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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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罪？你犯了什么罪？”
诚安帝声音不大，但因朝闻殿空旷，听的却是清清楚楚。
承王垂首道：“儿臣于风云居遇袭，连累邱三姑娘，自知罪不可赦！”
诚安帝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儿子，反问他道：“若你说的是真的，可你身为王爷，朕的长子，不过是连累了她，不至于要向朕来请罪吧？”
“父皇有所不知，邱府三姑娘在京都颇得民心，不仅因她组建商会造福一方，还因她是国师大人未过门的妻子……国师大人如何深入人心自不必说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百姓怨声载道，聚于大理寺前求个公道，儿臣自知有罪，请父皇准许儿臣往大理寺就审。”
戚老将军没好气道：“王爷啊，百姓愚昧，你也愚昧不成？”
“将军什么意思？”
“这刺客本就是冲着三姑娘去的啊！你也就是顺带！”
“什么？她一个小女子哪有机会结识这样凶悍的仇家？我还以为……”
戚将军还要说什么，诚安帝却将他打断：“承王妃已经上书予朕，请过罪了，她说府兵是她带去的，与你无关，你起来吧。”
承王大惊，膝行向前两步到：“父皇，都是儿臣的错，还请父皇不要怪罪纤纤！”
“起来说话，”一国之君的语气柔和了许多：“你们夫妻鹣鲽情深，家宅稳固，亦是家国稳固啊。”
老将军拉了他一把，承王毕恭毕敬的站于一旁。
只听诚安帝又道：“无论是那日风云居遇刺，还是昨日你和太子府遇刺，都是外族所为，此事戚老将军会去查证，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可……”
“你放心，大理寺那边朕会吩咐下去，就算国师来了，朕也会给他一个交代。”
“是……”承王应下，转而又有些惴惴不安：“这刺客着实可恨，昨日还留下话来中伤国师，儿臣以为，此事绝对不能姑息！”
戚老将军反问他道：“殿下不会是信了刺客说的话吧？”
“刺客说的如何当的了真！”承王愤慨：“既然父皇都说刺客是外族，外族之人必然是以让我大斉分崩离析为目的！国师乃我大斉之本，若国师有了异心，怎可保我大斉太平？”
戚将军点头，不由深深看了承王一眼：“殿下还算理智……”
只听诚安帝道：“也罢，你今天先回去吧，朕听闻你府上有侧妃小产了，怎么也不注意点，十月怀胎，虽是庶出，但也是朕的孙儿啊！”
提起这个，承王倒没什么可说的，面带自责。
“此乃儿臣第二过……”
诚安帝无力摆摆手，长子也二十好几了，还没个一儿半女，只怕也是子息单薄的命。
“那儿臣先行告退了……”
“嗯。”
待承王出去，戚老将军又上前两步道：“陛下，承王的嫌疑，还要再查吗？”
“虽说那些刺客是冲着邱玉珂去的，但为何她没受伤？爱卿不觉得奇怪吗？”
“老臣以为，这上辛余孽对我大斉怀恨已久，刺杀邱姑娘不过是为了嫁祸承王，由此激怒国师大人，让承王殿下无缘皇储之位。”
“那若朕属意太子呢？”
“当年梅妃之死和皇后娘娘有关，上辛余孽对太子岂会没有后招？”
诚安帝沉默了，从他得知上辛还有余孽，而且还有很多余孽的时候，他便每日坐立难安，甚至睡觉都睡不踏实。
“那昨日的刺杀？”
“老臣以为！刺杀只是试探，光天化日，太子甚至都不在府中，刺客不是没长脑子就是目的不是真的刺杀！而是为了放出污蔑国师的话！让君臣离心啊！”
想到那刺客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质疑无上国师，他觉得好笑的同时，也十分愤怒！
“爱卿……”诚安帝缓缓起身，慢慢步下玉阶。
不知是因为肥胖还是因为近日缠绵病榻，身体有所亏损，他走的并不快：“爱卿当年随朕征战上辛，可是亲眼看到的，上辛一个活口也没留下吧……”
老将军蹙眉，想到曾经尸横遍野，被业火燎原的上辛，他已不似年轻时那般无畏，不免戚戚：“眼见并不一定是真，狡兔尚有三窟呢，何况是一群活生生的人，要躲起来也不难。”
“既然朕能将梅妃带进京都，老国师又何尝不能将别人也带回来。”
老将军纳闷：“老国师？老国师带谁？”
话问出口，他忽的一个怔愣，当年，班师回朝没多久，老国师便带了自己新收的徒弟登上占星台。
而那个徒弟不就是明净川吗！
他赫然睁大眼睛，连眼角的深壑都在颤抖，一时间张口结舌：“陛下，陛下！”
