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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春香骤死邓遭惩 雨过天晴又生变

二所殿,邓昌贵房内。


 春香踉跄的撑住身后的桌子,极力遮掩惊慌:“姑姑、姑姑怎么来了?”


 “来找你呗。”猴子带上门,嬉皮笑脸,“你说说你,好歹也躲个像样的地儿不是,我这才找头一个地儿,就找着你了,真是,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春香早已惊骇的双腿发软,却是硬撑着自在,“姑姑、姑姑找我做甚?”


 “我找你做甚?呦,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猴子漫不经心的逼近三分,春香一个腿软险些摔倒,猴子手疾的扶了她一把,忽而故作哀伤的叹气,“哎……春香姐姐节哀,太妃娘娘给烟呛着了,太医说,怕是……”猴子连连摇头,却见那春香果是舒了一口气,然兹片刻,又眉然忧伤,径自垂泪。


 酗儿暗自纳罕:嘿,瞧这丫头的样儿,对主子也不尽是无情,怎么就跟天借得胆子,去干那大逆不道的事儿?


 又一想:她这一笑一诈就乱了阵脚的蠢样儿,能想出那杀人放火的毒计?


 猴子本就是个凡事三分疑的性子,如今一见,更是觉得绝非齐太妃所说‘讨好邓昌贵’这么简单。


 “你也不用哭成这样,太妃娘娘虽说必会落下头疼的铲儿,可性命道是无碍的,这会儿在我那睡的好着呢。”猴子大喘气的把话说完,春香哭的更凶了,听那动静,绝对‘不死’比‘死’更闹心。


 可不?


 但凡齐太妃留上一口气,她春香都活不成。


 春香泪不止,竟还抱着侥幸的问:“娘娘可说什么了?”


 酗儿笑嘻嘻,“让我找着你,把你杀了。”


 最后一丝侥幸断了,春香登时脸色惨白如纸,跪地就猛一阵叩头:“求姑姑不杀,求姑姑不杀!此生春香愿为姑姑作牛作马,烧香立牌,终生供奉,以报姑姑大恩大得!”


 “得,少忽悠,嘛牛啊马的,我石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到也不缺牛马。”酗儿搓着下巴,心下腹诽:这活嘛,她是活不成了,可她确实也不想杀她,一来脏了自个儿的手,二来,到底是在宫里,哪来那么容易的毁尸灭迹?再说如今在邓昌贵的屋儿里头,要是给他抓着点儿什么矛头,还不得想方设法的搅和一大盆屎盆子扣她头上?


 这么傻逼的事儿,她可不干。


 猴子寻个凳子一屁股坐她面前,话家常似的道:“说说吧,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春香支支吾吾,憋的脸紫茄子似的,只知垂泪叩头,却是闭口不言一句。


 “你要不知道说嘛,我就提醒提醒你,比如……”酗儿做沉思状,“今儿这主意谁给你出的?”


 “……没、没人,是我一个、一个人干的,我就是、就是……”


 “呦呵,就想爷们儿想成这样儿?”酗儿挑眉,“那一个没根儿的邓昌贵就这么让你惦记?”


 “……求姑姑成全奴才一片痴——”


 “痴你妈了个勺!”猴子忽然抬高嗓门子一吼,抬腿儿就剜了她一脚,变了脸色怒道:“你他妈当我是傻逼哄呢?”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丫几斤几两都他妈画在脸上呢,威逼主子,放火烧佛堂这些事儿,我借你一百个胆子,你他妈也不敢做!”猴子指着她的鼻尖,边点边骂,“做她妈这些吃里扒外的事儿,还她妈敢跟我讨饶?我告诉你,你今儿就算给我撂了实话,你都难逃一死,还她妈跟我这儿耍这些里根儿愣,你丫当我喝水长大的,脑子有泡不成?”


