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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孔丹依带着人收拾晖圣阁,冯俏抱着猫趴在阁楼上,奇道:“爹爹不是不教书了吗,怎么又开始打扫晖圣阁了。”


 珠珠也不知道,“奴婢帮小姐去打听打听?”


 冯俏‘恩’了一声,一边捏着大白猫的软垫,一边望着楼下看风景。忽然看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外公和父亲先后出来,后面还跟着章年卿!!!


 章年卿指挥着下人搬东西,冯俏目露疑惑:“他是要住在我家吗?”


 晖圣阁是冯府外院的一处宅子,起先是冯承辉租来教书用。后来主人要离开京城,便贱卖给冯承辉。


 当年冯承辉回京后,中学堂教书俸禄微薄,便打了教私塾的念头。冯家不算小,他当年高中状元,黄金赏银没少得,加之衍圣公疼女儿,孔丹依陪嫁丰厚,小夫妻共同拿出银子,托孔明江的脸面在杏儿胡同置了一所三进两出的院子。


 院子大,人口少。


 冯承辉本不用再租房,却嫌自己带的都是一群半大小子,唯恐冲撞妻女,将东院的空房扩建进来。


 原主人搬走后,更是把小阁楼当做藏书室。东墙打通,修座圆拱门,平日出进倒也方便。


 冯承辉沉吟一会,指着拱门道:“回头让匠人在这扎个篱笆。”


 章年卿表示没有意见。


 冯承辉叹气道:“老师也知道,装上门显得生分,好像老师多么防着你一样。可不装门总不太好,让人看见难免惹闲话。干脆折中,扎个篱笆,好看又顶用。”


 章年卿连连称是:“还是先生考虑的周到。”


 晚上孔丹依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给章年卿小小的举办了一场乔迁宴。


 宴席上,章年卿没有见到冯俏颇为失望,没敢表现出来。


 又过了两日,章年卿在书阁看书时,再一次遇到了冯俏。只是这次,是冯俏惊醒沉浸书海里的他。


 “你怎么来了。”章年卿笑着打量她。


 冯俏袖子还是脏兮兮的,裙面上也有土。这次他可以确定,冯俏真的是从狗洞里爬出来的。


 冯俏皱皱鼻子,嗅到一股浓甜香味,拨开他一看。桌子上摆着一盘牛轧糖,一盘蜜汁果脯。“你这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声音馋极了,垂涎三尺。


 “你娘送过来的啊。”章年卿哭笑不得:“怎么,师母没有你给留吗。”


 “我娘才不给我吃糖呢。”


 冯俏露出两排小碎牙,齿若编贝,十分漂亮。她叹气道:“娘说好看的美人儿都是齿如瓠犀,手如柔夷。吃糖坏牙长了龋齿,就不美了。”手帕擦干净指尖,她一会摸摸牛轧糖,一会儿摸摸蜜汁果脯,想吃又不敢吃,只好吮着指尖解馋。


 章年卿拍拍她的头,“张嘴。”


 冯俏下意识的张开嘴,嘴里立即多了块牛轧糖。她嚷道:“不行,你不能给我吃糖的。”


 “那你吐出来啊。”章年卿张开掌心,挑衅的递了递。


 冯俏立即扭头,迅速嚼碎咽了,“没了。”她眨着眼睛,无辜道。


 “也不怕把牙崩坏。张开,我看看。”


 章年卿单手掐着她脸一捏,对着阳光端详了一会,惊讶的发现冯俏的牙保养的真的十分的好,不止外面光鲜,连内里都是洁白如玉,齿白.粉舌,纯真又好看。他一时看呆了。


 冯俏挣扎的从他手里逃出来,揉着脸蛋道:“我脸皮薄,你别用那么大力气捏。肉疼。”


 章年卿不可思议道:“你娘不让吃,你就真的没偷吃过。”


 “是呀。”冯俏回味着嘴里的甜味儿,翻了本书,对着太阳坐下,骄傲道:“我可是言出必行的人。”


 章年卿若有所思,靠着她坐下,“没看出来。以前只觉得,师母那么知书达礼的人,怎么把你养的这么娇。”


 章年卿个子高,坐下来也比冯俏高一头,他一垂眸,便看见日光穿窗留影,照的她侧脸处几缕青丝煜煜生光。他替她将垂在耳畔的发丝拢上去,不动声色往她身边靠了靠。


 冯俏低低道:“其实我也不是不懂事。可我也不能太懂事。如果我不闹腾一点,让母亲多操心。母亲其实是挺寂寞的。”不知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冯俏往后一倒,把古籍盖在脸上。


