑面而来，让正在净手的邱文山忍不住探头去看。


 只见竹篮里是三个胖乎乎的，长条形的发面大馒头，外皮焦黄色，撒着一层白霜似的糖粉。


 “这什么点心？”


 “棉花包。”邱玉珂拿了一个，一掰两半，给老爹和姨娘一人一半。


 “呦，可真香啊。”白姨娘的樱桃小嘴咬了一口，随即受用的捧着脸颊，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乖乖，妾身以前倒是吃过甜馒头的，但也没吃过这么香甜这么松软的，外皮酥的我骨头都要化了，里头竟真跟棉花似的，比棉花还软和。”


 “有这么好吃吗？”一家之主不信，掰了一小块塞嘴里，细细一尝，最终满意点头：“嗯，好吃！”


 “三姑娘这是你做的吗？这是怎么做出来的？我以前怎么从没吃过？哪里来的方子啊？”


 世界之大，您没吃过的可多着呢。


 当然，心里头得意，表面该有的谦恭却不能少：“无意间琢磨的方子，做了一晚上，终于做成了，爹爹和姨娘喜欢就好。”


 “虽说好吃，但你一个姑娘家的，天天琢磨吃像什么话？”老爹皱眉头，开始了唠叨模式：“俗话说，君子远庖厨，你虽不是君子，但我邱家也是书香门第，女孩子还是要以女红女德为主，日后去了夫家也不让人看轻了不是。”


 “爹爹吃着我做的点心，还要拿夫家来伤的我的心……”


 小姑娘嘴巴一撅，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邱文山动作一停，随即坚决的把棉花包送进嘴里：“你娘平日里惯着你，我不说什么，但这婚姻大事一向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更何况这媒人还是皇上……”


 “爹，按理说，您的官职也不高，咱们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皇上为什么偏偏把我赐婚给国师？”


 白姨娘吧唧吧唧吃着棉花包，耳朵却竖的高高的，虽说八卦在妇道人家中间传播的最快，但也不是什么八卦都是她们能过问的。


 “自然是国师向陛下求娶……”


 “啊？国师认得我？国师是不是把每家女孩都求了一遍，只有您答应了？”


 她没敢说，是不是只有您没敢抗旨？


 邱文山呵斥她道：“荒唐！国师岂是这样的人！既是国师求娶，自然有国师的道理，既有陛下保媒，日后定不会委屈了你！”


 嫁给一个白胡子老头，就先委屈她了好吗？


 “委不委屈爹说了不算，又不是爹嫁人。”


 “荒唐！”邱文山直接拍桌子了：“怎么跟爹说话呢！”


 虽然‘荒唐’X2了，但邱玉珂却毫无怯意，谁让老爹一个文弱书生，发起火来也没什么杀伤力。


 “如果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是委屈！”


 “成了亲，自然就喜欢了！小孩子家哪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况且以国师之尊，必然不会亏待了你，下半辈子也有了依靠！”


 邱玉珂盯着眼前的这碗豆腐花难以下咽，果然，想到婚事就倒胃口。


 “女儿先告辞了，爹爹和姨娘用早饭吧。”


 白姨娘八卦正听的起劲，赶紧起身道：“不，不留下吃饭？”


 “不吃了，我……”拿起竹篮，剩下的两个棉花包已经没了踪影。


 白姨娘上前握着她的手道：“这棉花包太好吃了，我让下人拿去给你弟弟妹妹尝尝，来，你要是不愿在姨娘这里吃饭，端两碗豆花回去？”


 “不必了，这几个棉花包本来就是给你们吃的，我先走了。”


 出了西侧院，一脚踢飞了地上的石子儿，邱三姑娘越过院墙看向东方破晓的黎明，深深叹了口气。


 “姑娘……”小丸子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换了个话题：“明日便是太子殿下的寿辰了，您打算给太子殿下做什么吃的？”


 后者伸了个懒腰道：“先回去吃饭，吃饱了睡一觉，睡醒了再开工！”


 跟着三姑娘一夜未眠的丫鬟婆子们在小厨房炖了甜滋滋的南瓜小米粥，一早的给渡云轩送了过去，邱玉珂回来正好赶上了。


 屋内屋外围了一圈的人，都在等着她回来开饭。


 将剩下的棉花包分给众人，邱玉珂吩咐他们回去吃饭吧，不必伺候。


 众人得了棉花包，美滋滋的退下。


 小米粥喝了一半，给各房各院送棉花包的佩奇也回来了，嘴角沾着棉花包的碎屑，眼神有些慌张。


 邱玉珂一时间觉得头疼：“佩奇啊佩奇，姑娘我亏待你了吗？让你送个棉花包你都偷吃？您到底是饿还是馋啊？有点主角包袱行不行？”


