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七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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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殿下来了啊？快进来，七殿下还在习字呢。”
“走！”赵瑞拉着邱博的手带他进殿。
这院子小，殿宇也小，连带主殿内的空间也显得逼仄，更像是富贵人家的大房子。
但同院子一样，里面的家具摆设虽然年代久远有些破旧了，但好歹都干净整洁。
大宫女甚至还放下簸箕去给他二人煮茶，看来用度倒是不曾短缺。
“七哥！”八皇子撩开侧室的帘子，邱博看到一个瘦弱矮小的少年正坐在窗下写字。
掉漆的桌案，一条过矮的长凳，粗糙的宣纸，用秃的毛笔。
在听到赵瑞唤他后，少年放下笔，扭头冲他嘿嘿直笑，嘴里囫囵吐出两个字，隐约听得出是在叫八弟。
“七哥！”小皇子却不以为意，反而非常热情的跟他介绍：“这是我的伴读！他叫邱博！有很高的学识！连国师大人都夸他！说他将来肯定能中状元！”
“国丝大银……嘿嘿……”七皇子继续歪头笑着，说着不清不楚的话去拉邱博的手：“国丝大银……”
邱博有些慌乱无措：“我，我不是国师……”
“没事没事，我七哥有点不认人！”八皇子倒是习以为常了，抓住他的手道：“七哥，你松开，别吓着他。”
七皇子乖乖松手，又献宝一样将自己写的字给他看：“八弟，里看！里看！”
邱博一看那字，突然觉得三姐写的鬼画符不算难看了。
再看那笔，因为用力过猛的缘故，早已分叉毛躁，难以直视。
“七哥写的越来越好了！就算国师大人看到也会夸七哥的！”
七皇子听闻笑的更甚，自己端详着那字，有些沉醉。
大宫女端了茶水和点心送进来，茶是去年的旧茶，糕饼是宫中这个季节常吃的荷花酥，只是看着有点硬，似乎不是新做的。
“这荷花酥七殿下没舍得吃，每次都说要留给您吃！可能味道不是很好了，八殿下您就凑合吃点吧。”
赵瑞点头：“七哥有心了，我那边也给七哥留了点心，一会找人送给七哥！”
“好啊好啊！”七皇子高兴的拍起了巴掌。
大宫女笑道：“那你们玩，我先去外头铲草。”
“这活也得你做？那两个小太监呢？”
“方才还在院里呢，这会儿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赵瑞脸色一沉，没好气道：“上次打了他们也没长记性！”
“不打，不打，八弟，不要打银。”七皇子着急忙慌的摆手，跟他说道：“打，疼……”
邱博注意到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控制不住的哆嗦，眼底满是恐惧。
“他们对你不好，我就要打！”
“不不不！”七皇子头摇的飞快，抱紧双臂一下钻到桌子底下去，怎么叫都不肯出来。
“七哥！七哥！你出来啊，我带邱博来找你玩，你怎么能躲起来呢！”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桌子底下，七皇子念念有词，却不肯露头。
那宫女似乎是习以为常了，只道：“一会就出来了，八殿下坐坐吧。”
“好吧……”
拉着邱博在条凳上坐下，挑了枝还算完整的湖笔蘸蘸墨，在纸上勾出一只圆肚的小猪出来。
邱博道：“八殿下跟谁学的？”
“杨大哥教我的。”
又简单勾了两笔，是只长耳朵的兔子。
邱博看着有点意思，也兴致勃勃的跟他学，两个半大的孩子，脑袋凑在一块画了好一会也不见桌子底下的人出来，低头一看，竟然睡着了。
睡着不算，裤裆还湿了一片。
“唔——”八皇子捂住口鼻一脸嫌弃：“七哥又没脱裤子就尿了！七哥！七哥！七哥醒醒！”
七皇子被叫醒后，一脸懵懂，看到面前的人，嘿嘿一顿傻乐：“八弟，里来，来……”
“你裤子都湿了！快出来吧！”赵瑞不知是该生他的气，还是该同情他。
七皇子又麻溜的钻了出来，很是茫然的看看裤子，又看看他。
“我去叫嬷嬷！”
赵瑞跑到外头去找大宫女，刚要开口，身子就被奔出来的七皇子撞的险些摔倒。
“不！不，不要！不要！”七皇子手忙脚乱的上前阻止铲草的宫女：“会！疼！会疼，会疼！”
一边说着，一边嚎啕大哭起来，好像那落在杂草上的每一铲都铲在他的皮肉上一样。
大宫女见状自然不敢再做什么，将七皇子抱在怀中也忍不住落泪。
“奴婢不铲草了，不铲草了，殿下别哭了。”
站在殿门口的赵瑞也有些难过，擦擦眼睛回头去看邱博：“对不起，我今天想带你来和七哥玩的……”
“没事，只是七殿下这样多久了？太医怎么说？”
赵瑞欲言又止，拉过他的手道：“我们先走吧……”
“好。”
