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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封长津(三十三):金盆洗手

  人走的已经差不多了,一伙见钱眼开的算命先生和盗墓贼,还能指望他们矜持什么?

  老将军很满意的坐在上座与马四连相谈、饮茶。那个寸头男绷着脸筋站在他身后,老将军的一举一动斯文而缓慢,就像是有话想说,却又不愿明说。

  我坐在下面,他的那点心思我是再明白不过,像老将军这种身居高位过的老江湖,话说三分,看透说不透。他这号人就算再怎么高兴也都会把喜怒哀乐藏在心里,不动声色,非要等对方先开口,再来一出反客为主,可能到最后都不知道谁是主动、谁是被动。

  温雨阁和陈行远跟着一路领钱去了,他们虽然是有点思想的贼人,但他们再怎么贼,也脱不了为了钱的关系。换句话说,这刨人家祖坟、挖坟掘墓的行当,不就是为了钱吗?

  马四连的铺子,这些天东西空了一大半儿,他这三寸不烂之舌,再配上他少有的厚脸皮,指定连哄带骗,坑了一大票人,虽然这老东西卖的不至于是假货,但他卖出去的东西,十个有九个远远高于物品的实际价值。几个伙计见天色稍暗,已经开始陆续往外撵人了,天暗不卖货,因为做古董生意,有太阳和没太阳就是两回事了,这阳光也能被买家当成砍价还价的资本。

  铺子渐渐安静,我们几个坐在雅间也稍微自在一些。马四连一直陪着老将军说笑,他耍嘴皮子的手段,比我们一行下地的手艺还要精湛。张锦文靠在炕塌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机,显然对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不感兴趣。胖子和哨子也是俗人,自然跟着大溜人马一同讨钱去了,我还特意嘱咐了他几句,从高丽王墓盘到手的东西,留个几天再掏出来,免得惹是生非。

  老将军的茶碗已经干了,马四连赶紧端起茶壶想要给他续上,可他却挡住了茶杯。

  “小马,我和那汪姓小友还有几句话想说,你能否先带这几人下去?”

  “哎,得嘞!”马四连匆忙起身,脸上的笑模样就没变过。

  他指了指几个端茶倒水的伙计:“你们几个,跟我走吧。”

  马四连笑呵呵的,跟老将军道了别安,便带着伙计离去。

  老将军撇头看了看寸头男:“你也出去吧。”

  “可......”寸头男似乎有些顾虑。

  “没关系,他也算是我的侄儿,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老将军挥了挥手,寸头男看了几眼,还是出去了。

  我回头看了看张锦文:“你也先出去。”

  “啊呀~”张锦文不想动,只是单纯的不想动,“我好像被封印了,只能躺在这里玩手机。”

  老将军率先表示了诚意,他没有指名道姓的让张锦文出去,就是为了让我对自己的人稍加控制。

  “啧!”我刻意瞪眼,“你先出去。”

  张锦文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并没有耍脾气,她穿好上衣。

  “我先出去买点东西,你们慢聊。”

  张锦文也出去后,整个内堂只剩下我和老将军二人。我端起茶杯抿了一点茶水,等着他先开口。

  “听说,出发前你就夺得了考古队队长的职位?”老将军穿了一身黑色唐装,很老气,但也很配他的气质。

  “哈哈~”我谦虚的摇头道:“侥幸而已,承您厚爱。”

  “有点思想。”老将军和蔼的笑了一笑,“我还听说,你此行在长津湖,一直都是你带着人亲身陷阵?”

  “这也是我的无能,因为我的无能,还折了两个伙计。”我的脸上装出几分忧伤。我也想真忧伤,奈何我跟那两个摔死鬼半分交情没有,甚至连面儿都没见过几次,想要为他们伤心,实在是太难了。

  “这不是你的责任,是有个毛头小子贪功冒进。”老将军在我们的队伍插了眼线。

  “您刻意支开旁人,不是光为了和我聊体验吧?”我还是先问了出来,因为我知道,他就是在等我这么说。

  “有你祖宗的爽快劲儿。”老将军笑了笑,“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过一天是一天。”

  “那你有没有兴趣来为我办事儿呢?”老将军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晚辈何德何能哟,能颇受您的爱戴。”我没有正面拒绝,但还是表明了我的心境,“可我家中父母尚在,有道‘父母在,不远行’。要是和您远走台湾,那我不就不忠不孝了吗?”

