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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延珏再次遭君罚 舒噶礼科举案发

耗子偷吃粮,蛀虫闲吃房。


 老虎旗一张,狐狸狂称王,


 鹰在肩张爪,犬在田吠羊。


 怪哉都是贼,却道是寻常。


 一首打油诗聊表酸腐,说书的继续开讲。


 此回的开篇咱们从这个‘部费’说起。


 嘛是部费?


 要用咱们今天的话说,大抵就是‘红包’的一种,可此红包非彼红包,要不还得说咱们老祖宗们胸壑韬略,同是官场之间的红包,虽说换汤它不换药,可那说法儿却是详细到今人汗颜,同样一个礼字,却是礼出了花花儿。


 就说咱大清朝,若是上级官员要出差办事儿,下级官员随的红包那叫‘程仪’,若是求得别的官员办事儿,所呈的红包,那叫‘使费’,而地方官求得中央批复点儿嘛,所塞的红包,这个就是咱今儿要说的‘部费’。


 要说这大清朝的‘部费’,得的最多的绝对莫过于管奏销的户部,要么都说,金工部,银户部,户部的差怎一个肥字了得?


 咱们前头说过,如今大清这户部正是敏亲王延玮在督管,而这‘部费’确实肥的他一个壮哉,有得看官问了,诶,不说咱这大皇子狼子野心,天天筹谋着皇位么?怎么还贪这点儿眼前小利?


 诶,这就要说到一个那不上台面的道理了。


 结党有如织一张网,那往来的银子不过是织网的鱼线,给银子的是态度,收银子的也是态度。


 可这船结连环,虽网大势大,然总有牵连,若是有心人随手一揪,总是能掸出些灰来。


 这不?


 就在咱老七与酗儿闲哉热河行宫之时,围场这边就因这‘部费’发生了一件大事。


 却说自延珏被罚后,保酆帝桌上的奏折便摆满了各种工部的陈年旧案,东参一下行贿,西参一下丹,总之是竭尽一切能事借机打压延珏一脉,这背后的黑手不用说,自是出自大爷一党,延珏是压根儿被动的紧,屁也不能动只能吃闷亏,而彼时延璋自是不能眼睁睁瞧着,加之他本就恨延玮入骨,再加围场暗杀之仇,他更是纠集朋党,四下搜罗大爷一党的短儿。


 而这么一查,却敲让他查出了一件大事儿。


 这事儿得从中秋节时仓场侍郎给户部尚书冯敬儒的一笔‘部费’说起,其实这二官之间的利益往来原属再平常不过,可今儿这怪就怪在,这部费竟多达四十万两,俗话说,上多少肥开多少花儿,延璋觉得有异,便命人顺着查了下去,这一查,可好,竟揪出个保酆二十三年来,最大的粮食案。


 原来那仓场的粮仓各个棚上加板,板上有粮,仓中却尽空,而那先前所呈报的‘五谷丰登’,纯属上下勾结,谎报瞒报,笑话的是,就在前几日秋狝大典祭天之后,皇帝才因粮食大丰收,当众赏了延玮一杯酒。


 故此,当二爷党集结了证据后,实实参了延玮的头号谋臣户部尚书冯敬儒一本,保酆帝因此勃然大怒,不顾众人求情,当即摘了当朝一品大元冯敬儒的顶戴花翎,押后收监,并命延璋即刻前往京仓,彻查此案,并口谕,凡涉案官员,不伦官级大小,一律收押待审。


 如此一来,虽保酆帝顾及皇家颜面,并未明惩延玮,然这么一番,却是大大打击了他的势力,一时间,形同断臂。


 而那冯敬儒也当真不愧为大爷党的头号谋臣,便是如今身陷囹圄,仍是运筹帷幄,嘱咐延玮:“此事一发,二爷风头必盛,大爷若不趁机打压,那便时不待我,如今唯一的法子,便是让那舒噶礼东窗事发,这舒噶礼是二福晋和七爷侧福晋的亲兄长,便是二爷有心分,也分不清。”


 延玮道:“虽那舒噶礼当初谋秋闱监考官一职,是您有心下的套子,可当初只想他贪污事发给老二使个小绊儿,然如今粮仓大案若东窗事发,恁是这等科举贪污小事,也实难与之抗衡啊。”


 “事不大,咱们就把他闹大。”


 “哦?如何闹大?大人且详细说。”


 “粥不稠,就加点面碱进去搅合搅合,自古书生好扇动,咱们就使些碱把京城好好和弄和弄,让小贪变成大案……”


 “大人好计谋!”延玮大喜,即道:“哼,他老二敢给我迎头一棒,我就弄的他后房起火!”