 “姑姑饶命,姑姑饶命!”春香吓的失了魂,猴子本就生的一副匪样儿,这么一炸毛,真真吓的她三魂丢了七魄,怎一个慌张了得?


 哗——


 忽听利刃出鞘声,只见那石姑姑不知何时竟从小腿处抽出一把匕首,锋利如厮,登时吓的春香一屁股坐地,惊呼——


 “姑姑!”


 “姑姑个屁,爷爷都不好使!”猴子蹲地,将刀刃比在她的脖子上,冷笑阵阵,如阴差勾魂,“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不给我一句实话,我现在就宰了你。”


 瞧那春香一副尿都要吓出来的模样,猴子想:吓成这个逼样儿,该说了吧。


 可谁料——


 “奴才该死,只求姑姑转告娘娘,春香对不起她,主子对春香的大恩大德,春香来世再报。”说完这一番话,那春香竟闭上眼睛,紧咬牙根,一副巴不得速速求死的模样。


 嗬!


 这都不行?


 无奈,猴子只得又拿出土匪威逼第二招,又是一阵冷笑,她拿着匕首在她脖子来回划拉道:“好样儿的,你今儿是不想让我自在了,我这人品性可不好,你不让我自在,你也别想自在,说来你在宫外也有家人吧,你只管放心死,我会替你‘照顾’他们的。”‘照顾’二字,酗儿说的阴气森森,乍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味儿。


 果然,这一招,那可真叫一个屡试不爽,兹这么一说,那春香忽然崩溃似的大哭起来。


 “杀吧,杀吧,都死了利索!都死了干净!反正我说是不说,他们都活不成了!谁让我们一家儿贱命!谁要碾死我们都是应该应分的!”春香猛捶胸口,哭的是声嘶力竭。


 这一嚎,给猴子嚎明白了。


 “邓昌贵用你家人的性命威胁你了?”


 春香只管大嚎,算是默认,猴子收刀在腿,习惯的舔舔牙


 刀在腿,习惯的舔舔牙,了然的点头。


 哦……怪不得,她就说么,总得有嘛猫腻。


 想来那邓昌贵还真是疯了,八成他知道这事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始终没凿实的证据,到底齐太妃也是一个主子,他没法儿去空口白话诬陷人家。


 估么十之**是上次在睿亲王府吃瘪的事儿,他心里气不过,想寻着另一个‘宝’,赶紧‘献’上去,以示诚意。


 若是没找到东西,错是春香犯的,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若是找到了,错还是春香犯的,他坐收渔翁之力把东西呈给婉莹,届时婉莹必会大悦。


 反正横竖邓昌贵都没嘛损失。


 “阴人。”猴子暗自嘟囔,见那春香哭个没完,又复了好声好气儿,道:“得,别嚎了,我吓唬你的。”


 春香一怔,肿的核桃似的眼睛楞眼看她。


 “瞅啥?咱俩没冤没仇的,我弄死你做嘛?”


 “姑姑、你真的……”


 “嘛叫我真不真的,我真不真,假不假都不是事儿,甚至太妃娘娘原不原谅你都是小事儿,现在的问题是,你知道你点的是嘛地方?整个大佛堂已经都烧没了影儿,这么大的事儿,太后娘娘必会严查,一旦查到你的头上,别说一个先皇的圣旨,就算你把先皇从坟里挖出来,你也活不成。”


 “大佛堂……都烧没了?”春香不可置信,“我、我、我只是一时慌张,打翻了香烛罢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都烧没了!”


