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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恩威并重

在张无惮驾马车往昆仑蹭的时间内,朱停已经配合几位工匠将海船造了出来。这头黛绮丝总算是松了口,第二日殷天正和韦一笑商量着就将出海之事提上了行程。


 张无惮起了一个大早,避开众人,简单洗漱后便去了五散人居住的院落,在门口正看到彭莹玉跟铁冠道人张中在低声说着什么。


 一见到他,两人收了口,张无惮见彭莹玉脸上很有几分恼怒,而张中只是叹气,脚下一顿,方走上前道:“打扰了。”


 彭莹玉勉强给了个好脸,不去理会张中,带着他回了房中,问道:“张兄弟来所为何事?”他看出来张无惮是冲着他来的,对他的来意也早有猜测。


 张无惮隐去传国玉玺之事,将如何在峨嵋派同周芷若见面,如何寻到周王宝藏之事一一说了,看彭莹玉想到亡故惨死的师弟愈发悲痛,便道:“我看周姑娘在峨眉倒是日渐习惯了,下个月她就要除孝,正想有个长辈陪伴。”


 周公子九成九已经叫成昆给暗害了,周芷若就是周王存世唯一的血脉。彭莹玉捧着张无惮递过来的周子旺亲笔所书的兵书,默然良久方道:“这是白眉鹰王的意思?”


 张无惮道:“不是。”这锅怎么也不能让他外公背了。


 彭莹玉神色略微缓和,沉声道:“我就知道殷大哥不会这般相疑于我。”他也不问是谁请张无惮来了,横竖不是杨逍就是韦一笑,跑不开这两人。


 张无惮劝道:“彭大哥这般人物,岂会不知他们的顾虑,与其跟着去了,遭众人指指点点,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远远避开。”


 彭莹玉道,“此言差矣,他们越怀疑我,我越要跟着去了,只有我这次没有异动,下次他们才肯信我。”


 “还没出发那些人都这般作态了,便是你真的跟着去了,难道他们不会有心防备?”张无惮道,“届时他们再想起来,念得只会是他们守得牢,哪里还会认为是您根本没有解救黛绮丝之意?”


 这话说得也实在有理,彭莹玉越想越气,禁不住攥住了拳头,怒道:“几十年的兄弟了,他们还信不过我,当我肯为了那么一个女人做出对不住阳教主之事吗?”


 这话说得真有几分别扭,你要在节骨眼上叛变,最对不起船上的人,其次对不起谢逊对不起明教,再次才是阳顶天。张无惮心知看连五散人中的张中都在劝彭莹玉别去,可见彭莹玉早年对黛绮丝不是一般的痴心一片,不怪别人怀疑。


 他道:“依小弟愚见,信任不是别人无端给的,而是自己挣得。便是彭大哥跟着去了下次当真能赢回他们信任,可你若主动提出不去,这次就能羞得他们深恨自己小人之心,无地自容了。”


 彭莹玉禁不住怔了,听张无惮继续道:“这招以退为进使出来,旁人我不敢说,但外祖肯定是指着韦蝠王大骂一通,又得再三出面相请,叫你务必上船同行。”韦一笑丝毫不介意得罪人,顺势把他供出来正好。


 “……”彭莹玉看他半晌,冷不丁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小子,行,心够黑的!”想到张中曾言此人面相贵不可言,彭莹玉也是统摄一方的大将,本有几分不服气,此时方才大涨见识,当真得感叹一句这份本事他是没有的。


 张无惮又道:“我来此有意避着人,最多也就铁冠道人和韦蝠王知道。”


 彭莹玉心知他这是要伪作成是他自己想明白的假象,一边笑一边摆手:“别别,心意我领了,该是你的功劳,我不贪。”


 他这一通笑,多少郁气都散了,拉着张无惮坐下来,道:“我留下来也好,杨逍这人着实靠不住,正得多双眼睛看着。”又道,“跟我详细说说,峨嵋派什么地理布局,我想潜进去见周姑娘一面。”


 张无惮一一都跟他讲了,又说了会旁的话,方才告辞离开,彭莹玉自去找杨逍等人了,待第二日登船时,他便留了下来。


 光明顶上的重要人物走了一多半,杨逍平日里本就空闲,如今连个吵架逗嘴的人都没了,便安心在房中写书,过了半个月,便拿着半成稿去找张无惮。


 其时张无惮正向彭莹玉讨教兵法,这半个月来他过得很是滋润,一抬眼见他进来了,起身相迎,笑道:“我听不悔妹妹讲您正闭关想考个状元呢,这寒窗还不到十年,怎么就出来了?”


