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良药苦口

 最后的一步。


 这五个字在颜今朝的心中荡起涟漪, 反复回响，不说振聋发聩，也足以让他灵魂震荡。


 颜今朝一直知道, 如果自己向琼玖表明心意，那本就两情相悦又门当户对的他们，很可能会拥有一个幸福的未来，可他却被自身的胆怯和自卑所困, 张口难言，心生逃避，只能把晦□□意藏在谁都察觉不到的细枝末节里。


 作为男团出道时的第一支舞是颜今朝自己编的, 灵感来自于他和琼玖第一次在中秋时去郊外赏月, 面对竹马小心翼翼的「月色真美」的暗示, 颜今朝将泛红的耳根藏在了夜色之下, 连同「我也喜欢你」的回答一起。


 作为演员出道时的第一部作品是颜今朝自己选的，他拒绝了男主的角色，演了一个在关键时候鼓励男主去追求竹马的男配, 没人能理解他的选择，但颜今朝却只是想说一遍那在现实生活中永远不敢说出口的台词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但琼玖在感情上比颜今朝还要不自信，自然也从未能发现过对方不宣于口的心意，可即便没能发现，他也仍旧在不断努力。


 琼玖坚定地认为, 哪怕他走了九十九步都得不到回应也无所谓, 因为其他人还在起点踟蹰, 也许最后那一步对二人的关系来说宛如天堑, 但这里就是离颜今朝最近的地方, 自己则是那个最为靠近他的人。


 但他当然是想要回应的, 琼玖疯了一般地期待颜今朝有日能主动迈出那最后的一步，却连最美好的梦境都不敢出现这种妄想，这种执念纠缠着他的心，在颜今朝出事后用着另一种形式爆发出来——无咎所说所求，岂能不是琼玖所思所想？


 而颜今朝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他抱着怀中死死攥着自己衣衫的少年，突然有些想笑，他胆怯太久了，无数次尝试迈出最后那一步，却总是会在关键时打起退堂鼓，明明只有一步而已，却远比攀登蜀道还要艰难。


 但他已经改变了。


 在这一个个世界的穿越之中，在每一次“拯救小九”的任务当中，颜今朝体验到了未曾体会的，感悟到了未曾了然的，他现在已经有了踏出最后一步的勇气，可他和琼玖之间却已经天人相隔。


 不能回？不敢回？不愿回？


 没有任何外力能左右颜今朝的选择，在这个世界中，他从始至终都是绝对自由的，就如他曾经所渴求的一样。


 能回。敢回。


 ……是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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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无咎终于从笼子中解放出来后，颜今朝珍而又重地将那高阶法器放入了空间戒指中，表示这是自己这趟云木秘境之行的最大收获，以后可算有收拾徒弟的神器了。


 无咎……无咎除了气鼓鼓地看师尊拿笼子逗自己，还得保证以后一定会乖不会见草忘师以外还能怎么办？


 他绝不会想到，面上一副严师作派的颜今朝，其实拿着笼子时满脑子都是上个世界中自己用空间囚笼把容灸困住后玩的众多羞耻PLAY。


 虽然这个世界的颜今朝有了藤蔓做帮手，某些活动也许能更情趣更丰富一些，但把容灸这么一个大美人关在笼子里显然让他某些不能明说的恶趣味十分满足，着实是不能舍弃，尤其是老婆在双手紧握笼柱央求被放出时手腕处绷起的淡青色血管……咳，不能再想了，猫还没成年呢。


 颜今朝打算回去以后，把金笼交给宗门的炼器师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从困猫改困人，实在不行的话……无咎如今才是掌握空间之力的那个，说不定他自己捆自己也别有一番滋味？


 颜·仗着老婆的纵容恃宠而骄·今朝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当机立断废了原主那无情道，不然就他现在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样子，要是没改换道途肯定没好果子吃。


 无咎无端觉得背后一凉，他警惕地回头看了看，只看到了依旧云淡风轻的自家师尊，拥有白虎神兽血统的他直觉不能小觑，便警惕地钻到了颜今朝怀里，抱着男人不安道：


 “师尊，这附近会不会有什么高阶妖兽啊？我刚才突然有种会被吃掉的感觉。”


 颜今朝低头看了一眼自投罗网的小猫，顺手就抱紧了少年的腰，漫不经心道：


 “你觉得这秘境中能有威胁到我的存在？”


 “那当然没有。”无咎果断摇头。


 颜今朝虽然强行用药把修为暂时压制到了元婴大圆满，但他的神识依旧是大乘后期，更不用提他还有剑意在，横扫这个妖兽最高不过化神的秘境绝对没问题。


 “那你慌什么。”颜今朝捏捏无咎的脸蛋，看着对方一点点地红了脸，瞬间恍然大悟，“原来你只是想找借口占我便宜。”


