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现在，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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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斉已经多少代没出过明君了？从来都是君王坐朝堂，国师治山河。
他为还政于斉国天子，这些年来，精心教导太子和八皇子，不惜师徒反目。
他要扭转这一切，让乾坤之序回到本来的位置。
他本对赵琮给予厚望，结果今天这一国之君竟说出这番话。
明净川眼底藏着愠怒，赵琮却低声说道：“太祖和高祖起兵于草莽，他们一无显赫家世，二无神迹加身，只凭三尺青锋荡扫天下。他们也知，这样打下的江山难以稳固，所以，他们不得不造一个神祇，于是，大斉便有了国师。”
“你既知晓因果，还来找我做什么。”
赵琮起身，再次跪在明净川面前，一如当初从茨州回来的路上，下着大雨的十里长亭中，那般虔诚。
他眼底清明，神色坚定，这大斉的天子心怀坦荡：“于情，先生授我经史子集，为君治国之道，我该敬先生为太傅之尊。于孝，朕作为斉国继任之君，怎敢数典忘祖，违信背约，废黜当年高祖和太祖定下的国师之位。
于理……无论先生做不做国师，百姓有需，先生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既是如此，为何不名正言顺，杜绝流言蜚语，使我百姓可安居，天下得太平？”
明净川沉默了，他静静看着这位跪在自己面前的一国之君。
若这话是从承王嘴里说出来的，那是淬着毒药的蜜糖。
但这话是从赵琮嘴里说出来的，就是剖开心肺的衷肠。
“请先生成全。”他说着，又匍匐下去，端的是纡尊降贵。
邱玉珂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心惊胆战，赵琮跟他爹不一样，他是个有勇有谋的好皇帝，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弓先调而后求劲，马先驯而后求良，人先信而后求能，陛下既有所需，我当为天下而立。”
嘉禾帝双眸一亮，正要磕头却被明净川拦下：“你我日后不必如此。”
“那朕日后依旧以先生称之。”
后者微微蹙眉：“随你。”
结局皆大欢喜，邱玉珂也欢喜，忙道：“反正你们俩年龄也差不多，陛下既然不见外，以后做朋友岂不是更便利！”
赵琮笑了：“如此也好。”
明净川却沉下脸来：“朋友是什么。”
“……”
虽然他擅长冷场，但邱三姑娘擅长转移话题啊！
提议留赵琮在家里吃饭，一国之君喜不自禁：“三姑娘下厨？”
“陛下不嫌弃的话，那臣女自……”
“她不下厨。”明.话题终结者.净川面色不善。
嘉禾帝点头表示理解：“南海战报朕还没看，就不在邱府用膳了，改日，改日。”
三姑娘一脸遗憾：“那好吧，我让小丸子包些点心给陛下带……”
“咳咳！”明.醋缸成精.净川眼神警告。
“给陛下带——回去给皇后娘娘尝尝！还有八殿下！”
“啊？哦！甚好甚好！”
邱文山沿着来时路又送赵琮出府，暮色四合，渡云轩水榭中又只剩下了邱玉珂和她亲爱的国师大人。
“重新做国师，会不会让你为难？”三姑娘趴在他怀里，把玩着他腰间的金铃：“你放心，就算你不做国师，我也能开酒楼养你！”
她是认真的，因为她的眼睛在发光。
“就算不做国师，养你，养家也不成问题。”
屋顶上二位表示抗议：所以是故意不给我们开工资的吗！？
三姑娘抿嘴而笑，想想他送来的丰厚聘礼，如果他不做国师做起了生意，那恐怕要成为斉国首富。
水榭之内尚未点灯，夜色侵入纱帘。
明净川倚榻而坐，邱玉珂靠在他的怀中，分享着嘈杂世间难得的静谧。
就在邱玉珂昏昏欲睡之时，男人开口，打破了这份安宁：“我是上辛之人……”
她抬眸，看向男人于昏寐交错的光影下，那张清俊无双的面容。
额心一点殷红的伤口，使他像极了那个玉做的娃娃。
“若我为国师，起码在有生之年，可护上辛遗族安稳一世。”
“你可以的，我也可以。”与他五指交错，邱玉珂道：“他们受到太多不公平的对待，以后不会了。”
“陛下今日前来，既是为了自己的皇位能坐的名正言顺，也是为了日后让我从旁帮衬。国师，是唯一没有实权的权臣，以前尚可以丹药操纵皇室生死，如今我手上将不会有任何筹码，他何乐而不为？”
邱玉珂也想到这一点了，所以她看到赵琮的虔诚有些害怕。
她怕今天有多恭敬，来日就有多么的翻脸不认人。
“所以我跟他说，既要让我做这大斉的信仰，首先，他也要足够信我才行。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无？”
