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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勿恋忧


 边疆公主凄楚一笑,叫先帝动容,本想将她从轻发落,打入冷宫便罢。公主却从梳妆台拿起一瓶,拔塞尽饮。


 隐隐有香味散发,似同那夜氤氲满室。她不该对他用药,得来一夜恩情,却终换不来君心似她心。


 那药,点于香灯,焚而散诱,不可食,食之如鸩。边疆公主嘴角边已留下一条殷红。她选择了用这药自刎。


 忍着腹中绞痛,公主最后为先帝跳了一支舞。她喉咙烧疼,张口定便忍不住喷涌鲜血,再说不得话,却用这一支舞,道尽她对他一片痴情。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两国本不和睦,她肩负起公主责任,舍身和亲而来,不想对他一见倾心,不愿变为甘愿。他是天之骄子,仿佛笼罩华光,那光彩,是她所追逐。仿佛伸手便得,又始终触而不及。父兄传书,边疆告急,他的嫌隙,使得她焦急迫切一夜糊涂,终不悔。如此离别,却道不舍。


 这一支舞美绝,就如同她短暂的一生,哪怕短暂,好歹曾片刻绚烂。是她先爱上了他,义无反顾,又肩负国家重任,个中忧愁只有她一人知。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不后悔自己爱上了他,但求自己不再是边疆公主,哪怕是这大明宫中小小女婢,终其一生,不再贪恋触及那华光,只每日得远远观望,足矣。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各有天命,职责所在。是她主动提出和亲,父兄不曾逼迫。到头来,亲情难舍,催促便成逼迫。那夜,她捏着那封家书,想象国民战苦烽火,纠结而又心急得泪流满面。这药是临行前娘亲给予,说叫她引诱不成可鸩杀。不成想,她引诱成功,却用于鸩杀了自己。此时舞蹈,她泪已干涸。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那夜过后,他方醒便觉察蹊跷,虽不质问于她,但怒而拂袖离去。她对镜梳妆,拆辫盘发于顶。之于她,婚后日久,才改梳妆,视镜中自己已成人妇模样,心头苦甜参半。窗外月光犹在,冷冷清清,一如她宫里头,静无人声,无人为她欢喜。随后几日,他都不曾再到她宫里头来,哪怕她派人去请。她连夜辗转反侧难眠,长倚窗望月,不顾寒风刺骨,心里头的冷,才更叫她觉得自己在这大明宫里头无依无靠。她用药求得他一夜怜惜,却也仅止于一夜。旧计重施,怕是再难。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这是她习得的第一首汉人诗词,本不明诗意,但已觉伤。此时,她舞姿踉跄,知晓自己已无力气再多坚持。窗外该是夜深,但望窗外忽明大亮,似有青鸟欢歌,引导她该去前路,一片光明。


 她朦胧着眼睛,最后回头深深凝望先帝。目中笑道,我恋你多深有多忧,身不由己,多想劝自己,勿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勿恋忧,不要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凭添忧伤。


 边疆公主逝后,先帝拾起她手中滑落琉璃瓶,叫御医查清内容何物。瓶里干净,只凭残留气味难查。后先帝打败敌国,俘虏公主父兄娘亲,父兄不知公主用药,娘亲知情而咬舌自尽宁死不报。国民皆俘虏,尚有人知,但先帝亲问国民,也无人应,皆愤愤而视。


 先帝终不得而知,那边疆公主所用药为何物,但命其名曰,勿恋忧。无人知,其实边疆公主最后一舞、一笑,竟叫先帝当真动心,但为时晚矣。


 边疆公主尸身被先帝命人封存于琉璃棺木,借送归为名,一路领军直捣黄龙,得以大败敌国。国民被俘后,对先帝怒目而视,望见场中公主棺木却目露尊敬怜叹。


 他国虽败,但公主大义,国民铭记。先帝当场赐死公主一众父兄,所有女眷沦为奴命。此国虽平,但只存表面,暗地里仍波涛汹涌,似亟欲卷土重来,复而兴国。


 先帝深知其隐患,杀鸡儆猴,命人坑国上下医者,活而埋。告天下,边疆公主用药惑君,其药饮鸩歹毒,严禁再现。


 红脸唱完,先帝又厚葬了边疆公主,赐其名孔雀公主,改其国名为孔雀国,并不正式纳入圣鄌版图。孔雀国随后两代国君,却是先帝干预册封,取之公主旁系表亲。之于两国,孔雀国君都形同傀儡,不被国民所喜,也并不被先帝信任。


 时至今日,高宗帝忽闻勿恋忧再现,知事情轻重,当即命梁凨璿归于封地,查探孔雀国情势。


 梁凨璿封地边疆,正纳孔雀国在内。圣堂版图上,周边小国皆已归属圣鄌,唯当中孔雀国境色灰。


 圣上道:“也该将孔雀国正式纳入版图了。”


 梁凨璿也先严肃道:“儿臣以为,孔雀国民不知几人乔装渗入京都,该先逮捕收押。”


 圣上点了点头,冲外唤道:“华子。”


 华公公应声而入。


 “孔雀国民渗入京都,或目标众子眷女,惑其重金买下媚药勿恋忧,用而不慎,恐危害众子,荡我国之根本。你即刻派人去查。”


 华公公明显一愣,也是花费时刻才想起了那勿恋忧为何物,立即道:“是。”不够守门,当即快步离去。


 “你也快去吧。”圣上转而催促梁凨璿。


 梁凨璿不动,面上苦笑,问道:“父皇还未道,二月一事……”


 “容后再议。”圣上如此说。


 梁凨璿并不买账,坚持追问,“儿臣此去,不知何日能归。请父皇即刻下令,撤销二月与五弟婚约。”


 “不知轻重缓急!”圣上骂道,都被气笑了,问,“你只叫我撤销她与允儿婚约,都不求我再将她赐婚予你?”


 梁凨璿决定诚实道:“父皇都知。二月心不在我弟兄,避嫁皇家之唯恐不及,父皇何苦难为一个小小女娃?”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圣上叹道,“命该为凤凰者,何避命运?她年纪虽小,但我看她命非国母莫属。她只能嫁你兄弟二人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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