 “……”


 被直接戳穿目的的无咎羞得浑身滚烫，然而还是紧紧地抱住颜今朝的腰，黏在男人身上不肯下来，哼哼唧唧的娇憨模样很是欠疼爱。


 “自从进秘境之后，师尊都没有亲过我了！”


 无咎理不直气也壮，仰起脸使劲嘟嘴讨亲，在穿成猫科动物后，已经成为撒娇大师的他自然俘获了本就没什么自制力的人类——他被眸色暗沉的颜今朝捏住下巴，迎来了一阵唇齿交融的狂风暴雨。


 在一旁嗑瓜子的系统：这两个人真的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嗯？我要是对宿主说再不返回原世界，我就要变成18r系统，禁止一切不和谐事件的话，他会不会立马就同意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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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达灵矿脉时，两人已经在云木秘境待了足足一年有余了，在这段时间中，他们除了妖兽外一个活人都没见过，似乎是秘境本身在阻止别人和他们抢夺机缘。


 这二人世界过的，可把无咎给高兴死了，整天摇头晃脑喵喵叫，把颜今朝洗脑洗得半夜睡觉都是他的叫声，一醒来便发现小白猫窝在自己的胸膛上打呼噜。


 颜今朝本以为灵矿脉这种刻在地图上的大地方会有不少修士，结果也寥寥无几，稍一打听才知道很多宗门的长老的神识根本不足以涉及这里，刻出的地图上自然也没有。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神识——灵魂力——有多么可怕，又进而联想到青云宗的修士会不会因被觊觎地图而遭遇袭击，但颜今朝很快就想通了，机缘和风险并存才是修真界的准则，他没必要为别人考虑那么多。


 他只要保护好这只越活越回去的笨猫就行了。


 “师尊。”无咎难得一脸严肃地看着颜今朝，“其实我觉得颜叔叔送给我的灵剑挺好用的，没必要重新铸剑。”


 颜今朝挑眉：“潜台词是？”


 无咎哭唧唧：“我真的不想挖矿喵呜呜呜爪子好痛的呜呜呜……”


 本来无咎听颜今朝说要来灵矿脉找灵材给自己铸新剑还挺高兴的，但常年闷在妖皇宫中见识短浅的他，还以为灵矿脉的灵材会像多宝阁中的展柜一样挨个排好给自己选。


 谁知到了一看，这里居然有那么多条灵矿脉，每个脉不挖开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灵材，这得挖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看着眼前这漂亮少年撒娇耍赖的模样，谁还能想到他在书中居然是个冷血嗜杀的反派？无咎显然是跟在颜今朝身边作威作福久了，好日子过多了就忘记了曾经艰苦奋斗的峥嵘岁月。


 不过颜今朝喜欢逗老婆，也喜欢惯老婆，他在无咎可怜巴巴的目光中低笑了一下，随即便拔出了一直在左腰间挂着的长剑——只见一道碧绿色的剑光闪过，附近的十几条矿脉都被划开了一米见方的口，并从裂口中掉落出了各种颜色的灵材。


 “哇——哇——师尊好厉害喵！！”


 无咎看着四处滚落的灵材，激动得又蹦又跳，显然是被自家师尊强大而帅气的动作给蛊到了，更不用说他认识了颜今朝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拔剑——还是为了给自己找灵材这种小事！——被心上人所宠爱的感觉让他兴奋得双颊通红，忍不住就扑到颜今朝身上，用力地在那英俊面容上亲了一口。


 “师尊真好，最喜欢师尊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无咎所言不虚，颜今朝都能听到他的幸福值在这一刻不断上涨的系统提示音。


 “在外面呢，你也不怕被别人看到。”


 颜今朝无奈地把无咎从身上摘下来，后者不以为然道：


 “被看到也不会怎么样啊，我无咎做事向来堂堂正正问心无愧！”


 “哦？那我洞府门口的柳树上面的抓痕都是谁挖的？”颜今朝歪着脑袋问道。


 “这个……那个……我去看哪些灵材适合我。”无咎支吾了两声撒腿就跑。


 也不知是不是颜今朝当初为了逼无咎承认自己是妖修时，开玩笑说洞府门口的柳树也许才是他命定道侣的缘故，无咎自从进入青云宗，便对柳树这整个静峰唯一的活物敌意深重。


 在颜今朝闭关的那十年里，在宗门的长辈和师兄师姐们的关注下活得越发开朗（无法无天）的无咎显然有从小可怜变熊孩子的架势。


 无咎要么就偷偷潜进颜今朝的洞府，在他的所有物上拼命打滚留下自己的气味，要么就去对那无辜的柳树张扬舞爪耀武扬威，还用那粗壮的树枝给自己磨爪爪，被抓到还死不承认，直说这肯定是不知从哪溜进来的妖兽干的，自己才没那么无聊。