 杨逍近来确实是专心学术,无暇顾及其他,一听他这般言语,大喜过望,还当他同杨不悔处得不错,连忙道:“你们年岁相当,正应做个玩伴呢。我前段时间也不得闲,多亏你陪着不悔散心。”


 张无惮茫然了一瞬,他这半个月一直跟彭莹玉厮混在一块,同杨不悔就碰了一次面,也就是那一次杨不悔提出来说叫杨姑娘什么的太生疏,还是直接以兄妹相称吧。


 他旋即明白过来,笑道:“哪里称得上如此,杨左使实在是太客气了。”旋即转移话题,说道,“您最近在忙什么呢?”他肯留在光明顶上,便是图的随杨逍学习派中事务,怎么能学生还没学到什么,老师就罢工不干了呢?


 杨逍带着几分难掩的得意,从袖子中抽出一卷书册来递给他,笑道:“此乃我所著的《明教流传中土记》,素问张小弟你颇有才学,请你来看上一看,指点一二。”看这本书的文采还是其次,关键是叫张无惮借此了解明教的历史,为日后打下基础。


 张无惮还真有此意,二话不说接了过来,埋头便津津有味读了起来。


 彭莹玉自刚才起便一直在冷笑,此时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响亮的轻哧,又道:“叫我说,张兄弟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我师弟家有好女,温柔贤德,正合你身份。”


 他也听说杨逍写这本书得有几年时间了,想不到他一鼓作气于今日完成了,不好就此多说什么,只掐着杨逍有意推销杨不悔之事多叨叨几句。毫无疑问彭莹玉是站周派的,他跟周子旺交从过密,对自家师弟一双儿女都十分熟悉,周芷若不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也不差什么了。


 杨逍反唇相讥道:“我乃光明左使,却不知周王如今在何处?”依张无惮的性情,要说他肯娶个毫无用处的老婆,那根本就不可能,还是他家杨不悔身份上更合适些。


 张无惮一瞬间联想到了在天鹰教总坛上,被殷野王逼婚时的惨烈景象了,登时不寒而栗,连忙将书卷一掩,以手抵着额头道:“杨左使这本书文采斐然,将我教历史清晰生动地展现出来,晚辈还当仔细拜读,还请两位自便。”


 待送走了两人,他松了口气,不理会旁的,专心研读此书。 不得不说杨逍写此书是下了功夫的,附上了详尽的历史考证,张无惮初来还带着几分功利心硬啃,到了后来渐渐看得入了迷,一边记忆一边连连点头。


 他这般陶醉了数日,谁都不耐烦搭理了,自有暗自得意的杨逍替他同彭莹玉周旋。一日,张无惮正细细琢磨其中描写的一段典故,冷不丁眉头动了一动,头也不抬笑道:“出门喜鹊叫,定有贵人到,也不知是哪位朋友,倒同我开这等玩笑?还请现身罢。”


 一语未了,他其实已经猜到了此人是谁,一抬眼果然见一人自房梁上飘然而下,此人落地后将脸上的伪装扯掉,露出的赫然是金九龄那张俊脸。


 张无惮掐指一算,果真三个月之期已到,便道:“想不到金总捕来得这般及时,如今想来,我的条件当真苛刻了些,还道你少说得拖上十天半月呢。”你来不管用,关键是我的条件达成了吗,否则解药免谈。


 金九龄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方子摊开,郑重至极地给他放到桌上。张无惮本以为是十香软筋散的药方,感叹着这个奸细可真没选错,将方子拿起来一看,便皱起了眉头。


 他只是粗通药理,却已看出这方子有促进内力运转之效,绝非十香软筋散的配方,便问道:“金总捕这是何意?”谁准许你擅自将条件打了个折扣的?