 她道:“你看,章伯父比我爹晚成亲四年,你却要比我大五岁...小时候,我可希望我是个男孩子了。”声音像闷在锅里。


 冯承辉和孔丹依在冯俏之前还有个孩子,不知男女。还没成形便滑胎了。


 冯承辉当年被贬为县令,孔丹依表示愿意和丈夫一起吃苦,跟着丈夫一起去了任上。却在怀孕时,因雨天路滑摔了一跤,当场流血。


 穷乡僻县,人烟稀少。等大夫赶到时,孔丹依都差点没命了,孩子自然也没保住。


 后来衍圣公心疼女儿,把女儿接回京城调养。孔丹依身子好了,也不允许她再回去。直到冯承辉再次回京,小夫妻两才团圆,冯俏便是在这个环境下出生的。


 章年卿动手掀开书,冯俏在书下果然哭了。他从怀里摸出娟帕,替她擦擦眼泪。声音轻柔:“怎么就哭上了。”


 冯俏睁开湿漉漉的眼睛,躺在他怀里,指尖虚描他脸上轮廓:“我们能定亲真好。”章年卿听了前半句还未喜色,便被她泼了盆冷水,“以后我爹爹就有儿子了。”


 他黑着脸:“你是这么想的。”


 冯俏埋在他怀里哧哧的笑,她捂着肚子,娇声道:“你又生气了。”


 章年卿气的让她自己坐好,挪到她一丈远的地方看书。良久也不见冯俏过来认错,一抬头,冯俏坐在清风下,正看的认真。


 她怎么没一点哄人的自觉性呢。


 章年卿叹了口气,自己主动搭腔:“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恩?你说。”冯俏一动不动,只微微扬了扬下巴。


 章年卿揪着耳朵把人拽过来,刮着她脸道:“你以后过来陪我读书,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真的?”


 章年卿信誓旦旦,“不骗你。你不是爱吃糖吗。以后在我这,糖和点心给你管够。”


 冯俏秋眸如水,盈盈望着他:“章年卿,我怎么总觉得你不怀好意呢。”眉头轻蹙,很是不解。


 “咳咳。”


 章年卿同冯俏住在一个屋檐下后,便成了听人差遣的小厮。冯俏是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偶尔让那个叫珠珠的丫头,递一张手帕,写一封素笺。上面无一例外,嘱咐着让章年卿买的东西。


 冯俏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会不会拒绝这件事。那个叫珠珠的丫头每次来说话也都是十分的理直气壮。


 章年卿好脾气的忍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冯俏说什么,他做什么。


 日子倒也安稳。


 翻年冯俏长到十二岁。


 章年卿第一次想着送她一个什么东西。想来想去,去凤祥楼打了只金钗。古礼钗送正妻,他只盼着小丫头早日开窍,和他琴瑟和鸣。


 在冯家一住两年,章年卿在翰林院的日子渐渐安稳下来。陈伏也在去年被调往他乡做县令。


 冯俏越出落越漂亮,身子抽条以后,更显纤腰楚楚,亭亭玉立。


 章年卿时常望着她的眉眼沉醉,冯俏终于懂得春心萌动,终于知道回应他的情深。这让他很高兴,可高兴一段时间后,便开始不满足。内心深处产生更亲近的渴望。


 可冯俏和他不一样。谢天谢地,冯俏终于知道偎在他怀里,说一声喜欢。却害怕和他的亲密,连他亲亲额头,冯俏都会像小时候一样胆怯的蹲下去,双手交叠捂着额头,挡着不让他亲。


 无奈之下,他只好捧着她的脸,亲在她的手背上。


 哪怕这样,冯俏还是会怕。每次都飞快的溜走。


 这让章年卿很不是滋味,他总觉得,冯俏是喜欢和他的爱情,而并非他本身。


 冯俏生日在腊月初六,正是隆冬时节。


 章年卿回来时顺手折了一枝红梅,插在窗前的花瓶上。刚摆弄好,转身去放金钗。一个小石子叮叮当当顺窗滚进来,他没在意。接着,五六个石子一起飞进来,有砸在他背上的,有落在地上的,还有砸在花瓶上,弹回桌子上的。


 章年卿朝窗望去,冯俏捂着腮帮子,站在雪地里。疾步出去,之间她戴着斗篷,隔着帽沿一圈白绒毛,他还是看见她眼睛红了一圈。冯俏见着他就掉眼泪,章年卿忙问:“怎么了。”


 冯俏吸着鼻子,哽咽道:“我牙疼。”


 章年卿心里咯噔一声,一边盘算着这两年喂她吃了多少糖,一边暗暗祈祷着别坏牙,千万别坏牙。他柔声道:“没事没事,你张开嘴我看看。”


 冯俏乖乖张开嘴,果不其然。两年前洁白美丽的牙齿已经不复存在,口腔深处,左右两颗老牙被噬出两个褐色的洞。


 章年卿一阵心虚,眼睛都不敢看冯俏。含糊其词道:“没事,我去灶房给你要点盐漱漱口,你牙好着呢。”


 “胡说八道。”冯俏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眼泪扑簌簌落到雪地上,砸出一片小雪洞,她哭道:“我都感觉到了,我至少坏了两个牙齿,不,三个!”


 章年卿手足无措,只好抱住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他这次有了准备,早早把她箍在怀里。冯俏没能溜走,小脸涨成红苹果,连刚才生气什么都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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