  “咱一码归一码。”老将军明白了我的意思,“忠孝是两个问题,自古忠孝难两全,但不孝的人,八成也忠不了哪去。这么说吧,你拒绝了我,我真的挺不甘心的,但你要是不拒绝我,我还又瞧不上你。”

  “哈哈。”我也无奈的笑了笑,“您门生故吏遍天下,何愁我一个呢?”

  “也罢。”老将军失望的摆了摆手,“你执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但今天你无论如何也要答应老朽一件事。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是老死在这儿,也要死在你家门口。”

  “哎哟,您言重了。您也是我的长辈,什么事,我能不答应啊?您就请说吧!”我连忙起身,心中暗骂,这老爷子还动真格的了,但愿他别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要求。

  “党国在台的势力,日渐缩小。现在我的家族,之所以还能有个一席之地,完全是因为我还活着,百年以后,我要是死了。他们一群绵羊要是站不稳脚跟,你必须要为他们领头!”老将军所言不假,自蒋经国逝世后,蒋家势力越发缩小,现而今基本看不到蒋家人出现在政治场上。台独势力与亲美势力仍存的台湾,动荡的危险就像一颗不安的种子,不知哪天就会突然疯长。

  “这点您放心,只要我一息尚存,就绝对会保您的后辈平安。这不光是为了保护您家的存亡,也是为了祖国的统一,两岸人民的心愿!”

  我和老将军续着这些话题又聊了很多,其实大部分台湾人都是大陆人的子孙,盼望着两岸统一是所有中国人的心愿。只不过可惜的是,那些心肠烂透了的台独、亲美派,往往占据了台湾当局至关重要的连接点,在政治与经济领域都霸占了不小的势力。

  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呢,若是台独、港独,只是些无足轻重的底层人员,怎么可能会被闹得沸沸扬扬。

  老将军越说,越怀念起年轻时候的故事,人老了容易念旧果然不假。他提起了和我祖爷爷一同参加北伐,打击日本侵略者的故事,也提起了解放战争的事情,不过照他所说,我的祖爷爷,好像在解放战争打响之前,就已经逝世了。昔日在民族危亡的抗日战争中并肩杀敌的战友,却在大获全胜的时候,刀剑相向,或许对他来说,内战本就没有英雄。

  我和马四连送走了老将军,听说他们已经订好了回台湾的飞机。老将军也很想再去故乡闻一闻小时候的炊烟,奈何近百岁的身体,实在难以承受路途奔波,这次往返坐两趟飞机,已经要了他的老命了,实在经不起汽车的颠簸了。

  我坐回大堂,毫不客气的在主客位坐了下来,马四连也坐在了我旁边。我翘起二郎腿,一副高冷的样子。

  “老马,这么一大单子下来,您老人家是不是能吃到下辈子了?”

  “啧,小爷,您可别这么说啊。”马四连为难却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咱们这是互利互惠,双赢啊!”

  一个伙计过来,给我添上茶水。

  “四爷,我这儿到真有件宝贝,不知道您能不能给我盘出去。”我知道马四连的为人,至于为什么现在还会跟他来往密切,八成就是因为这老小子出东西是真有门道。名器古宝可跟日用品不同,不是人人都要买,更不是人人买得起,想要古董珍宝卖出好价,那就必须要笼络住出手阔绰的收藏家。而马四连这个人,就在这方面做得相当出类拔萃。

  “你?”马四连打量了我几眼,“你们从朝鲜淘换回来宝贝了?”