 “咋不可能?”酗儿嗤笑,“你当那火是你家亲戚,你让它往哪儿着就往哪儿着?”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的事儿多了,我再告诉你一个。”酗儿又一道雷,直接给她劈焦了,“那圣旨你根本就拿不着,太妃娘娘骗你的。”


 “你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就算让太妃娘娘死,她也不可能留个摞烂给四爷、五爷引火上身是吧。”


 春香宛如雷击,瘫在地上如烂泥,嘴上只能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得了,你也别跟这儿不可能了。”猴子道:“我就给你说一个可能听听吧。”


 春香依旧痴痴呆呆,猴子蹲在她跟前儿自顾说着自个儿的。


 “我还是那句话,我是不会杀你的。”


 “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条,你跑回去求太妃娘娘宽恕,你伺候她那么多年,又有苦衷,她会原谅你也说不准,不过这么一来,邓昌贵的性子必会忌恨你,且不说你放火之事一定瞒不住,而且八成你的家人,就算不死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第二条呢,你跟这儿死等邓昌贵回来,然后告诉他太妃娘娘把你给骗了,你根本拿不着圣旨,这么一来,也有两种结果,第一种,邓昌贵带你到太后跟前儿,你实话实说,太后娘娘信的话,太妃娘娘的命就必是保不住了,太后娘娘不信的话,你会落得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你也猜的道,到时候你的家人会不会得到株连,那就不好说了;或者第二种,邓昌贵替你瞒下,偷偷把你弄出宫,当然,以他的本事这点事儿不是大事,可如此一来,你就彻彻底底的得罪了太妃娘娘,虽说如今太妃娘娘人在宫中,可到底四爷、五爷在外头是极其有权势的,就算邓昌贵善心大发替你护滓人,可他护的了一时,护的了一世么?”


 “更何况,邓昌贵原就不是什么好鸟。”


 酗儿也不掺花椒面,也不掺辣椒面的把所有可能的结果都说了一遍,便是春香奸也好,傻也罢,这么明白的话,她也是听的懂的。


 无论怎么做,都无两全的办法。


 此时她一脑袋浆糊,有悔、有恨、有许许多多,唯独没有主意,除了呆呆的看着猴子,她什么也做不得。


 “我要是你,就会选第三条路。”


 她还有别的路么?


 春香怔怔看她。


 却听酗儿道:“你自尽,就死在这间屋子里,到时候我会说,你是因为邓昌贵要了你的身子却不愿和你结成对食,不堪羞辱自尽的,至于太妃娘娘哪里,关于今早之事,她一字都不会提,查到头不过是你因为愁思以致失魂不小心燃了蜡烛以致走火,而你的亲戚也绝对一根汗毛都不会少,你既因此而死,邓昌贵就算为了避嫌,也绝对不会动你的亲眷一根毫毛,以他惺惺作态的性格,你若名义上为他而死,怕是还要拿些银子补偿你的家人。”


 “一举三得,你既不失忠,也不失孝,还能报复报复那耍你如玩物的邓昌贵,何乐而不为?”


 ……


 两刻钟后,再见春香,她的身子已经硬了,给人从梁上摘下来的时候,舌头伸的老长,还没变色的脸上,还能清楚的看见红肿的眼睛和干涸的泪痕。


 彼时,大佛堂前的火已经灭了,太后、皇上、皇后等一纵人等,已经移驾慈宁宫静候大火之后的抢修与清点。


 据笼统估计,东庑的佛堂已尽数焚毁,唯剩搪瓷与镀金雕像只褪了表色,这是继保酆元年乾清宫走水后,宫中最严重的一次火灾,更为重要的是,焚毁的不是别处,而是佛堂。


 前年的日蚀流言还未平息,如今又来毁经焚佛,怕是这谣言又要四起了。


 婉莹大怒,严令不许放过蛛丝马迹,务必严查,无论纵火者或是渎职者,严惩不怠


 ,严惩不怠!


 正当怒时,忽听人来报,邓昌贵屋里头吊死个丫头,婉莹怒不可遏,一番盘问,却听那平日与春香最为交好的丫头殿前是猛一番抹泪泣诉,又说春香对邓昌贵一片丹心,又说邓昌贵糟蹋了她的清白却不肯娶她,成日混混噩噩,以致神思不调,在殿中伺候时,以致掀烛走火,酿成大祸,后知不可弥补,遂在邓昌贵房里畏罪自尽。


 “春香姐姐定是想着死也要做邓公公的房里人,太后娘娘怜见,便是春香姐姐犯了天大的错,也不过是为了一片痴心啊!”那丫头又是哭又是喘的怎一个悲切了得?


