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 201 章

 进入夏天, 林笑突然忙了起来。


 初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要考初一和初二两年的内容，五年班用一年时间学完了其他班两年的课程, 而且这次期末的考试科目有九科！


 林笑给妈妈数自己复习要用到多少本课本：“物理、化学和生物各两本，另外六科都有四本。”


 “光课本就有三十本！”


 辅导书、练习册、曾经做过的卷子……哪一样都比课本更多。桌肚已经放不下了, 班里的同学们都买了塑料箱子，一本本书摞在塑料箱子里, 放在自己的座位底下。


 林笑把这九科分成两半，一半科目只在家里复习、一半科目只在学校复习, 这样就不用把课本和辅导书用书包背来背去了。


 一班的老师们照样在考试前不预留复习时间、不带着学生们复习, 复习全靠学生自己安排。


 家里, 林笑书桌旁的书架上, 积攒了几年的《儿童文学》和漫画书被挤到一边，吕秀英用报纸包起来, 防止落灰。


 吕秀英自己的几本琼瑶、亦舒的小说，也都从林笑的书架上撤下来了, 她收回柜子抽屉里。书架剩下的大半江山，全都被林笑的课本、辅导书和练习册占据。


 “读书真不容易……”吕秀英每次看到林笑书架上的那么多书, 都会生出这样的感慨。


 林笑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容易, 她复习的时候飞快地把课本过一遍, 然后就是看自己的错题本。曾经做过的练习册和卷子不用管, 反正做错的题目都在错题本上了, 做对的题目说明她会做。


 复习的过程中也需要做新题来维持手感。如果一直看旧题的话, 可能眼睛觉得什么全都会了，真正做题的时候手是生疏的。林笑在后街的书店里挑了几套卷子，挑着上面的题目做。


 周慧敏不想去后街吃饭了，林笑也就不去了, 两人一起吃食堂，只有去书店的时候才会去后街。


 吃完午饭后去锅炉房打水的习惯倒是一直没变，现在林笑和周慧敏去食堂也带着两人的水壶。


 她们偶尔能碰见花花，林笑随身带着喂花花的火腿肠，碰到之后就喂一喂花花和它的孩子。


 上个寒假，杨老师帮花花生下的小猫都找到了愿意养它们的家庭，只给花花留下了一只小猫，是一只橘猫。


 杨老师送走其他小猫的时候，花花都没有拦着杨老师，仿佛知道杨老师在想办法帮小猫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活下去。剩下最后一只小猫的时候，杨老师想要带走，花花不同意了，把小橘猫自己护着。


 杨老师把最后一只小猫留给了花花。这个学期开学，林笑回到学校里，惊喜地发现花花和小橘猫都在学校里健康地生活着。


 林笑不知道小橘猫是公猫还是母猫，花花带着它的儿子或者女儿在学校里自由自在地穿行。


 花花不再向学生们要食物，林笑觉得花花还认识自己，有时见到自己会喵两声，但是花花也不再朝着林笑要吃的了，都是林笑主动喂它。


 去年冬天花花找她要吃的，应该是因为怀孕了缺营养，只是林笑那时候根本没看出来它怀孕，以为它长得胖乎乎。


 小橘猫和妈妈不一样，它经常朝着学生们喵喵叫，学生多的时候它不敢靠近，碰见一个人或者两三人一起经过时，小橘猫叫得最欢。


 它每天都在小卖部附近晃悠，知道学生们喂它的吃的都是从小卖部里买的，在这里堵人成功的概率最高。


 喂小橘猫的学生不少，林笑看见过好几次有学生喂小橘猫，有一个初三年级的女生林笑都看得眼熟了，应该是小橘猫绑上的长期饭票。


 既然小橘猫不缺人喂，林笑就不怎么喂它，只喂它的妈妈花花。


 小橘猫和花花在学校里有好几套名字，林笑听到学生们各叫各的，小橘猫的名字有橘子、小胖、咪咪……花花的名字有花花、妞妞、咪咪……


 怪不得林笑叫花花的时候它没什么反应，一中的同学们各叫各的，猫根本不认可那些是自己的名字。


 只有“咪咪”，大概是同学们叫的最多，花花和小橘猫听到这个名字后都有反应，母子或母女两人认领了同一个名字。


 期末考试之前，林笑发现在校园里闲逛喂猫的同学们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周慧敏虽然不愿意去学校外面吃饭，但是也很愿意和林笑一起在学校里逛逛。


 “你有没有觉得教室里很闷？”周慧敏问道。


 林笑点头：“现在天气热了，教室里的空气是不太好。”


 男生们身上总是有一股汗味，屋顶的吊扇从早到晚不停地转着，掀起的都是热风。前门后门和所有窗户都开着，教室里的空气也算不上清新。


 周慧敏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我是觉得一回到教室里，大部分同学都在做题，太压抑了。”


 周慧敏看到同学们做题，自己也一刻不敢休息。她忍不住去和其他同学比较，关注其他同学学习的时间有多长、学习效率有多高，她不想输。尤其是几个成绩和自己差不多的同学，周慧敏尤其关注，生怕下一次考试的时候自己被超过，考不到全班第二。


