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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八章 齐王之变

  临淄城内,简陋粗糙修饰的齐王府。

  张飞拒绝直接接见陈泰等魏国使者,而是先派人邀请齐王刘永。

  左右等不来回信,张飞亲自来问,占地六亩地的王府内外,硬是找不到刘永的踪迹。

  这是自己预定的二女婿,也是先帝同意的,可到青州以来,刘永性格就有许多变化……这种变化让张飞无可奈何。

  刘永开始学习什么名士、狂士做派,甚至学何晏、曹植穿鲜艳如同女子的艳丽服饰,脸上也涂抹白粉,偶尔还会染唇……追赶中原、河北的名士嬉荒潮流,甚至有后来居上的架势。

  作为一个自幼崇尚直节名士的人,张飞敬重每一个有学问,有气节的人。

  这样的人才是人,知道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而芸芸众生愚昧呆蠢,生命为了吃,吃为了生命,毫无意义。

  可现在自汉末大乱及魏篡汉以来,有气节的名士差不多死绝了,留下的要么是沽名钓誉之辈,要么是委曲求全之徒。

  这是令张飞气恼、失望的事情,仿佛自己少年时以来的观念……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不存在那种忧民忧国,为天地立心,为士人表率的楷模士人。

  或许三十年前有,现在却没了。

  名士,一代不如一代。

  特别是河北、中原士人的观念遭到巨大的冲击,中年、壮年、青年士人的观念是破碎的,就如原野的草会顺风倾倒,毫无气节。

  经历了汉末动乱人吃人的世道,又经历了魏篡汉的观念洗礼;随后又有兖州士人合谋复辟拥立刘协。

  但凡有一点廉耻心的士人,根本抬不起头来。

  而河北执行司马懿的军制改革,关东四州又持续压制,士人们无法以较高的起点入仕;更倒霉的不论河北还是关东四州,都在压榨、剥削中低层士人的富裕财富。

  司马懿那一刀砍在了自己身上,不想亡国被汉军报复的魏国中高层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中高层都挨了刀,那中下层受到的剥削就会更强烈。

  所以士人的政治特权没了,经济特权也没了;入仕的话一切要从底层小吏开始干起,微薄俸禄只能养活自己一家人,别说多余的奴仆,就连妻子也得投入生产中去,才能让家庭丰衣足食,过的体面。

  加上原先种种历史原因,现在河北、关东士人普遍有一种不正常的荒诞风气。

  似乎想用作践自己的方式,通过文字记录来抹黑这个时代。

  可刘永好端端的跟着凑什么热闹?

  自污?

  有这种嫌疑,自污之余,刘永也不在关心政务、军务,想把自己养成一个废人。

  这跟先帝时期那个好学、勇敢的少年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可能是岁数大了,对生命、生活有了新的认知。

  关羽自认为不擅长教育,张飞也不会很优秀。

  于是,赶临淄城门封闭前,刘永赶回了王府,看到的是张飞黑漆漆的脸。

  “蛊惑殿下外出游玩,乃系大罪,绑起来!”

  张飞抬手一指,指着刘永的几名护卫,当即就有卫士扑过去,将一名书吏、两名护卫及车夫一共四人反剪到张飞面前,张飞的卫士干这种事情手熟。

  张飞也只是扭头看了眼走廊的柱子,四个强忍着恐惧的人就被绑到廊柱。

  刘永想张口求情,他是了解张飞的,越是求情,打的就越狠。

  本来还能有活路的,极有可能因为他的求情,或受刑人的哭嚎直接变成一条死路。

  在这里,你犯错了硬挺着受刑就行了,任何取巧行为都会引来更重的惩罚。

  “哼!”

  张飞接住鞭子瞪一眼刘永,先给鞭子蘸了盐水,才去走廊用刑。

  每一鞭都积蓄了足够的力量,除了两名卫士一声不吭忍住十道鞭刑,书吏、车夫则先后吃痛叫出声来。

  他们越是叫唤,张飞抽的就越用尽;他越用劲,这两个人就越疼,运气好疼晕过去也就免了;若一直晕不了,或刚晕过去被两鞭子抽醒……那就很遗憾了,你这撮毛鸟人还敢装死唬你张爷爷?

  怒气泄了,张飞浑身筋骨也舒坦了,暖融融的,有一种惬意的疲倦感。

  挥退卫士,与刘永就坐在走廊下的长椅。

  没了外人,张飞才出口:“公寿,孝先器量恢弘,绝不会加害帝室。你这般丑行,徒惹人笑。”

  对面椅子上的刘永正用布巾擦拭脸上的妆容,露出一点笑容:“叔父,其中乐趣外人委实难知,我又不知该如何描述。”

  刘永声音平和,努力用一种诚恳的态度:“我非担忧孝先兄长,是担忧兄长为小人蛊惑,使形势糜烂不可收拾。偏偏我又不便进谏,有心无力呀。与其那样,不若做些快乐的事情。”

  张飞沉眉:“与愚夫俗子相处,何乐之有?”

  “叔父此言差矣。”

  刘永朝西边指着:“孝先兄长麾下襄阳李衡,士家出身,以卫士随兄长左右,如今前后也就七年,亦成饱学之士。其手不释卷之名,我亦有所闻,叔父竟不知乎?”

  “我以为愚夫不愚,乃无人教化之故。”

  刘永说着上下打量张飞,张飞知道他在隐喻什么,气的脸色一变,起身甩袖而去。

  当年汉军只有中军、后军、左军、右军、前军的时候,田信、马超的左军组成时间最短,组成之时就开始军中启蒙教育;后来皇帝的中军、后军跟进,关羽的前军也跟着军中启蒙、军中取士。

  而右军,因为驻地变动,兵员也因籍贯而出现高频率的流转,没有固定的兵员。

  但更主要原因在张飞,对于推广军中教育缺乏兴趣,甚至不喜欢下面人搞教育。

  这跟统兵方式有极大关系,张飞以威统御军队,核心精华就是吓住麾下吏士,让他们恐惧自己的军法高于对死亡、敌人的恐惧。

  如果麾下吏士纷纷启蒙,懂的思考、群策群力。

  那自然会轻视张飞的统兵套路……但凡有点才华的人,自然不缺出路。

  惹不起你,走还不行么?

  大汉军制已经跟当年的部曲制度不同了,你辛苦完成军队的启蒙,军队抛弃你……你也只能干瞪眼。

  军中启蒙?

  这是要断老张家的根。

  张飞气呼呼离去,刘永则坐在廊下,还能闻到行刑时遗留在地的血迹气味。

  他神情疲倦,眨动眼睛望着渐渐清晰的夜空、群星,仿佛已经看到右军、张家的凄惨命运。

  张飞只要活着一天,那就会拥护汉室,这是谁都劝不住的事情。

  很容易被人利用,或许这种死法也是张飞本人所喜爱、向往的。

  可其他人呢?

  内战一旦爆发,为了扫除后患,谁敢留手?

  自己是大汉齐王,不缺繁衍子嗣的女人,何苦跟张家牵连的深深?

  又没心思做什么皇帝,也就不缺张家的支持不支持。

  娶一个张家的女儿,这辈子就别想痛痛快快当藩王。

  没人为自己筹划,只能自己筹划了。

  刘永长叹一声,见闻声围上来的王府官吏,摆摆手:“乏了,好好医治王虎四人。”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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