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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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遇刺那日，京都刮了一场经年难遇的妖风。
这要放在往常，国师大人势必会提前预测，将起风的时辰，风吹的方向，是否夹带雨水一一张贴于各处的布告栏上。
后来有了风云居，在自然灾害面前，风云居的风云榜又充当了百事通的作用，顺带做防患避灾小技巧的交流工作。
但这场风暴来的时候，没有任何预警。
起先只是天际堆叠着乌黄的云层，肉眼可见的压抑席卷整个京都，一如这连日来低迷的气氛。
百姓们说，都入秋了，天还这么热，一点风都没有，不知是什么预兆。
街上三五一群的看客，一边瞧着那乌黄的云头，一边在各自猜测。
鲜公楼的小二拿着抹布擦脸，冲对面茶楼的小丫头吹了声口哨：“瞧着要变天，要是下雨了，我送你回家呗？”
那小丫头没好气的啐他一口：“要你送？我娘会来接我！”
被拒绝的小二有些赧然，摸着后脑勺一阵干笑。
小丫头也忍俊不禁：“你要吃红薯片吗？甜的。”
小二喜道：“要要要！”
“等着。”小丫头说完便扭身回了店里，等她拿着纸包的红薯片出来时，街头就已起风，吹的各铺面前的招幡呼呼作响。
鲜公楼大掌柜让人把招幡赶紧收起来，别再吹跑了。
各店也都纷纷把摆在外头的货物往屋里拿，走街串巷的卖货郎也挑着担子往家里赶，风过长街，沙尘迷眼，也就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
偷偷将红薯片塞给了小二，小丫头以手遮脸挡灰尘：“我先回去了，你要是……”
说到这，她不动了，怔怔然看向不远处的天空。
小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天幕似被烧起来一般，赤红一片。
“掌柜的！掌柜的！”小二惊奇之下赶紧唤人，这么一吆喝，整条街的人都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方才云头乌黄，众人还没注意，此刻风起云散，却被映照出赤红的颜色，就在众人猜测这是什么异象的时候，不知谁高声叫了一句：“着火了！着火了！”
大掌柜一个激灵，随即也意识到什么，在伙计背后拍了一巴掌：“去瞧瞧！哪里着火了！”
这要是着火了可非同小可，就着东北风一吹，瞬间能蔓延好几公里！
都说水火无情，这火灾遇到大风才是真的无情呢！
各家店铺的伙计都铆足了劲往着火的地方奔去，耳边尽是狂风呼啸的声音。
就在大掌柜急的直搓手的时候，一辆熟悉的马车疾驰而来。
“三姑娘！”大掌柜一见那马车就上去拦人：“三姑娘可在车上？”
邱家的车夫赶紧勒紧缰绳，一时间也被这狂风吹的有些睁不开眼。
邱玉珂刚探出头来，鬓发钗环便吹掉了许多。
她急道：“做什么？”
风大，顶的人脑门生疼，大掌柜气喘吁吁：“起风了！三姑娘！这是要去哪？先到店里避一避吧！”
“找我夫君去！”
言罢，她又对车夫道：“快走！”
车夫不敢耽搁，顶着大风就驾车往前，大掌柜要去追，却又被风吹的直往后退，别看他胖，那都是虚胖！
邱玉珂看向那着火的方向，小心脏噗噗直跳。
收到消息说太子遇刺的时候，她几乎瞬间认定，刺客就是明净川。
除了他，没人会对天象有提前的预判。
杀人放火，一场大风，掩盖所有痕迹！
着火的地方的确是太子府，纵然太子府远离朱雀长街，远离百姓汇聚的市坊，但火乘风势，依旧卷起数十丈的火舌，肆意舞动，骇人心魄！
前来救火的官兵也是束手无策，甚至连太子府的大门都进不去，这样的风，这样的火，任是把护城河的水都运来也是杯水车薪！
邱玉珂下马车的时候已经难辨东西，要不是小丸子佩奇和她抱团，她真的能被风吹走不可。
“快！快！救火！救火啊！”
“太子殿下还在府里！”
“先救人！”
周遭乱成一片，什么人都看不清，冷不丁还有人冲撞过来，不过好在佩奇警惕，没有让任何人伤到她。
“能不能进府？”她抓住佩奇的胳膊：“有没有办法进去？”
佩奇道：“太危险了，去不得！”
火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蔓延，让偌大一个太子府瞬间就成为火海。
狂风裹挟着火势，吞噬着天地，他们明明远离火场，却依旧被这热浪灼的生疼！
“跟我进去救太子殿下！”
不知是谁振臂一呼，有无数官兵破门而入，冲进火海。
邱玉珂站在原地干着急，一边抬起胳膊挡着扑面而来的火风，一边于混乱中搜寻蛛丝马迹。