 是的，一个学年下来，周慧敏、赵晓龙几个成绩好的同学争抢的都是第二名的位置。


 月考、期中、期末……每一次考试林笑都遥遥领先，分数甩开第二名一大截。


 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们，都已经默认第一名是林笑的了。虽然杨老师经常鼓励班里的几个成绩好的同学加一把劲，超过林笑，但是怎么说呢……周慧敏倒也不至于不敢和林笑比成绩，她心里还是藏着超过林笑的目标的，但事实上就是几个同学在争抢第二名。


 经过一个学年，班里同学们的成绩相对稳定。谁的成绩好、谁的成绩差、谁的成绩中不溜，基本上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格局。


 杨老师划分的两个学习小组之间有竞争，但是大家都没把这样的竞争看得很重，再划分学习小组大家也都是同一个班的，很难像和其他班级竞争的时候生出为集体荣誉而战的斗志。


 进入五年班的同学大多数又习惯了竞争，心中有股不服输的劲头，于是很多同学在班里为自己挑选了一个成绩相当的竞争对手。


 林笑知道，周慧敏为自己挑选的竞争对手就是赵晓龙。


 赵晓龙的挑选的竞争对手也是周慧敏。


 两人考第二名的次数最多，另外还有几个考过第二名的学生也把周慧敏和赵晓龙当作竞争对手。


 杨老师发现同学们这么做之后，在这次期末考试之前，索性让同学们各自拿出一张纸，在纸上写下自己和竞争对手的名字，把纸对折之后交给杨老师统一保管。


 “等到期末考试之后我再拆开，如果这次期末考试赢过你们给自己写的竞争对手，考完试之后有奖励。”


 杨老师的奖励有极大的诱惑：“到时候我和各科老师商量，赢了的同学，暑假作业给你们减免一些。”


 竟然可以减免作业！


 同学们听到之后都两眼冒光，有些同学想着在纸上写一个实力弱一点的竞争对手，这样自己的胜算大一点。


 然而杨老师接下来的话堵死了这条路：“你们给自己写的竞争对手，上次考试排名只能比自己高，不能比自己低。”


 这样一来，上次考了第二的赵晓龙只能写林笑了。


 周慧敏上次输给了赵晓龙，考了第三名。


 周慧敏的竞争对手可以写赵晓龙，这样胜算比较大，但是赵晓龙写了林笑，她也要写林笑！


 林笑举手问老师：“老师，我怎么办？”


 杨老师让同学们写上次考试名次比自己靠前的学生，可是林笑前面没有人了。


 杨老师对林笑说道：“你自己和自己比。如果这次考试比上次考试扣分更少，总分更高，就算你赢了。反之算你输了。”


 林笑忘记自己上次考试的总分是多少了，她懒得一科科翻卷子做加法，直接跑去找余昭昭。


 余昭昭专门记录分数的本子上，把林笑每一科的成绩都记得清清楚楚。


 林笑的分数一排、余昭昭自己的分数一排，每科都对应着写，还要计算分出差，算出来自己和第一名的差距是多少。


 余昭昭一翻本子，就看到林笑上次的分数了。


 林笑叹一口气，“唉，我上次怎么考那么高啊？”


 上次考试是月考，考试范围比这次期末考试小的多，林笑也不确定自己这次期末考试能超过上次月考的成绩。


 杨老师的奖励对林笑来说是非常诱人的！减免暑假作业！那样她就有更多时间玩小霸王了，不知道今年暑假她还能不能出去旅游，暑假的时候哥哥肯定是没空的，但是妈妈说她也可以带林笑去旅游，只是不能去寒假那么远的地方，或许可以在近一点的地方玩一玩。


 今年暑假，林笑只有十多天的假期。


 剩下的一个多月，林笑都要来一中上课。


 五年班从初二开始接触竞赛，早在升初二之前的暑假就开始了。


 这个暑假数学杨老师、物理吴老师、化学魏老师，三人开始讲竞赛课，大家暑假都要来学校补课。


 暑假只剩下宝贵的十多天，林笑可不想全都花在写作业上，如果能减免作业就太好啦。


 “唉唉唉，杨老师怎么不早说。要是早知道，我上次月考就考低一点了。”林笑记住自己上次的月考分数，把本子还给余昭昭。


 “林笑，你陪我去厕所吧。”周慧敏对林笑说道。


 两人一起向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走去，一路上，周慧敏欲言又止地看了林笑好几次，一咬牙开口了。


 “林笑，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余昭昭看你的眼神？”周慧敏问道。


 林笑：“没有啊，怎么了？”


 周慧敏：“我觉得……你以后还是不要在余昭昭面前说刚才那些话了。”


 林笑不解：“哪些话？”


 周慧敏：“就是‘我怎么考那么高’‘上次月考应该考低一点’……”