过去跟七哥告辞，但此刻他已哭的有些神志不清，亦无法回应。
二人出了冷宫，走在空旷的宫巷间，周围空无一人，却已没了来时的雀跃。
“七哥是宫女所出，但宫里的人都说他娘是用了手段才怀上七哥，以至于生了皇子也没得封赏，只带着七哥住在偏殿里。”
邱博看他，八皇子的脸上略有些落寞：“父皇不喜欢，就代表宫中上下都不会把他们当人看，那个宫女早早的没了，剩下七哥从小被太监们打骂欺负，吃猪狗都不吃的东西。但七哥还是活下来了，而且还在慢慢长大，那些人就怕他会说话会告状，便把他的舌头割短了一截。”
“啊？”邱博一怵，只觉得周身发冷。
“别怕别怕，”小皇子拍拍好兄弟的背：“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过也因如此，七哥变的……你看到了，有些傻傻的，还有些怕人。”
邱博点头，却不敢深思，该是受过怎样的残害，将好好一个人变成这样。
“七哥自己受过的苦多，就见不得别人受苦，哪怕后来太子哥哥知道这些，要打宫人，七哥也去拦着。太子哥哥只能放过他们，找了更稳妥的人照顾七哥，才算救他脱离苦海，我也才知道我还有个七哥。”
“太子殿下果然是仁义之君。”
“就算太子哥哥仁义，父皇也不仁义……”
“殿下！”杨晓晓身后提醒他：“慎言。”
小皇子抿抿嘴有些不悦：“我说错了吗？父皇根本不想认这个儿子，哪怕是他的骨肉血亲他也不想认！太子哥哥求了好几次，都被父皇训斥，母后还为此事骂过太子哥哥。”
“但我喜欢七哥，你别看七哥傻，但他心如稚子！我在宫中无人玩耍的时候，他常带我去玩，他知道后宫许多不为人知的地方，有时候我们能在哪里躲上一天都没人找得到！”
邱博道：“殿下是为了逃课吗？”
“对啊！不过后来父皇让国师大人教我，我就不敢逃课了，国师大人特别凶！”
“这……”邱博有些为难：“殿下，我不会跟您一起逃课的。”
“我知道！”勾着他的脖子，赵瑞道：“我就算不想学，也想让你好好学！将来辅佐太子哥哥当治世能臣！”
“嗯！”邱博重重点头：“那等我们不用上课的时候再来看七殿下吧！”
“好！”
正说着，身后杨晓晓却拔足向前，身形迅疾，一把抓住了巷口拐角处的一个小宫女：“你不是莲贵妃宫里的人吗！在这里做什么？”
那小宫女骤然被人捏住了脖子，顿时吓的泪光闪闪瑟瑟发抖：“奴婢……奴婢……”
杨晓晓面目冷厉道：“说！”
“娘娘说，天热了，让奴婢来看看这片宫中还有几位主子，好分派冰块。”
“可有手谕？”
“奴婢只有娘娘的口谕。”
杨晓晓转头看向赵瑞，似乎在等他定夺。
小皇子却眉目微敛，神色凝重的摇摇头：“放她走吧，贵妃娘娘现在统率后宫，那确实是她该做的事。”
杨晓晓便松了手，宫女踉跄着快步离去。
邱博目送那宫女离去的身影，再看身后颓墙断瓦下的冷宫。
明明方进宫门不到半天，他却好像已经看遍了整座宫宇。
高墙之外，春日正烈，高墙之下，看不见的污垢却躲在不见天日的暗渠中汹涌流淌。
宫女从杨晓晓手中逃生便飞快奔向御花园的水池，凉亭中没看到喂鱼的莲贵妃，又快步回了钟瑟宫。
莲贵妃前脚也刚回来，正除了罗衫换上柔软的缎子小褂。
她打着小扇在贵妃榻上坐下，接过宫人奉上来的胡瓜。
“那地方虽然叫冷宫，但估计也没那么冷，一天天愈发炎热起来了，等下个月就该准备去避暑了。”
才进门的小宫女恭敬立于一旁：“如今冷宫里只住着前朝两位老太妃和七皇子殿下，没别的主子了。”
“本宫怎么记得去年还有一位什么才人来着……”
“在皇后之前就去了。”
“哦……”莲贵妃点头，冲左右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待花厅里没了别人，那宫女才又说道：“听八殿下的口气，国师大人竟似要将邱家培养成太子一党。”
“那杨家女仗着自己是皇后，将两个儿子都塞给国师做学生，怎么看都是占尽了先机！”
手上捧着胡瓜也没了胃口，便又放回桌几上：“本宫还听说最近太子和邱家走的近，旁人都说他谦逊，本宫看，全是野心！”
“娘娘也不必太担心，现如今还是咱们承王殿下更得陛下青眼。”
“这倒是真的，”想到儿子争气，莲贵妃不由冷哼出声：“陛下那么多儿子，活下来的，老三早早被送去封地，老八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就是老七……虽然装疯卖傻这么些年有些城府，但也仅可保命而已，天塌了也轮不到他继承大统。”
“八殿下去的时候，他又哭叫了一番，还溺了裤子。”
莲贵妃露出鄙夷之色：“只可惜投错了胎，装的这样辛苦，还真不如当个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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