 金九龄陪笑道:“这□□方子实在难寻,我试探了几次,汝阳王如何还好说,倒是他那个女儿十分机警,似是已觉察到不对。”赵敏的机智聪慧在元廷中都是鼎鼎大名的,他也不敢小觑了去,为防打草惊蛇,只好算了。


 三个月时间根本就不够用,他最多只拿到了十香软筋散的解药,金九龄揣度张无惮神色,显然很不满意,连忙道:“这任务非一日之功,还请张教主好歹宽限些时日。”


 张无惮随手将方子扣下了,淡淡道:“我倒是不怎么着急,就是不知道金总捕着不着急了。”


 金九龄怕的就是他这句话,咬了咬牙还是道:“不瞒张教主说,朝廷已经知道你们明教想要迎回谢逊之事了。”货物不满意,咱们拿情报换吧。


 张无惮“嗯”了一声,这事儿本来就做得不够周密,不说旁的,五行旗中知道消息的都有很多,要求十几个人保密还好说,要上万人保密根本就是笑话。他不奇怪消息外漏,但到值得金九龄特意拿出来说的地步,就很有意思了。


 他不再出声,只看金九龄如何应答。金九龄本想吊吊胃口,也显得这消息得来不易,见他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也是无法,只好道:“容我托大说上一句,这一步贵教走的是急了些,明教本呈四分五裂之势,一年前你们冷不丁联合起来算计了成昆就已经够打眼了,如今又……定是会惹得朝廷坐不住了。”


 张无惮道:“金总捕这是在教我如何为人处世吗?”用你来说这些废话,把他们捏合在一处时他难道没有考虑过朝廷的反应吗?他嗤笑道,“非是我狂傲,昔日明教高层各为其主时,朝廷尚且奈何起义军不得,何况如今?”没道理会怕了你们啊。


 金九龄知他说的在理,叹道:“此言差矣,张教主莫不是当真以为朝廷没高手不成?”


 张无惮还真是这么想的,《倚天》原著中,朝廷武力值的最高代表也就是玄冥二老了,如今这两位都叫他掌毙在泰山了,再往下数就轮到阿大阿二阿三之流,那更是不足为虑了。就算是综武侠的世界,以金九龄的武功,都做到了六扇门总捕头,还被他给要挟策反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金九龄见他噙着笑抄着手不发一语,只好道:“好吧,诚然朝廷中没什么高手,可别的反元势力也都不可小觑。”


 这句话倒是勾起了张无惮的一桩心事,早在两年前,他同张无忌在身携《九阳神功》的老白猿有关的昆仑山绝壁山洞中出来时,听闻有人自立为太平王,便已心知不对了。尤其在半个月前,另有人自策为南王的消息传遍天下,可将张无惮愁得不轻。


 说来他当真是个操心的命,原著中明教乃天下反元的大本营,甭管是自立为周王的周子旺还是自立为明王的韩山童,都是明教的势力范围。可这世界的太平王和南王跟明教可无半毛钱的关系。


 张无惮道:“朝廷未必有这个能耐,能激得我们自相残杀。”


 金九龄笑道:“看来张教主对这两派势力都没怎么关注,不然你早该知道,太平王如何先不说,但南王财力极为雄厚,更是祭出了前朝皇室血脉的大旗来。”


 张无惮心头一惊,忙道:“你说的是哪位?”


 “正是白云城主叶孤城,传闻他是南王世子的授业恩师,一柄剑使得出神入化,不可小觑。”金九龄补充道,“我听闻太平王世子也是一身好武艺。”这两家皆不如明教势大,但南王打出了正统的旗号来,听闻虽自立为王没多久,可引得天下有志之士纷纷投奔,此消彼长,明教自然会坐不住了。


 张无惮皱眉苦思良久,禁不住长叹一声。


 金九龄正待凑得近一些,听他后面要说些什么,却觉喉间一凉,一柄森森的宝剑已经抵了过来。张无惮木着脸道:“我还道金总捕来此是为了还去解药,想不到却是来挑拨离间的。”


 他真的动了杀意,再有能耐的人不肯乖乖为他所用,留着干甚?越有能耐,就越有危险性,越该除去。张无惮手腕一翻,便要运转内力,将紫薇软剑绷直,一局取了他性命。


 金九龄真有此意,此乃朝廷派给他的秘密任务,他本想借着来跟张无惮要解药的功夫稍稍引导暗示一下,想不到此人这般机警,不过三言两语的功夫,就已经觉察到了。他很是惜命,惊声叫道:“等、等等,我知道谢逊要回归之事是谁向朝廷告密的!”