 此事后面待续,却说那冯敬儒毕竟是老姜,对延玮的为人他素日最为清楚,唯恐他鸟经藏,他道是给自己留了一手,偷偷谴人去寻了自个儿云游在外多年的兄长国之大儒冯沧溟回来,只盼最后一刻能保住一命,而这冯沧溟,正是延珏和果家二秀的开蒙恩师,同时与咱们谷子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他这一回来,实实在在改变了几个年轻人的命运。


 当然,这是后话,如今咱们且说现在。


 却说大军回行宫的这一日起,咱老七和酗儿的神仙日子到头儿了。


 秋高气爽,日头恁大。


 不远处,鞭声回旋,步碾声此起彼伏,保酆帝的銮驾即将到午门,延珏领着酗儿,阿克敦,精卫等一众人按制早早来道门前侯着。


 阿克敦腿脚不方便,跪下时嘶嘶哈哈了许久,酗儿一旁瞧不下去,只问:“你如今介跛腿儿,不跪也不能怎么着吧?”


 她想:他老子到底是一品近臣阿灵敖,皇帝老儿再摆谱也用不着这吧?


 “你这猴儿脑子精归精,可若在这皇家想要安好,还得多历练着点儿。”连日不分尊卑的胡混,阿克敦的口气已然将酗儿当成了哥们儿,在精卫的搀扶下,他咬牙把自个儿复原不久的膝盖压了下去,


 彼时他一张狐狸脸疼的煞白的跟酗儿道:“着常言道倒霉时不露短处,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那火上浇油的人本就多,咱们若是再给人揪住了小尾巴,又是要白做一番文章,咱们消遣咱们的,何必惹那闲?”


 “我说你是不是嫌舌头太长?”一旁也才掀袍跪下的延珏阴着眼儿瞥了过来,彼时嚼咽着阿克敦这一番话的酗儿朝他看去,但瞧他一身赶大早仓促换上的新的郡王衣裳和补子,心下一阵清明。


 道是她乐不思蜀了,这段日子清闲的她几乎忘了,延珏惹恼的那个不只的他阿玛,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儿臣恭迎圣驾!”


 皇帝繁杂的卤簿过时,延珏朗声唤道,然保酆帝像是全然没有听到一般,只停驻片刻问了他身后的阿克敦一句:“腿脚恢复的可还好?”


 “劳皇上惦记,臣下已无大碍。”阿克敦吃力的俯地道。


 皇上话里有话的说:“既无大碍,有空多去瞧瞧你阿玛,别学了那逆子,有道是父子连心,道是他最惦记你。”


 “臣遵旨。”阿克敦叩拜保酆帝不再留驻的銮驾,彼时酗儿瞥过头,瞧见了延珏那附在地上的张开的五指,指尖用力的有些泛白。


 她想:仇者痛,亲者快,保酆帝惹了不痛快,按理她该爽快。


 可事实上,她并没爽快到哪儿去。


 ……


 想必保酆帝是真气坏了。


 三日之后,没有任何预警的,皇帝再度下了一道旨意,“七皇子延珏顽劣恣狂,屡教不悔,即日起撤其朱缰,停其俸禄。”


 这旨意一下,急的皇贵妃婉莹赶紧赶了过来,连气儿都未曾喘匀,便苦口婆心的劝着延珏:“你也别怪你阿玛如今这般恼,以他的性子,对谁这般骄纵过?你当众拒绝了那宝星格格,便是扎萨克图汗不曾说什么,可你叫你阿玛堂堂一国之君的脸子往哪儿摆?如今他罚归罚你,可他不还是把那宝星格格给你留着么?要不然他大可把宝星许了别的阿哥,何必又兜着弯子让僧格岱钦暂认她做了义妹,美其名曰带她到京城玩上一年?我说老七,你就跟你皇阿玛求了那毛伊罕又能如何?”


 婉莹说到这话的时候,眼神已经瞥向了一旁端坐的酗儿,那向来柔和的眼神中生出了几分怨怼。


 彼时抱着淳伽的酗儿无奈的耸耸肩,难不成婉姨以为是她耍心思拦着?


