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开学

 石峰遭遇了仙人跳。


 昨天下午,他接到游戏情缘的电话，对方说上学途经省城，下车作短暂停留,约他过去见一面。


 石峰头一回网恋,与情缘正是浓情蜜意之际。对方都来了,高祥到省城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怎么能不去相见，就兴冲冲地去了,甚至没跟任何人说起。


 他跟秦镜说是回老家走亲戚,跟父母说的则是和秦镜他们聚会,晚上就住秦镜家里。


 秦镜在石峰父母这里的信任度是相当高的,因为他建议石峰学美术，还带着他上晚自习、暑假补课,成绩明显有了提升。因此,他们竟忘了打电话来跟秦镜确认这事的真伪。


 石峰的情缘比他大了三岁，据她自己说在北方某省上大学，此次是特意在省城下车,就是为了能和石峰见一面。


 石峰怀着激动的心情与对方见了面，情缘妆容精致，以石峰的阅历是看不出对方真实年纪的。情缘非常热情大方,嘴甜，把石峰哄得一愣一愣的，什么底儿都交了。


 他们见面后一起逛了街、吃了饭,石峰给对方买了礼物，晚上还一起在宾馆里过夜。


 第二天石峰起来后，情缘人已经不见了，跟着一起不见的还有他的钱包与手机。


 秦镜听完：“你赶紧去报警啊。”


 石峰说：“我没敢报,我怕我爸妈知道。你千万别告诉我爸妈。”


 秦镜简直是恨铁不成钢，难道就这么便宜了那个骗子：“等着，我去接你。”


 就这样，原本应该在家里享受最后几天暑假的秦镜顶着烈日出了门，去接石峰那个怂货。陪他一起去的，还有高悬。


 一路上，秦镜想起石峰就止不住想笑：“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傻呢？这都2012年了啊，从小就听着各种仙人跳桥段长大的，他居然都能被骗！”


 高悬说：“我见过比他更傻的。”


 秦镜来了兴致：“真的啊？谁啊？”


 高悬将视线移到秦镜脸上，看着他的眼睛，不说话。


 秦镜被他盯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说我吧？”


 高悬垂下眼帘，将视线移开，这意思太明显了。


 秦镜抬手拍他：“你这是污蔑！我什么时候犯过这种傻？”


 高悬憋着笑：“你做的事比他看起来更傻。”


 秦镜嘬起嘴，做了个鬼脸：“我这不叫傻，我这叫真诚！”


 “你也长个心眼吧，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高悬抓住公交车吊环，看着窗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秦镜不以为然：“我用真心换真心，就没碰到过坏人。”


 高悬侧头看他：“只能说明你傻人有傻福。”


 秦镜不开心：“我明明就不傻好吧。”


 两人一路斗着嘴，到了火车站，坐火车到了省城，又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石峰说得那个网吧。


 找到石峰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


 石峰见到他们，又激动又羞愧，差点就掉金豆子了：“镜子，你可算来了。”声音都带了点哭腔。


 秦镜无奈叹气：“人没事吧？”


 石峰摇头：“没有。能借我点钱吗？我欠了网吧的钱。”


 “多少？”秦镜从兜里掏出钱来。


 石峰说：“二十。”


 秦镜帮他还了钱，领着人出来：“吃饭了吗？”


 “在网吧吃了泡面。”


 还行，业务挺熟练，短时间内饿不死人，秦镜又问：“被偷了多少东西？”


 石峰老老实实交代：“一个iPhne3，我爸的旧手机。还有三千多块钱。”


 秦镜瞪圆了双眼：“你哪来那么多钱？”他以为石峰就是个穷学生，榨不出什么油水，就算被骗，也损失不了多少，没想到他还有点油水。


 石峰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爸爸给我上美术补习班的学费，还有一些我平时攒的钱。”


 秦镜皱起眉头想了想：“等等，那是下学期美术课的学费？”


 石峰声音低得跟蚊子嗡嗡叫似的：“是我暑假美术补习班的学费，我没去上课。”


 秦镜这下真的震惊了，抬手拍了石峰后脑勺一下：“真有你的啊，石小峰！我还真以为你去上美术课了，你是不是下午都跑回去玩游戏了？”


 石峰羞愧难当地说：“嗯。”


 秦镜又给了他两下：“我先替你爸妈抽你一顿得了。你小子能耐啊，平时蔫不拉几的三棒子敲不出一个屁来，居然干得出这样的事来。撒谎不上课，偷偷玩游戏，还跟人网恋奔现，结果被仙人跳了。真是够精彩的啊，石小峰，你的青春真是可圈可点呢。”


