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棠海丽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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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海丽人，平日里，这家小小的服装店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女人在其中工作。
她的鬓角，贴合着微曲的发丝，脑后的头发被盘成一个大大的发髻，穿着一身旗袍，任由季节变换，终是不改。
几条淡淡的鱼尾纹在她的眉眼上方流转，微微的疲态，更使得她眉眼如丝。
当李葱莲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她便想：“如果，我以后也能这样就好了。”
跟着郑红花走进小店里的时候，在角落的沙发上，一个男人正看着报纸，他身着一身绿色的西装，神情淡然。
一杯咖啡杯他握在指尖。他似乎并没有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当二女走进来的那一刻，男人的食指指节微不可查地白了一下。
“沈姐。”
“小郑来啦！”
见到郑红花的到来，那被叫做沈姐的女人似乎很兴奋，在她这个年纪，四十多岁的成熟女人，表达高兴的方式，最多，也就是和对方热情的拥抱一下了。
“最近忙吗？”
“还好啦，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找我来做衣服的，来来回回，还是那些老客户。习惯了。
“这次来做什么衣服？”
沈姐压了压自己鼻梁上的老花镜，仔细地打量了郑红花一眼，神情立马变得不悦了。
见眼下人多，她也没立即将郑红花戳穿，而是把她那只手，给用力地揪了揪。
吃疼的郑红花用笑容缓解了自己的痛感，她笑着弯下了腰，几乎快要扑进沈姐的怀抱里去了。
“沈姐，你干嘛啊？”
“走，跟我进屋去，量尺寸。”
回应郑红花的言语冷冰冰的，似乎是意识到被眼前的女人看了个通透，郑红花很快就重新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她拉住了沈姐，直立起身。
“姐，我在你这量的次数还不够多吗？”
“这是规矩，不量，我不敢做。”
应答的话语依旧冷冽，寒如清潭，可郑红花大笑起来，她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今天来此，她也并非为自己而来。
“沈姐，带她进去吧。我们的小葱，马上就要有新衣服穿咯！”
郑红花跑到李葱莲，用双手搭住李葱莲的肩膀，把她送到了沈姐面前。
见到眼前土里土气的少女，明明还算合适的肩宽却因为胆怯和羞赧凑的很近，明明独具风姿的身材却因为不敢伸直的胳膊和膝盖显得歪七扭八，明明一双明亮且大的眸子却因为长长的头发和低垂下来的眼皮而显得无精打采。
实话讲，沈姐顶讨厌这样的模特，把自己制作出来的衣服给这样的人穿，对她而言，无异于给一只小瘦猴子套上了一身婚纱。
“不做。”
这位一如秋末苹果熟透了的女人，直截了当地拒绝了郑红花的请求，当着李葱莲的面，摘下眼睛上绑了细线的老花镜，从一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今早十点半刚刚泡好的咖啡。
李葱莲有些瑟缩地抬起头，盯着沈姐的眼睛，后者见李抬头，不屑一顾地偏过头去。
九十度的大转角过后，沈姐修长的脖颈在李葱莲面前就像是变化成了一堵无可逾越的厚壁，惨白且悲哀。
女孩知道，对方是瞧不起自己的大人物。
这时候，刚才坐在一边的男人放下报纸走了过来，他走到李葱莲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对沈姐说：……
这时候，刚才坐在一边的男人放下报纸走了过来，他走到李葱莲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对沈姐说：
“卖我一个人情吧，沈姐，小陆欠您的。”
看着小伙子谦逊且温和的笑脸，眼前这位中年女子似乎被他给打动了。眼底流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光彩，狠狠地瞪了那男人一眼。
不过，陆文竹似乎没把这埋怨的一眼放在心上，他眯起来的双眼，阻隔了严厉的光彩；他温和无比的笑容，又似乎要把这份严厉给暖化。
再看看郑红花，她正双手抱胸，欣赏着女人最新裁好的衣物，津津有味，似乎，是在享用一份绝佳的早餐？
瞧见郑红花并没有想走的意思，陆文竹又站出来添油加醋，沈姐又重新看了李葱莲一眼，正巧，迎上后者期待的目光。
她终于勉强同意了。
“怎么称呼？”
“您叫我小李就好！”
“跟我进来吧。”
沈姐无味地咂摸了两下嘴唇，轻轻一摆手，把李葱莲招了进去。
在转过身的那一刻，这位精力日渐不支的女人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中想着：“这帮子年轻人，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又在搞些什么鬼？”
自己眼中的世界，已经和十几年前大不相同了……
目送沈姐带着李葱莲走进了小店里面，前一秒还满脸笑意的陆文竹，下一秒便换了一幅阴郁的面孔。
他来到郑红花的身边，开口时，声音低沉。
“郑小姐这是又要来羞辱我一次？”
“呵！怎么会呢？”
转身，郑红花为陆文竹整理了一下他有些皱巴巴的西装肩膀，然后，轻声说：“陆少爷昨天憋屈了一晚上，想必郁闷死了吧……”
“你想怎么做？”
今天，郑红花穿了一件较为宽大的卡其色风衣，打开荷包，里面是陆文竹昨天没给李葱莲洒下的同款奶茶粉包。
“既然您怕脏了您那高贵的手，这一次，我亲自来——把人直接送到您床上。”
听着郑红花毕恭毕敬的话语，陆文竹本来忿忿不平的心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再一次调动了起来，他转过身去，因为他害怕自己看着郑红花的双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实话讲，他心动了。
不依不饶的郑红花从身后搭上了陆文竹的肩膀，走到小店外面，透气去了。
里屋内，李葱莲僵硬地抬起胳膊，任由沈姐那一条软尺游走于她身上的每一个棱角，每一条曲线。
这让李葱莲想起以前镇上那做裁缝铺生意的老板，现在，那店面已经荒废好多年了。以至于李葱莲已经无从想起它关门的年份，只是隐隐约约还记得，那时候的父亲，正意气风发。
“打直。”
陷入回忆中的李葱莲被沈姐狠狠地顶了一下手肘，比起和郑红花说话时的热情与冷冽，李葱莲能够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态度。
那就是没有任何态度，或者说，对方不屑于给予她哪怕一丝的情感，自己根本就没有被放在眼里。
一想到这里，李葱莲来时喜悦的心情黯然地沉了下去。
“好了，去外面坐一会儿吧，别乱跑，我把那件衣服改一下，马上就好。”
“哦。”
默默地走了出去，李葱莲发现陆文竹和郑红花，他们二人一起失去了踪影。于是，她找了个地方落了座，像丢失妈妈的孩子一样，乖乖地呆在原地，不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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