 可不,想来到也是,若是不知道那背地里的一些事,表面看来,确实是自她与毛伊罕诈马失子后,延珏才拒绝的皇帝。


 如此一来,纵她有千百张口也辩不清这‘妒妇’的名头了。


 道是一脸没心没肺的延珏,没事儿人似的插科打诨,东绕绕,西绕绕,一会儿扯扯远行办事儿的二哥,一会儿再闹闹随婉莹过来的小侄子淳伽,总之是一句不往正事儿上扯,最终婉莹只得郁郁告退。


 临走之前,她让酗儿送她。


 待到了宫门口,婉莹驻足旋踵,一脸正色的与酗儿道:“本宫知你丧子心痛,可那也绝非那宝星格格本意,不然她便不会因你小产而自责的半月茶饭不思,至今仍病卧在塌……叔荆,本宫一直当你是个懂事儿的孩子,老七他浑,他不懂事儿,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便是皇上偏疼老七,可这凡事有一有二没有三,如今这些惩罚虽不过是皮毛,可若是真惹恼了皇上……。他,毕竟是天子。”


 “哦。”酗儿点点头,只得佯装糊涂。


 她知道她是一扑心儿的惦记延珏,可她没法儿跟她说,离间皇帝跟老七的关键不是那毛伊罕,而是她石猴子。


 若是真想让保酆帝消气儿,很简单,搬了她的脑子给皇帝送过去,皇帝什么气儿都没了。


 可别说如今延珏不肯般,就是肯般,她也舍不得给。


 见猴子如此恭顺,婉莹也觉得自己的话过重了,遂又拉起了猴子的手柔声问道:“身子恢复的可还好?”


 “婉姨莫惦记,如今好人儿一样了。”酗儿呲牙笑笑,看上去没心没肺的。


 “那便好,前些日子我这离的远,便是惦记,也只能悬着一颗心,如今瞧见你这红润的样子,道是放心许多了。”


 “亏得邓昌贵那好手艺了。”酗儿转着弯儿的回谢着婉莹的好意,恁是知道她疼她不过因为她是延珏的媳妇儿,可在避暑山庄这段日子也委实亏得她多加安排。


 婉莹笑笑,“你若喜欢,先留着便是,反正我那人多,不缺人伺候,他是个心细的,有他伺候你起居,我道也安心了。”


 “谢婉姨厚爱。”酗儿俯身谢恩,却听婉莹又是一声叹息,低声道,“怕是如今老七被贬的消息已经传到宫中,皇后娘娘是个急性子人,又素来疼老七,若是这般回京……”


 婉莹的话并没说完,只顿了顿又接着道:“瞧着样子,咱们还要在热河待上个把月的,你抽空多去看看那宝星格格,顺便也多劝劝老七,这不仅是给皇上自在,更是给你自个儿的自在。”


 酗儿不糊涂,她自然听得出婉姨这是连敲带打的告诉她。


 若是不顺了皇帝的心眼子,复了老七的位子,回京后,她那恶婆婆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可问题是,这豆包儿里的馅儿它不是肉的,而是豆沙的啊!


 婉莹走后,酗儿杵在日头下站了有一会儿,深秋的风卷着落叶四面八方的胡乱吹来,吹的她烦乱不已,彼时她抬头看了眼刺眼的日头,像是瞧见了自个儿昨夜的梦。


 梦中她回到了那个初嫁延珏时的那个洞房,她和延珏玩笑这喝了那杯交杯酒后,听见了门外此起彼伏的道贺声,她推门一看,只见那四肢尽是鲜血的阿玛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一大一小两具白骨,而那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人脖子上,全都没有脑袋,他们齐声声的恭祝她百年好合……


 “盯着日头不放,你这是谗贴饼了?”不知何时已经到她身后的延珏忽的从后头抱住她问。


 酗儿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后,回头翻了他一个白眼,“谗你二大爷,我看你像饼。”


 “嘶——小犊子,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延珏恶狠狠的咬了她耳朵一下,牙齿都磨出了声儿,可偏生酗儿没痛觉,她只斜眼儿看着延珏,连眉毛都没挑一下。


 “我知道自个儿生的丰神俊朗,可你也用不着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吧?”


 酗儿给他的不要脸弄的干笑两声儿,随即伸手没轻没重的拍了两下他的脸,挑眉道,“嗬,还真是两层的。”


 嘿u着弯儿骂他二皮脸是不?