 余昭昭刚才的眼神，林笑没有注意，周慧敏看到了。


 余昭昭直勾勾地看着林笑，眼神怎么说呢，里面有嫉妒，还有很多周慧敏看不懂的东西。


 反正周慧敏看到余昭昭眼神的一瞬间，心中一寒。


 “余昭昭刚才的眼神……挺可怕的。”周慧敏靠近林笑的耳朵，低声说道。


 “还有余昭昭记分数的本子……”周慧敏一直觉得那个本子也很可怕，一行写林笑的成绩，一行写余昭昭自己的成绩，余昭昭在教室里经常翻开那个本子看。她在看这样紧紧挨着的两行成绩时，心里在想什么？


 林笑：“也能理解吧。余昭昭的妈妈那么看重成绩，余昭昭压力一定很大。”


 周慧敏点头：“是啊，你在咱们班学习最轻松的，还一直考第一。”


 班里成绩倒数的同学，每天的学习时间都比林笑更长，做的习题都比林笑更多。


 “余昭昭已经很努力了，但是一直考班里的十几名。”


 林笑想起来了：“我记得之前余昭昭说过，她妈妈给她定的短期目标是考进前十。”但是一班的同学成绩都很好，余昭昭几次考试都没有进入前十名。


 上次月考，余昭昭的名次不但没有进步，反而退步了三名。余昭昭看到红榜的一瞬间就哭了，趴在座位上哭了很久，林笑和周慧敏去安慰她，余昭昭把头扎在胳膊里让她们走，“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如果是其他同学说这句只在电视台词里听过的话，林笑或许会觉得好笑。但是从余昭昭口中说出来，林笑一点也不想笑。


 林笑当时从余昭昭身上感受到浓浓的悲伤，还有更浓的孤独。


 余昭昭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哭了一小会儿，抬起头擦干眼泪，把各科试卷上的错题写在错题本上，分析做错的原因。然后开始写她要交给妈妈看的检讨，保证自己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还要分析自己这次考试退步的原因。


 擦干眼泪的余昭昭，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完全看不出来她刚刚哭过。


 但是此刻的她，比趴在桌子上流泪的她，看起来更加孤独。


 教室里吵吵嚷嚷，余昭昭身边都是同学，但余昭昭还是那么、那么的孤独。


 林笑想起自己刚才在余昭昭面前说的话，心里有点愧疚，谢谢周慧敏提醒她，“我知道了，以后我在余昭昭面前说话会注意的。”


 林笑决定以后在余昭昭面前不提成绩，除非余昭昭主动问。


 周慧敏叹息：“希望余昭昭这次期末考试能考得好点。”


 林笑：“希望她能考进前十！”


 -


 期末考试在刷刷的做题声中来临了，一共九科考试，要考上三天。


 这三天对林笑来说是很轻松的三天，没有作业、不用复习——林笑的复习计划在考试前几天就完成了。


 这三天林笑考完试早早回家，就只剩下玩了。


 考完试在家休息两天。第三天，林笑和周慧敏、赵晓龙、余昭昭几个班干部去算分、登成绩。


 这份工作几人都干熟了，不用老师吩咐就知道该怎么做，几个人配合得也很默契，干活速度很快。


 一科又一科成绩出来，林笑毫无疑问又是第一名。


 周慧敏和赵晓龙的成绩咬得很死，加上一科，你多两分，再加一科，我多两分。


 “林笑，你猜我和周慧敏谁分数高？”赵晓龙问道。


 林笑毫不犹豫地支持自己的朋友：“周慧敏！”


 赵晓龙：“切，等着吧，等分数全都出完了，第二名肯定是我！”


 经过一个学年，赵晓龙的心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或者说已经习惯自己考不过林笑了。这次期末考试分数被林笑甩开，赵晓龙不像以前那样咬牙切齿，他和周慧敏看起来都挺轻松的。


 在轻松的氛围里，余昭昭的紧张十分明显。


 从来到杨老师的办公室帮忙算分登分开始，余昭昭几乎没说过话，她一直紧紧抿着双唇，沉默地计算分数。


 余昭昭的分数比周慧敏、赵晓龙都还要低一截。


 目前为止有十来个同学的总分比她高，余昭昭的成绩一直在前十名左右摇摆。


 加上化学分数，余昭昭进入前十名，加上地理分数，余昭昭又掉出前十名……


 最后只剩历史分没算出来了，八科总分余昭昭是第十一！


 “你们去看看历史老师的卷子批改好了没有，好了的话抱过来。”杨老师说道。


 “嗯！”四人朝着历史老师的办公室走过去，走路间，林笑碰到了余昭昭的手。


 在炎热的夏天里，余昭昭手指冰凉，像冰块一样。


 林笑扭头看余昭昭，她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


 “别紧张。”林笑安慰余昭昭。


 走到历史老师办公室门口，正好碰到历史老师抱着卷子出来，“刚要给你们拿过去呢。”历史老师把卷子交到林笑手里。


 回到杨老师办公室，四人把最后一科成绩登上。


 余昭昭一直盯着班里的成绩表，最后所有人的成绩都登记全，余昭昭激动地一把抓住林笑的胳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我第十名！”


 余昭昭终于考进了前十名，完成了妈妈给她定的目标。


 林笑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递给余昭昭，“擦擦汗。”余昭昭的脑门上全都是汗水，打湿了她的刘海。


 “不用。”余昭昭直接伸手在脑门上抹了一把，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幸福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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