  我点了点头:“是啊,好东西。”

  “啧,可是......”马四连又泛起了为难,“这朝鲜的古董搬到中国来卖,这个有点不好办呀。毕竟两个地头的人,价值观都是不同的,况且国内的行家也都喜欢本土的文物,而这个他国名器,就算再怎么珍贵,再怎么有收藏价值,放在国人眼里也一样可能一文不值。”

  我白了他一眼,喝了几口茶。这老小子估计又想诓我,收古董的时候,先说出实在为难的话,再说出自己不得已的办法,这明显就是想贬低其价值,让卖家心里先泛起嘀咕,然后在诱骗几分,一件珍贵的名器就能以白菜价入手了,过两天,再以翡翠价给卖出去。

  不过马四连说得也有道理,文化的差异也是非同小可的。用最简单的举例,我们中国人最为注重、家人团圆的春节,人家外国人根本不过,而外国人十分看重的圣诞节,我们也不以为然。虽然事实如此,但对马四连这人,也永远不能全信,想要把货卖出高价,我必须得用他,但我永远得防着他。

  “得,咱先不多废话。”我摸了摸口袋,“咱先让宝贝亮个相!”

  我拿出从大鱼颅内意外获得的珠子,放在了马四连的掌心。

  “这!这是?!”他随即一惊,“玉宝珠?!”

  “哼!”我为之一惊,他竟然一眼便认出了这玩意儿是什么,“你懂得还真多啊!”

  “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啊!”马四连舔了几下,“这内丹包治百病啊,迷信点儿说,还能得道成仙呢!”

  “怎么样?”我怡然自得的端着茶杯,晃了晃茶叶,“这宝贝起码能在北上广换一套小别墅吧?”

  “哎呀!”马四连瞬间脸色就变了:“想不到您这位还是个行家啊!”

  我默笑着抿了一口茶:“我知道,您老可还能卖出更高的价格来呢!”

  “哈哈~”马四连忍不住发笑,“老弟,还是你懂我!”

  “您就看着卖,盘回来的钱,咱们五个平分。”我放下茶杯,毫不客气的拿起马四连的一根好烟便抽。

  “五个?!”马四连有些吃惊,“怎么有这么多人分钱啊!”

  “哼!我知道你最关心的就是这个!”我深吸一口烟,“这珠子,是我们四人九死一生换来的,但没您老人家这幅嘴皮也发挥不到它的真正价值,所以我和胖子,乃至哨子、张锦文,就决定把您老也算在内。要是没有您的运筹帷幄,我们说不准还不比四人分来的钱多呢!”

  “这你算说对了!”马四连高兴的两眼放光,“以后你们摸来名器,只管给我,我保证以最高的价钱帮你们卖出去!”

  马四连其实心里知道,这样他就能不读书,易得黄金屋了。下地犯险是我们,坐等其成便是他了。

  “哈哈哈~”我自然的笑了笑,“不劳您费心啦~”

  “怎得?”马四连瞬间失去笑容,“您对分成不高兴了?认为我马某人不值这个价钱?”

  “岂敢,岂敢!”我连连摆手,“您这嘴皮子就算用这整咳珠子来换,那也值啊!”

  “那你怎么......”马四连很是不能理解。

  “四爷,不瞒你说。这趟就算是我的封箱之笔啦!”我将未吸完的半支烟掐灭在烟灰缸内,“以后,我就金盆洗手不干了!”

  我起身便想走人,马四连立马拦住了我,表情很是诧异。

  “当真?!”

  我坚定的点了点头:“当真!”

  “唉......”马四连沉默了许久,十分不舍的说道:“你也算是一株好苗子,我还琢磨着让你继承我的衣钵呐!怎奈人各有志,你既然不愿涉足太深,那尽早脱身也是上上之举。”

  我看了看时间:“四爷,这么长的时间,承蒙您的照顾了。”

  “哪的话,”马四连微笑着挥手,“咱们也算难得的忘年交,有空来我这闲庭观花谢,我们一块喝茶!”

  “那是自然,”我背上背包,“我就算舍得您老,也舍不得你这举世无双的后花园哟!”

  出了马四连的铺子,屋外已是点点星空,我长长的舒了口气。多久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像今天这么释怀过了。我果然还是那样,再怎么坏,也坏的不够彻底,再怎么纯粹,也不能毫无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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