 “诶!你他妈干嘛啊!”猛地双脚离地给打横抱起来,酗儿惊叫起来,手脚是一顿扑腾,可恁是她再挣扎又哪里是延珏的对手?


 如此,在延珏的朗声贱笑下,酗儿一路给他抱回屋里,二话不说便给她丢到塌上,接着他便如黑山老妖下山,一股脑的扑过来,手不留情的咯吱她。


 酗儿不知道疼,可她怕痒啊,这一来二去的,她笑的全身都没了劲儿,到最后连连求饶之后,她眼泪都笑了出来。


 一番折腾后,延珏趴在她的身上,跟她一块儿粗喘着,他呼出来的凉气儿窜在猴子的脖子之间,激的早已冒汗的酗儿一个激灵。


 “你起来,死沉的,跟石头块子似的,别压着我。”酗儿哼唧着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动,然片刻之后,身上却突然落得轻松,一股子凉气儿窜到二人之间,酗儿抬眼望去,只见延珏正撑着身子,直直的盯着她,那种眼神儿,既冷又凌厉,那是这厮鲜少露出来的认真。


 “我知道你现在不痛快,可你也别给我在那琢磨什么散伙,逃跑之类的事儿。”他随手扯过来一绺她们俩人缠在一起的头发放在指尖把玩,他说:“咱俩缠都缠一块儿了,就是打了死结儿了,也不是说解就能解开的。”


 “你也别管婉姨或者别人跟你说什么,那都是你管不了的事儿,我是你爷们儿,这些事儿我想办法,你只记住一件事儿,别瞎蹦达,也别不自量力的瞎折腾,老实儿在我跟前儿待着,我必互你周全。”说罢延珏叹了口气,眼中的清冷忽的俱散,盯着酗儿的眼神儿又柔和了几分,他轻轻拨弄着她额前沾着汗的湿发,又说。


 “你放心,皇阿玛暂且不想跟果家撕破脸,他不会明目张胆动你的。”


 “若我想动他呢?”酗儿忽的开口,却只换来延珏的失笑。


 “动他?”延珏弯着手指,敲醒了酗儿的不自量力,“他的仇家又何止你一个?到如今,他不仍是在那龙椅上好好坐着么?”


 酗儿瞪眼儿看了他好半天,最终败下阵来,自个儿都呵呵失笑。


 可不?哪有大象怕蚂蚁的?


 所以呢?


 蚂蚁动不得大象,就只能去搬要死的青虫。


 许是老天也见不得恶人长命安康,半月前,还不过只是病殃殃的果齐司浑,如今竟已深陷病笃,不过一场雨过后,竟卧榻不起。


 自然,身为他‘侄女儿’的酗儿于请于理都要去瞧瞧。


 自打百官随皇帝回行宫后,延珏的书房就没有一日得过安宁,便是酗儿顾得分寸从不曾入内,可从那里头不时冒出的火急火燎的声儿中,她也能听出来,他的那些旧部如今被打压的有如过街老鼠。


 酗儿到也没给他再添堵,走的时候,自个儿叫人叫上了精卫。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倒霉,几天不出宫门,这才一迈出去,这天就下起了雨。肩上的伤虽已愈合,可这到底是落下了毛病,这天才一阴,那骨缝儿就疼了起来。


 见酗儿揉着肩膀,身后撑着伞的精卫问道:“怎么了,女主子?伤口疼?”


 “嘛主子长主子短的。”酗儿回身儿白他一眼,见他撑伞的手伸的老长,大半个身子都落在雨中,酗儿一把给他扯了近来,彼时精卫黝黑的脸一红,赶忙又要撤出去几分,结果酗儿死瞪了他一眼,低声道:“甭他妈跟介矫情,我几斤几两我自己不知道么,去他二大爷的狗屁主子。”


 “主子您千万别这么说。”精卫憨直的看着她道:“我敬石将军,更敬七爷儿。”


 “懒得说你,一根儿死筋通全身。”酗儿白他一眼,心下却是一阵暖和。


 有道是病来如山倒,果齐司浑远比她想象中要憔悴许多,不过个把月,他的脸就已经宛若骷髅贴皮,额泛青黑,显然一副垂死面相。


 酗儿知道自己笑的不合时宜,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扯了扯嘴儿。


 “老臣不知福晋……”


 见果齐司浑强撑着身子也要做足样子,酗儿难得大方的摆摆手,“二叔介身子,还折腾嘛?免礼吧。”