耳边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太子府内的一座小楼烧毁的同时又被狂风吹向四方，燃烧的木椽像战场上的火箭，四散飞射，愈发使人睁不开眼。
就在这时，利刃划破风声，向她直逼而来。
佩奇反应迅疾，一把抓住她顺着风势连退数步，抬脚踹向来人。
后者一个躲闪，于风中站稳。
邱玉珂被风迷的睁不开眼，只看到袭击她的人像一只黑色的蝴蝶在风中摇曳生姿，露出一张倾国倾城，却牙尖啐血的容颜。
没等她将人看清，腰身又被一人抄起，御风而上。
那一瞬间，她意识到来人是谁，没等她将这人抓紧，就被他推入马车之内。
她急了：“先生！”
抱她的人亦是一身黑衣，看都没看她一眼，带着方才袭击她的人凭空御风，消失在混乱的暴风之中。
“姑娘！”小丸子和佩奇顶着大风上了马车，拉住还要往下跑的她：“姑娘，不行了，这风越来越大了！还是不要下去了！”
虽然狂风自车窗侵袭而入，但在马车里胜在一个稳妥。
“你看到没有！我看到明净川了！我要去找他！”
“姑娘！走了！国师大人走了！”
邱玉珂一个怔愣，没等她下车，头顶上突然发出‘砰砰砰’的响动。
“什么声音？”
小丸子赶紧掩住车窗：“下雹子了！”
邱玉珂楞了，这什么鬼天气？
虽已入秋，但白日里依旧炎热，起了暴风不说，居然还下起了冰雹？
车夫赶忙将车赶往街角屋檐，能避则避。
随着鸡蛋样的大冰雹砸下来，这阵大风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的功夫已经不像方才那般猛烈。
车外噼里啪啦一顿狠砸，车内邱玉珂心急如焚。
不远处，太子府几乎快要被烧光了，而这火还有要向府外蔓延的趋势！
“要是下场大雨就好了……”
她话音未落，泼天的暴雨就从天而降，密密斜织，浇在大火之上卷起滚滚烟尘，发出‘嗤啦嗤啦’的声响。
“姑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小丸子看着她，咕嘟咽了口唾沫。
“莫不是我的嘴也被开过光？”
不管有没有，这场及时雨不仅可以浇灭太子府的大火，也让她狂躁的心头冷下些许。
她凭窗向外看去，那雨帘浓密的几乎看不清一丈之外的影像，雨水重的像铁钉，在地上砸出酒盅一样的水坑。
此时的天地是喧嚣的，冲入暴雨火海中的人是不畏生死的。
邱玉珂怔怔然看着着倾盆暴雨，看着那高屋广厦在暴雨中倾颓坍塌，飞天的星火卷走一个个魂灵，雨声背后，是沉痛的嘶喊。
待雨势渐小，她依旧呆坐在滴滴答答漏水的马车里。
只是一场大雨过后，那些奔走的呼号和哭喊都变的愈发清晰起来。
直到邱玉嘉策马找了来，呼唤她的名字，她才逐渐清醒。
邱家大少爷骑在马上，抹一把脸上的雨水问她：“没事吧？那么大的风雨！你怎么就跑出来了！”
“我没事……太子他……”
她是来找明净川的，明净川没找到，她这才想起关心太子。
邱玉嘉看着禁军和府兵在太子府进进出出，又看那大门之内，昔日华屋美宅化为黑灰一抔，生出不好的预感。
邱玉珂也下了马车，小丸子赶紧给她撑伞挡雨。
她一个激灵，不由抱紧了胳膊，这场大雨过后，真是离冬天不远了。
邱玉嘉翻身下马，在太子府门口抓住一个熟人：“太子殿下如何了？可是找着了？”
那人是高英杰，既是他的同窗，也是他的同僚，如今在太子詹事府任少詹事一职，听闻此话，无奈摇头：“还没呢，不过看如今这状况，只怕凶多吉少！方才那阵大风，你也看到了，瞬间就把太子府烧了个精光，太子他……唉！”
凶多吉少……
邱玉珂不愿相信，她不愿相信善良的太子会遭遇了不测，更不愿相信明净川真的会杀他……
“大夫呢！大夫！大夫！”府里抬出一个浑身焦黑的人，禁军大声叫道：“快！这个人还活着！快！叫大夫！”
在他身后，又有几具尸体被抬出，摆在门外墙根处，用白布盖了，权且遮风挡雨了。
见到那焦黑的人，邱玉珂又是一个哆嗦，被火灼破的皮肉刺目鲜红，全身上下已没有一块好皮。
她不敢继续看下去，赶紧扭头看向别的地方。
“你看啊，这些禁军……”高英杰用胳膊肘撞了撞邱玉嘉：“他们奉命看守太子府，将太子软禁府中，太子遇刺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像这样着急，我听说，太子府的大火烧了半天，他们都没动弹一下。”
为的什么，再清楚不过。
邱玉珂只觉得心口一凉……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暗杀，而明净川却和他最不喜的皇子——承王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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