*
嘉禾帝授封明净川为国师那天正好是冬至，连带祭拜皇天后土一块了。
封闭已久的国师府早已收拾好，就等着他的主人归来。
“老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来侍奉国师大人了……”李公公站在邱玉珂身边感慨良多。
她们一起看着府上暗卫飞檐走壁，将瓦楞之上的瑞兽擦拭一新。
虽是上了年纪，但因为心情不错，李公公此刻瞧着也是红光满面的。
“您不必侍奉他，先生说了，让您在府上安度晚年即可。”
他不似宫中那些权宦，积攒一生，还能为自己攒个退路，他这一生所剩无几。
李公公却摆手说道：“老奴宁愿在这国师府洒扫看门，也不愿做个无用之人。”
三姑娘莞尔：“哪能让您洒扫看门，您依旧做您的大管家，日后我嫁过来了，还要多多仰仗您！”
李公公受宠若惊，忙拱手应是：“老奴回来这第一件大事，就是把姑娘和大人的婚事风风光光给办了！”
“这说的多不好意思，哈哈哈，那什么，我这辈子就嫁一次人，你懂的。”
“三姑娘放心！”李公公笑罢又看向佩奇：“佩奇姑娘，常嬷嬷回乡下去了。”
佩奇眼色微微一黯，自她小产之后，常嬷嬷就一直伴着她，说是伺候她，更像是亲人一般。
后来她回邱府，李公公便在京城给她安置了一个宅院养病，她也去探望过几次。
自姑娘回来后，她去的机会就少了，不过听说胡太医给她新配的药效果不错。
“她走了？”
“走了。”李公公犹豫道：“她本想给佩奇姑娘留个念想，但又说，姑娘如今过的很好，不必为她这个老婆子牵挂，只当她从未出现过就是。”
佩奇点点头，挽住邱玉珂的胳膊，瞧着有些伤感。
邱玉珂道：“你要是想她，我就派人把她接回来。”
佩奇摇头：“不必了，现在就很好。”
了却心事，重回故土，现在就很好。
邱玉珂望向占星台的方向，祭告天地的钟声被敲响，恢弘悠长。
无论时光如何变迁，钟声依旧，似穿透亘古的时光，将历代国师立于占星台上的身影层层重叠。
寒风鼓动明净川挺括的礼服，金丝银线绣出的山河日月起起伏伏。
他长身而立于万人之上，面若冠玉，额心一点殷红极为刺目。
抬眼时，眸含星宇，冷光肃然，他在向上天祭祷。
环绕在占星台上的三环四象星宿旗翻滚如浪，台阶之下，一国之君头戴冠冕，身着龙袍带着百官伏低参拜。
变故只在刹那间发生，从御林军中急射出来的身影快如鬼魅，利刃闪着寒光，直奔着赵琮而去。
好在赵琮亦是反应迅速，堪堪避开的同时，臂膀的龙袍被划破，洇出血色！
“保护皇上！”
“保护国师大人！”
刺客一击不成，又拔身而来，明净川却已飞身上前，一掌将那人击退的同时，闪身避开她侧面的攻击。
“我杀了你！”刺客大叫一声，捏着短剑就向他刺来。
这次他却毫不犹豫的打掉那利刃，闪转的同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其死死压制。
御林军的盔甲被甩掉，女子的鸦发吹乱如瀑，露出一张昳丽绝色的容颜和她紧咬的牙关，含血的瞳眸。
“我没你这个阿弟！我就该杀你了！就该杀了你！”
御林军要上前拿人，却被明净川阻止。
“收手吧，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族人考虑。”
多希公主扭头看他，仇恨使她面目全非：“你睁开眼睛看看！今时今日，这些求着你当国师的人，和当初将你打入地狱的可是同一批人！你可真容易忘记！背弃家国，忘却仇恨，天理不容！”
“纵我入地狱，便也认了！”
多希公主尖叫一声，使出浑身的力气挣开了他，手上利刃直直向他刺去，没等那短剑触碰到他的身体，已有御林军赶上前来将她格挡出去。
“不要！”明净川阻拦不及，多希公主被御林军逼至占星台的边缘，身形一晃便跌落台下！
冬至这天的变故事关国君安危，本是一件大事，却被宫中封锁了消息。
再传至民间，已成了另一种说法。
有说是承王是假疯，实则是心有不甘，在宫中安插了刺客，专门为了这一次！
马上有人反驳：谢谢，我微笑先生承王殿下是真的疯了，前两天还在承王府哇哇大叫，街坊领居都听到了！
那就是八殿下心有不甘，到手的皇位被换了，跟煮熟的鸭子飞了有什么区别，说不定就是八殿下……
立刻有人跳出来怒斥：八殿下还只是个孩子，你们怎么好意思？抱走我家八殿下，不约！
就在众人兜兜转转，终于想起那一伙被众人遗忘的上辛族人时，邱三姑娘跳出来发言了：“诸位！有这闲工夫，不如来喝我和国师大人的喜酒啊！”
是的，她，邱.三姑娘.京都食神.商会的守护者.京都男人最想娶的女人.国师大人的天命之女.玉珂，终于要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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