 “谢福……咳咳……”话没说完,果齐司浑就重重的咳了起来,只三两下,那奴才手中给他掩嘴的绢怕,就粘上了血丝。


 那血丝,红中带黑,好不扎眼。


 “来,给我吧。”酗儿从一旁的仆人手里接过了药碗,径直坐在了果齐司浑的床榻一旁,不顾果齐司浑眼爆血丝的看着她,她只自古搅合着那碗药,低头嗅了一下,撇嘴道:“噫,介药闻着可真苦。”


 “良药苦口。”果齐司浑幽幽的道。


 良药?酗儿失笑,事到如今他还盼着自个儿能活命么?


 自婉姨命太医院院判孙参给他断症来,他这病来的又其实沉疴绵延那般简单?


 “果叔,老天可都长眼睛瞧着呢,介叫嘛?”酗儿俯身在他面上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动静儿,缓缓道,“自作孽,他不可活。”


 果齐司浑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然又是一阵猛咳,却让他只剩一层皮儿的身子哆嗦的发不出一言。


 一旁的奴才惊的赶紧拿绢怕的拿绢怕,端水的端水,一股脑的上前,却听此时酗儿一嗓子,“都下去。”


 所有人怔楞在地。


 “没听见福晋的吩咐么?”一旁的精卫抬高了声调道,只见众人面面相觑,却有奈何酗儿这福晋的身份,一个个的随着精卫退了下去。


 屋内只剩二人,谁都不再端着那份矫情。


 “老夫今日落得如此,你……你可高兴了?”果齐司浑撑着劲儿,艰难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高兴?”酗儿失笑,双眼却射钉,“我为嘛高兴?我有嘛高兴的?你死了,我阿玛能活么?你死了,我额娘我弟弟能活么?”


 “什么?”果齐司浑瞪大了眼睛,“夫人和墩儿——”


 “闭嘴!我弟弟的名字岂是你配叫的!”说话间,酗儿的蛮劲儿发作,手已将果齐司浑的衣领拧了个转圈儿,她恶狠狠的把果齐司浑扯了起来,又狠狠的摔到塌上,直摔的果齐司浑唇角溢出恶心的黄汤。


 她咬牙切齿的说:“果齐司浑i十年来,我做梦都想看着你死,可如今你就介般烂肉似摊在我跟前儿,我发现我没高兴到哪儿去!”


 果齐司浑眼带惊噩,他颤颤巍巍的伸手垂床,像是要叫人,然猴子却一把扭过了他的手死死的甩到一旁,见果齐司浑似是张嘴要喊人,她一把扼住他的喉咙,收紧时,果齐司浑的眼睛像是要冒了出来。


 酗儿瞪着他,低低发笑,“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介么痛快,我要让你慢慢等死,日日回想你生前做的那些孽,想想到了下头,阎王怎么好好招待你,我一家二百余口人如何一点一点将你扯碎了分食!”


 “呃……呃……”果齐司浑惊惧的从嗓子眼儿里挤着残声,如今看在酗儿眼里,是那般的滑稽。


 忽的松开手,见他像一团烂泥似的落在枕头上连咳带喘息,酗儿起身笑道:“二叔保重身体,我先走了。”