 石峰都快要哭了：“镜子，能别说了吗？”


 秦镜哼了一声：“为什么不让说？丰功伟绩啊，记下来，以后说给你孙子听。看看你这个当爷爷的青春期如何叛逆。”


 高悬一直没说话，听秦镜批评石峰，边听边笑，这家伙真是气着了，小嘴叭叭的，石峰这回有得受了。


 “不是，石峰，你去见个网友，为什么带那么多现金在身上？”秦镜想不明白。


 石峰小声地说：“她一直跟我诉苦，说家里给的生活费不够，要给人做游戏代练赚生活费。我本来想借钱给她的。”


 “嗬！结果你满腔真心捧到别人面前，人家压根就不要对吧？我说你是不是傻啊，石峰！”秦镜听着就气死了，他又说，“我们陪你去报警吧。你丢的东西的价值足够立案了。”


 石峰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还是不要报警了。”


 秦镜说：“这事你打算就这么揭过去了？回去怎么跟你父母交代，手机丢了，学费也丢了，证件呢？”


 “证件她没要我的，临走的时候还给我留了房费。”石峰说。


 秦镜冷笑一声：“你以为人家还顾念旧情对吧？这一听就是个惯犯，专门挑你这种纯情少男下手，不在酒店把事闹大，丢了钱你还不好意思去报警。对了，没失身吧？”


 石峰涨红了脸，鼻尖上的痘痘更红了：“没有，没有。我们住的是一个标间，一人一张床。”


 秦镜打量着石峰，更损的话没说出口，怕伤害他的自尊心：“这事你不报警也行，但是你得回去跟你父母亲□□代，我不会为你兜底的。你犯了错，就该承担后果，否则你就不会长记性！”


 石峰很为难，他叫秦镜来接他，就是不像让父母知道这件事，但秦镜坚持让他告诉父母。他知道，这事一旦让父母知道了，他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左思右想之后，石峰说：“丢手机的事我会跟我爸妈说的，但学费的事能不能不说，我怕说了，以后我爸妈就不让我学美术了。我以后一定会利用课余时间将绘画水平提升上来的。”


 秦镜冷冷地看着他：“游戏呢？”


 石峰说：“游戏我也不玩了。我的账号已经被盗了，她改了我的密码。我以后要专心学习，再也不玩游戏了。”


 秦镜和高悬对视一眼，这点他很满意：“这可是你说的，你把游戏戒了，我就不跟你父母说学费的事。”


 石峰认真点头：“我暑假浪费太多时间在游戏上了，以后要把玩游戏的时间用来画画。”


 秦镜抬手拍他的肩：“说到做到啊。以后我还要检查你的美术作业。”


 石峰举起手，认真发誓：“我石峰说到做到，从此以后再也不玩游戏！”


 秦镜听见这话笑了：“只是高中阶段啊，以后还是要玩的，你要是从事这个行业，怎么可能不玩游戏，否则怎么了解市场需求？”


 石峰点头：“嗯。考上大学前不玩游戏。”


 最后石峰回去跟父母是这么交代的，和伙伴们出去玩，把手机丢了，不敢回家，去找手机了，结果还是没找到。


 一个字也没提去见网友的事，本来打游戏就是他父母深恶痛绝又无法制止的事，早恋是另一头猛兽，网恋奔现双重打击叠加，石峰的父母怕是要气出心梗来。


 秦镜知道石峰的网瘾有多严重，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戒掉网游，所以暂且替他掩饰一回。如果真是屡教不改，那就别怪他大义灭友了。


 石峰父母是不知道石峰网恋奔现，但小伙伴们这里是瞒不住的。尤其是秦镜也没打算替他隐瞒，石峰就是个典型的反面教材，正好拿来教育一下大家。


 小伙伴们得知石峰遭遇仙人跳，简直要笑死了，笑完之后一个个义愤填膺：“是不是那个梦幻楚楚，我今天还看见她跟人结情缘了，这么快就移情别恋，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们替你报仇去，将她杀得退区，刷喇叭告诉全服这是个骗子。”


 秦镜说：“我看不用去了，这人多半是卖号了。连带将石头的号一起盗走卖了，她就是个惯骗。我觉得应该报警的。”


 石峰垂头丧气：“还是算了，我那个号也没花多少钱。”


 熊凯说：“不行，我受不了这个气，我的兄弟怎么能被个臭xx骗了！”