 佩奇眨巴着眼睛，舔了舔唇：“姑娘，我没有偷吃……夫人赏的。”


 “我娘给你的？”


 “嗯！”佩奇重重点头。


 小丸子轻声说道：“没有姑娘的允许，佩奇怎么敢偷吃……”


 邱玉珂语塞，好吧，是她一大早心情不好殃及池鱼了。


 不过想到娘和佩奇都会武功，眼下又赏赐棉花包给她吃，总觉得二人之间有什么联系似的。


 佩奇被看的浑身发毛，全然没读出三姑娘眼神中：‘主角以后会不会报复我’，这种深层含义。


 邱玉珂深深叹气：“坐下一起吃饭吧。”


 “谢姑娘。”


 亲自给佩奇夹了点小菜，希望她忘记刚才的不愉快，夹到一半又担心有讨好主角嫌疑，讪讪收回筷子。


 她太难了，她怎么这么难呢？


 对！要怪就怪那个倒霉国师！好端端的，你干嘛要娶我啊！


 而此时的罪魁祸首众望所归的打了个喷嚏，刚打开房门的侍卫却是大气不敢出一下。


 “这天儿忽的就冷了，大人出门还是加件大氅的好。”也就只有李公公敢面带微笑的劝劝脸色和天气一样寒冷的国师大人。


 明净川负手而立，看着院内红枫浸染寒露，似是在自言自语：“不必，不冷。”


 他心里头也有一股无名之火，本就是一段郎不愿，妾无意的姻缘，第一次见到邱玉珂的时候他就想过悔婚。


 但也只是动了悔婚的心思，尚未付诸行动，毕竟这是他经过一番推演得来的妻，就这么悔了，难不成终生不娶吗？


 这更不行，婚配嫁娶乃人伦纲常，他既是国师，更要遵先人之训。


 扭头看向李公公，大斉国师略有沉吟，缓缓开口道：“猫猫狗狗，好养吗？”


 “啊？”李公公一时间受宠若惊：“大人想养个小玩意了？”


 男人没吱声，只是拾级而下，针功繁复的锦袍下摆，漾出一圈水样的光泽。


 今日早朝，他是要去的。


 身为大斉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有他的肩舆能入永道，并前往清泰殿的方向。


 可尚未进入清泰殿广场，便有内监将他急急拦下。


 李公公认出来的是皇后身边的人，时辰尚早，高耸的清泰殿恍如巨人一般屹立在东方，堪堪一点晨光透过殿顶的瑞兽石雕撒向广场，而偌大的清泰殿前除了戍卫再无旁人。


 小太监在萧瑟的晨风中直打哆嗦，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很越矩的事。


 “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请国师往中宫一趟。”


 外男不入后宫这是规矩，但若是为皇室祈福，驱除病痛，国师的职责又和太医无异。


 国师进出皇宫的肩舆华丽且招摇，月白绡纱明暗间只能看到明净川慵懒斜靠的身影，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沉吟半晌，李公公本想替他回绝，毕竟今日晨起，大人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正待开口，背后已响起一个清冽的声音：“带路。”


 “是！是！”传话的内监喜不自禁。


 于是肩舆转往凤梧宫，皇后也已身体不适为由拒了晨昏定省的妃嫔，此时夏秋交替，花落叶枯，凤梧宫在晨起的朝阳中略显冷清萧瑟了些。


 当朝皇后乃是杨家之女，杨家本是小门小户，这些年倚仗皇后和太子逐渐势起，在京中已有一席之地。


 而帝后和，君臣睦，太子之位本该固若金汤，却不知为何京中传言，皇上有了废储的心思，如果他没猜错，皇后叫他来，便是为了太子一事。


 明净川刚踏足凤梧宫主殿，一股刺鼻的熏香便让他想也不想的扭头就走。


 一女子的声音自里间传来：“国师大人！”


 随即便是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又一叠声的呼唤：“国师大人留步，且为本宫指点迷津！”


 忍不住腹诽，光是你对香料的品味就挺迷了好吗。


 出了门尚还觉得肺腑之内浊气未清，碍于对方皇后的身份，只得回头见礼：“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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