 许是酗儿眼神过戾,出门的时候,那些跪送的奴才吓的是战战兢兢,外头的雨越发大了起来,精卫不知打哪儿弄来的蓑衣给她披上。


 才迈出了屋子几步,酗儿便被迎面过来的那一个撑着伞的伟岸身影,攫住了全部视线。


 呵,来的真巧。


 “给僧王请安,僧王吉祥。”酗儿行了一个实足的礼数与他,举手投足尽是生疏。


 “……来了。”原本就不大的声音被雷雨声这么一打,传到酗儿耳里只剩稀稀碎碎的发音。


 她抬眼望去那个矗立雨中的男人,看着果齐司浑的奴才们万般自然的上前接过他手中那似是保养品的锦盒。


 他看着她,笑的有些难看。


 酗儿也笑了,笑的是那般讥诮。


 怪不得,他拿了那封果齐司浑的罪证,从不言还她。


 怪不得,每每她接近果齐司浑的时候,他都那般‘缘份’的出现在她的左右。


 怪不得,果齐司浑在婉莹帐中时,他那般焦急的带他离开。


 她曾不要脸的以为过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熟不知,她不过就是个笑话。


 就算他也许故念几分不知打哪儿来的情意,不曾害她,甚至也曾帮过她。


 可到如今,他既然出现在了这个院子里,他们,就注定不再是一根绳儿上的蚂蚱。


 “你身子可好些了?”僧格岱钦上前问她,便是伞打偏了,斜风吹过来的雨水打湿了睫毛,他也不曾眨眼。


 “劳烦僧王惦记,我介条命硬极了。”酗儿一如既往的哏儿着,然彼时脚下的步子却是未再停留,踏着雨水不回头的离去。


 二人擦肩而过之时,天空劈下一道惊雷,轰隆隆的阵的人耳朵发痒。


 酗儿走的绝然,她全然不知道,在她走后,院子中间的男人撇开了伞,淋了不知多久的雨。


 ……


 日子已经到了九月,叶子该落的也落差不多了,便是避暑山庄这般天然大花园,放眼望去,也是秃黄一片了。


 这日清晨,延珏一如既往的被三五个大臣堵到了书房,而连日来去婉姨处的晨昏定醒,就只剩下酗儿一人。


 自然,去那烟波致爽殿,精卫必是寸步不离的。


 酗儿按规矩先是去给皇上请安,然一如这月余对她与延珏的套嗑儿,总管太监依然回说:“万岁爷忙着,福晋先回吧。”


 忙他大爷。


 酗儿不想贴也不乐意贴那皇帝的冷屁股,接着便去了偏殿的婉莹处,才进去,小淳伽便朝她扑了过来,酗儿差点儿给他撞翻,这才发现,原来四阿哥延琛在这儿。


 “儿臣即日便前往盛京动土六弟的坟,行前来问问娘娘,可曾还有别的吩咐?”延琛说话间,也发现了才进门儿的酗儿,这个诸位皇子间唯一一个脑容量不够的皇子,道是不顾婉莹在座,十分表里如一的死死剜了酗儿一眼。


 “不准你瞪我七婶儿!”淳伽一嗓子喊出来,彼时手里攥着的皮球一把朝延琛砸过去,那么正当的砸在了延琛的脸上。


 “你——”延琛气的瞪大了眼珠儿。


 一旁的婉莹出声喝住,“淳伽!不得与你四叔无礼!道歉!”


 淳伽毕竟年幼,给婉莹这么一吼,眼泪窝一下就湿了,没两下,哇的一声便大哭起来,酗儿赶紧抱着他哄。


 听延柽了一声,她也道是嘴快,用着婉莹听不见,唯他老四能听的见的声音小声啐道:“也就鸡屁眼子大小。”当然,她说的他的心眼子。


 延桫她气的一股火儿憋在嗓子眼儿,却又因皇贵妃在上,委实不好发作,遂只声声咽了口唾沫,同婉莹道,“罢了,淳伽年幼不懂事,我又怎能与他计较。”


 听罢,婉莹也只象征性的说了淳伽两句,便叫嫫嫫带他下去,接着她又与延琛说了许久关于老六修陵的事儿。


 这事儿酗儿自是插不上话儿,也只能听着。


 要说延琛这人,虽是蠢的可以,可有一点不得不说,他对这些个兄弟道是不错。


 就说老六,一个本来与他没什么交情的弟弟,甚至话儿都没说过一句,可到如今修坟之事,他也真算是尽了全力,从烫样儿到种种规制,他都是攒着精心在准备。


 当然,这当中不乏有讨好皇帝的心,可以他狭隘的心性,能做到这般巨细靡熠,实属难得。


 为此,酗儿竟破天荒的没给他死脸儿。


 皇帝追封了闷驴蛋为淳亲王,陵寝自是按亲王制来修葺,酗儿不懂那些什么规格数语,可只听上去,也觉得是那般奢华。


 婉莹在听着这些细节时,绝美的眼神中不时流露出忧伤,瞧上去是那般柔弱,酗儿看在眼里,心中难免有些动容,然当她转瞬又想起如今瘫在病榻上的果齐司浑,又陡然清醒。


 这皇家的人,都有一张让人瞧不透的脸。


 当然,也有没心没肺的,就像酗儿不一会儿瞧见的这张脸,那可绝对是里里外外全都一样儿的透明。


 延琛走后,再婉莹又是一番旧话嘱咐后,酗儿紧接着便去了毛伊罕处。


 毛伊罕住的地方离她所在的地方并不远,酗儿其实早就想过来看看,然无奈每次她说要来,延珏那祖宗总会把脸拉到肚皮那么长,每次她也都不了了之。


 而今日,延珏不在,她的脚可下能听回自个儿的了。


 精卫问她:“难不成你还真要给七爷儿说媒去?”