 石峰说：“吃一堑长一智，就当是我花钱买教训吧。不麻烦警察叔叔了。”


 高沛说：“那会有很多的人上当受骗。”


 石峰说：“可是我不想提了！求求你们，别提这件事了好吗？”


 于是大家都沉默了。秦镜意识到，石峰这回是真被伤到了，自尊心是其次，估计伤得最多的还是感情。不惜翘课陪人玩了两个月的游戏，以为找了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结果全他妈是假的。


 可怜的少男情怀，竟错付给了一个骗子，只怕是以后对感情都会有点忌惮。


 但那又如何，这就是成长的代价。秦镜想起自己当初一腔热忱朝高悬表白，结果被讥讽得体无完肤，他学业上虽然发奋图强立了起来，但在感情上再也没有主动过，因为害怕再受伤害。


 经此一事，石峰沉默了许多。本来他就是小伙伴中话最少的，这下就更少了，估计被打击得自闭了。


 秦镜还是比较在意他的感受：“别太放心上，谁年轻时没犯过傻？否则那还叫年轻吗？有空多看看书。”说着扔了好几本书给石峰，读书使人充实明智，等他内心强大起来了，这种自卑感就会减少。


 假期过得很快，马上就开学了。开学后就分文理科了，倒不太担心分班，因为他们学校是不会大范围重新分班的。


 一二三四班是文科班，这几个班学理科的出来打散到剩下的各班去；后面几个班是理科班，学文科的出来加入到一二三四班去。


 班上成员大致不会变动，老师们也很少变动，主要是他们学校学生成绩都差不多烂，一个班也考不上几个本科生，也没有分的必要。


 通常成绩不好的学生，调皮捣蛋的多，为啥？因为年轻人精力旺盛，不放在学习上，就要找点别的事来发泄精力，所以各种意外要比隔壁学校要多多了。


 为了控制风险，减低管理成本，老师们都是从高一带到高三，因为早早摸透了学生的底。


 往年皆是如此，今年也不会例外。


 其实秦镜不知道，今年差点例外了，因为他们七班考得最好，有他一人，就足以将七班衬托得异军突起，更何况还有他带着的几个死党一起进步显著，七班比其他班平均分高了几分。


 其他理科班的班主任都想要打散重新分班，他们都试图将秦镜揽入自己麾下，这极有可能是九中唯一能考入重点大学的苗子了。


 谭立志当然是竭力反对的：“你们这是想打土豪分田地呢？对不起，我们不是土豪。当初高一进校的时候，所有班级都是按成绩来抽签分的，公平公开。如今过了一年，你们看我班孩子成绩好了，你们就想来瓜分我的学生，哪有那样的好事！”


 王建元说：“我认为也没有分的必要。七班这群进步的孩子，都是秦镜带着一起学出来的，他们几个暑假都在学校补习呢。你们班的学生要是能做到这么自觉，哪愁成绩提不高？你把他们打散了，他们还能一起学习吗？这不是害了孩子们吗？不能为了你们一己之私，耽误孩子的前程。这事不能再议，与其想挖人墙角，不如回自家田里好好耕耘。同志们，有比较才有进步啊！”


 8月31日开学报到，秦肃和周慧英依旧让秦镜自己去交学费，他们夫妇对儿子那是绝对的信任，早就做起了甩手掌柜。


 秦镜在自家楼下见到了高悬：“咦，你们学校也是今天开学？”


 高悬说：“对，一起吧。”


 于是两人结伴上学，到了九中校门口，高悬的自行车一拐，跟着秦镜进去了。


 秦镜扭头看着他：“你怎么跟我一起进来了。”


 高悬说：“我先陪你报到。”


 秦镜去教务处排队交钱，高悬不见了人影。等他交好钱，高悬又回来了。


 秦镜去教室里报完到，对高悬说：“我陪你去报到吧。”


 高悬说：“我已经办好手续了。”


 秦镜惊讶地说：“你怎么那么快，用飞的？”


 高悬笑了笑：“是挺快的。”


 秦镜说：“我去看看，我们班分来了哪些新同学，梁栋有没有来我们班。”


 他说完刚一转身，就碰到了梁栋。


 梁栋兴高采烈地说：“哈哈，镜子，太好了，我分到七班了，以后咱们就是同学了。”


 “真的啊？太好了！欢迎欢迎，以后咱们就同舟共济啦。”秦镜张开胳膊，用力将梁栋抱离了一下地面。


 高悬看着他们，抬了抬眉毛，先是撇了一下嘴，旋即又扯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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