 颜今朝穿越了五个世界，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活泼开朗（又皮又熊）的小九，在哭笑不得的同时还有些怀念，毕竟小时候的琼玖就是这样的，面上一副乖巧可爱的奶团子模样，私下里却总是捣蛋，最喜欢的就是在外人面前偷了他爸的假发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哈哈大笑。


 颜今朝当然是不可能陪着琼玖一起捣蛋的，他小时候还是个正常孩子，就是有点阴郁自闭。他一点儿都不喜欢出门，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家里的书房中，被无数私人家教围起来灌输各种各样的知识。


 琼玖小的时候可没显示出学霸天赋，那时的他深深觉得一切学习都是扼杀孩子童年的可恶凶器，他总是喜欢来找颜今朝玩，说是想让自己新认识的邻居小伙伴多晒晒太阳，实际上是幼时就已有颜狗属性的他想要多看看新认识的帅气小哥哥。


 那段时间，颜今朝的父亲颜明正处于又一次出轨被抓后的愧疚期，也难得在家多待了几天，而他的母亲宋宁宁则出国开画展不在家，难得给了颜今朝几分呼吸的空余。


 颜明觉得自家儿子的确活得太闷了，便很赞同他出去外，更别说还能趁此机会和琼玖这整个琼家的小宝贝搞好关系，便不顾颜今朝的自闭意愿，强行把他从书房抓出来陪琼玖玩。


 得到准许的琼玖便带着颜今朝四处疯玩，最初他总是喜欢玩得自己脏兮兮的，但后来他不好意思用脏爪子碰无论何时都很干净清爽的颜今朝，渐渐地也会注意起来。


 而原本生活范围只有那一间狭窄书房的颜今朝，也认识到了更大更广博的世界……和漂亮精致却十分淘气的小伙伴。


 两人的相处模式就这样定了下来，琼玖捣蛋，颜今朝陪他顺便善后。


 然而琼玖天生就是个运动细胞为零的体弱小笨蛋，有时捣蛋捣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就只能睁着一双已初见凤眼轮廓的大眼，拜托明明天天坐书房却体力好得不行的颜今朝帮自己实现诸多「一生只有一次的梦想」。


 那段时间是颜今朝最快乐的时光，直到半年后颜明离开，宋宁宁回国才戛然而止，不顾在那之后他还是拥有了一些休息时间，并把那些时间全部用来和琼玖玩，两人就这样成为了关系极为亲密的竹马。


 现在想想，小时候那么顽皮，甚至可以被称作是熊孩子的琼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变得懂事，变得小心翼翼，变得学会照顾别人的心情，变得会在阳光灿烂的笑容下藏起一份担忧焦心。


 也许是在第一次撞见颜今朝试图放纵身体沉入海底时吧。


 又也许是在第一次偷看到故意考砸后，被母亲打得鼻青脸肿的颜今朝被塞进小黑屋时无声的疯狂大笑时？


 可能性太多了，颜今朝懒得去想，反正这些在如今都已经不再重要。


 哪怕他明明就是因为这些原因才不愿回到原世界中的。


 颜今朝看着无咎在灵矿脉中四处翻找的背影，目光温柔，嘴角含笑，他十分喜欢这样快乐肆意的小九，这回让他在怀念之余自己也轻松起来，而他总是想要活得更轻松的。


 但看着看着，颜今朝突然蹙起眉头，双眼微眯——只见正在翻找灵材的无咎突然被一群妖修围了起来，而带头的，正是那日被自己打得翻了几个圈的连未，无咎绷着一张脸，看似冷淡无畏，但颜今朝却明白他已经紧张得浑身毛都要炸开。


 颜今朝察觉到了无咎求助性的目光，想也不想地飞快地往那边赶去。


 但在这短短几瞬的时间中，他却不停地心念翻滚。


 颜今朝的脑海中似乎只留下了琼玖的笑脸，但再阳光开朗的人，也会有失落难过的时候。每当琼玖悲伤难过、不安忐忑时就喜欢黏在颜今朝的身边，哪怕对方一句话不说也不安慰他，他也能从竹马的存在中汲取力量，重新振作起精神。


 “早早是我的治病良药哦！”


 琼玖曾经无数次半开玩笑似的说道，然而颜今朝只觉得病重的自己能成为别人的药简直可笑，根本没往心里去过。


 可如果他真的是琼玖的药，没了药的小九，要如何才能从失去颜今朝的痛苦走出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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