 酗儿笑笑:“说个屁。”


 说穿了,她去瞧毛伊罕,这一,她受不了婉莹的磨叨,这二,她真是快闲出屁了。


 她原本想着她这害她丢脸的‘妒妇’站在那丫头面前,她该会扯脖子红脸骂她几句,届时她再还几句嘴噎噎她,何乐而不为?


 然当酗儿在奴才的通传下进了她的屋子后,那毛伊罕竟脱缰野马似的冲过来,拉着她的手哭了起来。


 这一嚎,给酗儿吓了一跳,彼时她才瞧见这丑丫头连鞋都忘了穿,而鼻端传过来的,则是一股子浓浓的酒味儿。


 “我看见了!我真看见了!我真看见了呀……。”毛伊罕泣不成声,到后来都胡言乱语的变成了蒙古话。


 嘛跟嘛呀?


 酗儿眼儿瞪的老大,给精卫使了个眼神儿,于是在她的丫头吉玛的倒抽气声中,精卫一把懒腰抱起了毛伊罕,给她放在了炕塌上。


 酗儿也盘腿坐在对面儿,拣了个桌上的花生米丢进嘴里,也不顾精卫的拦阻,自顾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个儿倒了一杯,仰头就干了下去。


 咂咂嘴,一股子奶香漫在唇边。


 “哈,*酒,好东西!”天知道她谗了多久的酒,每次他们仨喝的时候,延珏都不让她沾,如今一入喉,嗬,舒坦!


 “我真看见了,真看见了……”烂泥似的毛伊罕还在那边哭边哼哼,一旁的丫头吉玛急的都要去捂她的嘴了。


 瞧见那丫头依然嘟囔个没完,显然是喝高了,酗儿又砸了一口酒,随口问那吉玛,“你主子咋了,见鬼了?大白天的喝介狼样儿?”


 吉玛坚信七爷不肯娶毛伊罕,是这七福晋动的手脚,故此她对酗儿也没什么好脸子。


 她口气也不怎么和善:“让七福晋见笑了,我们格格受这么大侮辱,不仗着这些*酒,要如何度日?”


 嗬!这是控诉她呢,是不?


 酗儿斜眼瞄那俩辫子的小丫头,到没跟她一般见识,只拎着那空唠唠的酒壶给她递了过去:“去,再来一壶。”


 吉玛气恼的脸色憋红,可又不得不从,她忿忿的接过酒壶,却听那轻佻的七福晋又朝她笑道:“你可别犯傻给我下药嘛的。”


 哼!


 吉玛气鼓鼓的转身走了,一旁的精卫斥着,“好个不知礼数的丫头!”


 酗儿笑着拍拍他,说着风凉话,“瞧瞧,就说你不懂娘们儿吧,这蒙古丫头嘛都摆在脸上,不比咱们宫里那些主子长主子短,心眼里却窝着黑色儿的丫头们强多了?”


 “我说你真要再这儿喝酒?要是七爷儿知道了——”


 “嘶——甭跟介扫兴。”酗儿扇扇鼻子,瞪他,“介就咱俩,我不说,你不说,你们家七爷儿通神去啊!”


 “可——”精卫为难的瞄了一眼她的肚子。


 酗儿翻一白眼儿:“介都个把月过去了,我又不是纸糊的。”


 精卫还要说什么,可这时,又听那对面的一摊烂泥毛伊罕又开始嘟囔:“我看见了,我真看见了!”


 “是,我也看见了,我还看见你二大爷了。”酗儿嚼着花生米,顺着她的话茬儿敷衍着她,却不想,这一接茬儿,竟像是给那毛伊罕弄出了神儿来。


 只见才刚还烂线团子似的她,忽的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酗儿说:“是不是!你也看见了吧!真的有人刺杀她!”


 酗愣住了,眼珠儿转了两圈儿,才反应过来,这个刺杀后头接着的这个她,貌似正是她自个儿。


 只见毛伊罕神经兮兮的竖了个手指头在嘴边儿,嘘了一声儿后,操着蒙古话气声儿道:“我阿爹说了,瞧见也得说没瞧见,要不可是要掉脑袋的!”