诚安帝已经行至老将军面前，轻声问他：“你现在还觉得，那刺客说的，都是假的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戚将军现在还是不敢相信，他一直敬仰信奉的国师大人竟然会是这样的身世！
不说他修为如何，只说他这些年来精通经史子集，深谙治国之道，年纪轻轻便著作等身，这样的天纵英才只有他们煌煌大斉才能诞生！
正所谓，物华天宝，地灵人杰！
那上辛是什么弹丸之地！不过一群南蛮子！岂会生出国师大人这样经天纬地之才！
“不可能！不可能！”戚将军再次否定诚安帝的猜测：“若陛下有疑尽管去问老国师！老臣以为，国师大人定是天降祥瑞，以庇佑我大斉百世！绝不是什么上辛族人！”
“他是老国师的徒弟，亲选的徒弟，朕去问，他如何会说实话？”
老将军一脸为难，微微沉吟道：“老臣虽在坊间听到不好的传言，但老臣从未信过，陛下又何必找那不自在？”
“这是朕的江山！是朕的天下！朕难道不该为后世筹谋吗！难道你要让朕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被他算计吗！”
骤然拔高的声音把戚将军吓的一个趔趄，抬手抚上诚安帝的胸口：“陛下息怒，息怒，国师大人也不曾……”
“你们都为他说话！你们都被他蛊惑太深！”他急的直跺脚，可刚跺了两下就已累的气喘吁吁。
“陛下，老臣可没有啊……”
“那你说！这次到底是外人刺杀邱玉珂连累承王！还是承王要杀邱玉珂？！”
“这……”戚将军虽然想固执己见，但看陛下这样子显然是不信的。
“朕相信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要去杀她！那为何京都商会都在指责承王？！这背后你敢说无人指使？”
戚将军糊涂了：“陛下莫不是说国师？”
“国师本就受万民爱戴！又娶了那么一个有本事的夫人，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
如果从一开始就认定国师有不臣之心，他是上辛族人，那这一切确实都说得通。
所以关键还是在于，国师到底是不是上辛族人。
“陛下！”戚将军拱手单膝跪下道：“老臣愿亲自前往清风观，找老国师问个明白！”
一国之君尚未消气，此刻亦是草木皆兵，看他这模样，不禁有些气急：“老将军上了年纪怎的越来越糊涂，你去问，不是打草惊蛇吗！”
“若真是如此，那便坐实了陛下的猜测！”
“……”
诚安帝一想，还真是……
戚将军表示，到底谁越老越糊涂？
“那就有劳爱卿了。”
后者点头，他的两个孙子都在南海战场，如今京都生变，他突然有种重回盛年，肩挑家国的使命感。
“陛下放心！”
戚将军临走之前又被诚安帝叫住，这位一国之君独自一人站在殿中，一改方才急色，眉眼间反倒多了几分孤寂：“当年……朕，征讨上辛，是不是做错了……”
若说错了，也已经过去了，若说没错，当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实在不忍直视！
“陛下不要多想，上辛既有不臣之心，自然早该预料到结果。”
听他这么说，诚安帝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戚将军从朝闻殿出去，虽已入秋，但烈阳依旧，炽热的日光晒的他一阵眼花。
一旁有人快步上前搀扶，本以为是个小内监，他便微眯着眼睛扶着那人的手，缓缓步下台阶。
“唉，老了，不服老不行啊。”
“将军正是老当益壮的时候，还能为父皇分忧呢。”
戚将军吓了一跳，扭头看到是承王，不由舒了口气：“王爷还没回去。”
“本王有所惑，不知将军能不能有所答？”
“王爷但说无妨。”
承王扶着他沿那厚重的广场砖石一步步向永道的方向走去：“坊间对国师大人的身世议论纷纷，将军以为是真是假？”
这次戚将军学聪明了，不敢擅自发表自己的看法：“不过都是些坊间谣言，尚未得到证实，谁也不知真假，老臣不敢妄加置评。”
“那将军希望是真是假？”
“当然是……”戚将军听得出他在套自己的话，摆摆手，将胳膊从承王手中抽出来：“老臣希望国泰民安，皇上千秋万福！”
承王正要不依不饶的再问一句，却有一内监快步迎了过来：“承王殿下，国师大人请殿下往司天监一趟！”
“哎呀！”戚将军登时怒目圆睁，指着承王道：“被听到了吧！被听到了吧！王爷自己看着办吧！”
言罢唯恐受到牵连，腿脚瞬间利索了许多，快步往宫门口而去。
承王被哭笑不得的留在原地，他自是不信明净川人在司天监还能听到他说话。
虽是如此想的，但还是忍不住看了看周围，确定十步之外才有宫人和侍卫，这才稳步向司天监的方向而去。
他二人之间的伪善，早就该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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