 那字字凄楚直叫闻着无不同情,无一不在心里咒骂那邓昌贵禽兽不如,糟蹋了人家的清白还酿成大祸。


 一旁看热闹的酗儿,简直要给这丫头鼓掌了,她跳过婉莹怒极的一双眼,打量那脸色早已紫不溜丢,青怏怏的邓昌贵,有怨说不得,有苦叫不出的模样儿,憋笑憋的肚子生疼。


 该,谁叫他平日里得瑟大劲儿了,就是喊冤都没人信。


 可不?


 他邓昌贵对这春香招之则来,挥之即去,也不是什么辛密,随口打听打听,也能问出一二。


 况且,瞧婉莹问都不问就气成那个样儿,八成也是略有耳闻,只不过平日里懒得管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儿罢了。


 可如今不同,别说婉莹正在气头上,就说整个后宫的眼睛都盯着他,不罚如何说得过去?


 “好你个狗奴才,仗着哀家的宠横行后宫,行此腌臜之事,如今闹出这么大事儿来,不罚不足以平众怒!”


 “哀家就罚你岁俸三年,明儿去慎刑司自个儿领四十个板子!”


 “算了,念在你上了年纪,平日又忠心伺候的份儿上,俸照罚,板子就二十个吧。”


 拒婉莹又于心不忍减了二十个板子,可这也是邓昌贵伺候她近十年来,头一次挨罚,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罚他。


 此一回,足矣煞煞邓昌贵的嚣张气焰,一时宫中,许多被他乒过的人都觉得解恨不已。


 最为美妙的是,拒邓昌贵憋屈的恨不得内出血,可从头到尾他只觉是被那春香摆了一道,要是他有幸知道这浓浓的芡汁儿是石猴子亲自勾的,怕是他当场就得气的呕血三升。


 “憋坏你了吧。”延琮附耳一句,夹带着浓浓的笑意,酗儿咕哝一句,“我该夸你眼神儿好使呗?”


 真是,瞒的过谁也瞒不过他,她连嘴角都没抬的憋笑,都能叫他给瞧出来。


 延琮低笑,也不顾此情此景,他与她这般耳语谈笑,有多么不合适。


 “喂,你这样好么?你瞧不见你那些个妃嫔眼珠子都朝我射箭了么?”猴子翻着白眼儿,脚尖儿铲他脚跟儿。


 延琮低笑,“你天不怕地不怕的,难不成还怕这?”


 酗儿干笑,朝他呲出白花花的八颗牙。


 “有这功夫别笑话我了,着了这么大一把火,你八成又要酬神罪己了。”


 延琮淡笑,只道:“天意如此。”


 就在这一刻,酗儿还沉浸在危机化解的兴奋当中,全然不知惊天的大事正愀然来临。


 直至片刻,清点火灾的侍卫来报:“卑职在大佛堂的东庑发现了大量火油燃烧的痕迹,从分布来看,像是有人故意泼上去的。”


 什么?


 火油?


 酗儿忽而一阵生寒,不对!春香亲口跟她说,不过是掀翻了蜡烛,她是绝对没必要说谎的。


 可既如此,那火油又是谁泼的?


 疑虑连半刻都未曾停留,惊天消息已然传到。


 传讯而来的侍卫全身浴血,冲进慈宁宫时依旧惊魂未定,他一句话,整个殿上的人都惊住了。


 “报皇上!天理教、天理教教匪杀进宫了!”


 ……


 ------题外话------


 不要问我诺大个紫禁城怎么冲进去人的,俺嫁接的历史桥段,历史如此荒唐,俺借用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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