 才说了这话儿,她又烂泥般的脑子砸回了桌子,彼时酗儿跟精卫交换了一个眼神儿,没心没肺的笑出了声儿。


 “介丫头,吓傻了。”


 ……


 拒精卫老娘们儿似的跟边上劝着,可酗儿还是贪杯的喝了三壶才走,许是太久没有喝过酒了,不过三壶*酒,竟让她脚下的步子飘了起来。


 等回了宫,她已经站不直了,只能由着邓昌贵和精卫一边儿一个掺着她才能推开房间的门儿。


 “嘿……咋有两个你?”酗儿呲牙朝眼前的俩延珏傻笑,她站那搓着下巴琢磨,自个儿该朝那个扑过去。


 不过还好,不用她自个儿为难,俩延珏就一块儿朝她走过来了。


 “诶,又变成一个了!”落入延珏的怀抱里时,酗儿傻嘻嘻的惊叫着!


 “谁他妈让你喝酒的!”延珏破口大骂,然这会儿的酗儿却压根儿不往心里去,只抠抠震的发痒的耳朵,接着瞅延珏傻笑。


 “你妈让的。”


 一旁的精卫战战兢兢的补充道:“是娘娘让福晋去瞧瞧那宝星格格,结果过去敲那格格在屋里头喝着酒,接着福晋就……”


 “行了。”延珏打断他,又烦躁的挥挥手,“都出去吧。”


 人都退出去后,延珏轻而易举的打横抱起了猴子,瞧她喝这逼样儿,他来气的下手掐了一把她的屁股。


 酗儿皱着眉,朦朦的朝他眨着眼:“你掐我屁股干嘛?”


 “掐你是轻的,我他妈还想抽你呢!”自己什么身子不知道!


 “吓唬谁啊,有章程你掐死我吧。”酗儿迷迷糊糊的往前顶着脖子给他。


 延珏当真一把扼住了她,不过只是比划比划,便给她放在了床榻上,粗手粗脚的给她脱着衣裳和鞋子,然后一股脑的把烂泥似的她塞进了被窝里,给她掖被角的时候,延珏都听见了自个儿磨牙的动静儿。


 他想,他姑且先惯着她,等她身子好利索的,他肯定是要给她梳梳皮子的。


 “小犊子,你给我等着。”他在她耳边恶狠狠的说着,然当一个稀稀碎碎的声音从那团儿烂泥中哼出来的时候,延珏脸上的凌厉却瞬间稀碎。


 她说:阿玛,酗儿不想梦见你……


 不知道怔楞了多久之后,延珏叹了口气,也脱了自个儿的鞋子钻进了被窝。


 他把她塞进了怀里,抱的很紧,紧的他手都泛起了青筋。


 可莫名的,他却总觉得不够紧。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看似波澜不惊,却有人人心中自有一片天地。


 保酆二十三年九月十五这天,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大早,随着一个紧急的褶子递上,烟波致爽殿上的保酆帝一怒之下,踹翻了脚下的香炉,彼时不过半个时辰,整个行宫都知道,京城出大案子了。


 日前顺天府乡试揭榜的那天,千百书生大吼:“天道不公,天灾!人道不公,*!”,一举先后砸了贡院和文庙,拉了孔子像到街上,给那孔子像手上画上了个金灿灿的金元宝,以示科举黑幕,结果不公!


 一时间,举国哗然。


 保酆帝怒气攻心,痛呼:“仕子心乃国之信!如此亡我国信之恶人,朕若姑息,枉为国君!”


 随即几位大爷党的臣子又参了那顺天府的主考官舒噶礼一本,一时间那将那舒噶礼推至风口浪尖!


 而作为那舒噶礼姻亲的延璋和延珏,自是再度被推至了风口浪尖,如今延璋人远在京仓,自是只有延珏一人顶风而上。


 于是,月余未曾得召见的延珏被紧急召在御前,在保酆帝的一阵破口大骂之下,被一纸调令,命他即刻返京,协大学士果新一同擢查此事。


 接着,延珏恐快马加鞭,酗儿的身子受不得,便命精卫和阿克敦同她一行,随后返京,自个儿则是先走了一步。


 然正待酗儿草草收拾行礼之时,忽来一人,二话不说便跪在酗儿面前。


 “求七福晋务必救救僧王!”


 却道僧格岱钦究竟出了什么事儿?那求酗儿之人又是何人?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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