 张无惮已经挥剑斩去,闻言手腕一抖,硬生生顺着他的左侧头皮侧劈开,削下大把头发和小半片左耳来。他右手将紫薇软剑重新拢入袖中,左手一翻,印在金九龄心口上,打得他摔出去老远。


 拿一剑还好说,只是皮外伤而已,金九龄只觉他那一掌几乎将五脏六腑都给砸烂了一般,连连吐血,摔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了。张无惮走上前去,一脚紧紧踩在他胸口处,甜甜笑道:“我这人没什么耐性,金总捕下次同我交谈,可得考虑好了再说,免得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两方没脸。”


 他就纳闷难道他生得像个好人不成,亦或是最近刷名门正派的声望刷得太过了,竟然叫金九龄敢给他设圈子了。张无惮脚下一用力,踩得他几乎上下两端冒血。


 金九龄疼得说不出话来,两手扒在他脚腕处,使出吃奶的力气试图将他的脚挪开,却丝毫不起作用,待他移开后整个人都蔫巴了,难掩虚弱道:“是,小的再也不敢了。”


 他自诩聪明绝顶,又认为张无惮得指着他当间谍传递消息,不敢当真伤害他,还想着在两方中周旋,既以朝廷情报让张无惮满意,又以言语暗示张无惮,太平王和南王才是他如今的大敌,借此两面周旋讨好,吃了这等苦头,方才学得乖了,趴伏在地,不敢再肆意拿乔。


 张无惮手一翻,手心中出现了三枚黑色药丸。他在金九龄眼前晃了一晃,收起其中两颗来,只屈指弹给了他一颗,道:“这一颗药能抵四个月药效,你先拿去。”


 金九龄见状,心知他本打算不论自己今日能不能呈上十香软筋散药方,都赐药下来,都怪他自作聪明惹恼了对方,才只给他四个月的解药。他悔不当初,将姿态摆得更低,忍痛叩拜道:“谢过张教主。”


 张无惮却神色缓和了,将他拉了起来,还亲自动手给他拍去膝上浮灰,笑道:“我从未想过要以此折辱于你,金总捕能坐到如今的位置,显也不是等闲之辈。只盼你日后能对得起这偌大名头,不要再做傻事了。”


 金九龄诺诺应是,将解药一口吞下,以内力化开,打坐一阵,方觉折磨了他多时的痛痒感消失不见了。他垂头道:“汝阳王家的绍敏郡主下半年便要接手他手上对付江湖门派的差事了,这一年内,我不能再开口提十香软筋散如何,还请教主示下。”上一个差事算是失败了,他得抓紧重新定位,展现自己的价值。


 看他今日的态度,张无惮怀疑他之前干活是不是也这般不走心,只是此时也不好追究了,想了一想便道:“三个月后的月圆之夜,我将抵达大都城内,你想办法将汝阳王府的阿大支派出来,我要同他单独想谈。”


 金九龄唯有苦笑了,他是六扇门的总捕,不是汝阳王府的家丁,怎么张无惮的命令都跟汝阳王府有关,他还当真不好施展。可惜他如今也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了,垂头道:“教主放心,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唉,他要早知道张无惮这么能耐,何必拿话给他设套。


 他端正了态度,跟张无惮约好了在大都的接头暗号,正待告辞离开,另被张无惮叫住了:“金总捕乃鞑子朝廷中数得上号的得用人物,不知你能否为我寻来一特殊功法?”


 “还请教主明示。”金九龄忙凝神倾听,听得他道:“六十多年前,南疆有一门派,名为‘僵尸门’,门下弟子修炼的功法名唤《僵尸功》,虽举止僵硬,却威力巨大,不知金总捕可有听闻?”


 俞岱岩虽能走能动了,但到底在床上实打实躺了十多年,关节已实难恢复如初。他经过这么多年的理疗恢复,虽日常生活起居已没什么不便,可若要重拾武功,实在不易。张无惮自汝阳王府换来浑身瘫痪的阿三已有一段时日,迟迟未送到武当,便是想着一举为俞岱岩解决此痛。他自听闻南疆有这么一邪门教派,命属下多方追查,听闻他们早因不驯被当地官府灭门了,而修炼功法似乎被本地官员当宝献了上去。


 金九龄还当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处门派,不敢拿话搪塞他,老老实实道:“属下回去定当多方打听,若有消息,第一时间前来禀报教主知晓。”


 张无惮一笑,手腕一翻又摸出一颗解药来:“有劳金总捕了。”


 金九龄大喜过望,连忙双手捧过,想就这么一粒小药丸能免除他四个月的痛苦,珍而又重地收入荷包中,再三谢过,方才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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