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九章、水下大鳄7

 "你给我老实点！听见没有"郑处长立马收回了手上的香烟，坐回去，好像终于有些无法容忍了。他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会这么肆无忌惮，厚颜无耻。任何人，到了这种情况下都好象小虫子一样，不管过去在外面、在社会上有多么牛逼，到了公安机关手上，尤其是到了如今的zhōngyāng调查组这些官员的手上，都可以说神马也不是了，那些当官的大人物都老老实实、哭哭啼啼交待自己的问题，龙老虎这种人渣算什么啊？


 可是，他这种人其实更难斗。装腔作势、装疯卖傻无非是想显示自己的心狠手辣，穷凶极恶，或者想告诉郑处长自己不怕死，自己什么也没做，借以震住对方，好让别人都对他无奈，然后结束审讯。


 然而今天这个东西居然在他这个老侦查员zhōngyāng调查组肖子鑫、刘汉民、蒋大会等领导器重的郑处长面前都能表现出这样一副样子，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从这些对话来看，他的思维似乎并没有紊乱。但如果说他没病，他并不该说出这样的话，而如果说他有病，他也同样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郑处长开始对自己刚才的判断有些怀疑起来，是不是这个家伙的脑子真的有毛病了？


 如果没病，如何撬开他的嘴巴！


 ……


 第一次审讯龙老虎并不成功，直接把人带走之后，郑处长一个人久久地坐在询问室里，心底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看着刚才悄悄记下来的几行小字，又在下边记下了时间地点：X月XrìXX提审室。


 郑处长努力清理着自己纷乱的思绪，默默地思考着自己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


 眼前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巨大的黑洞，虽然眼下还闹不清楚它的轮廓和网络，但他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它的存在，同时也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引力和诱惑……


 郑处长几乎一晚上没睡着，等第二天猛然醒来时，已经快早上8时了。


 房间静悄悄的，同住的一个人早就下楼工作去了。


 郑处长急急慌慌地穿好衣服，匆匆忙忙下楼到餐厅胡乱吃了两口早饭，一看表已经8时20分了。几十年来他干这一行养成的习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沉睡过，迷糊过，呵呵，昨晚本来是一直睡不着，想东想西，一会儿是肖子鑫、刘汉民、蒋大会等领导的面孔，一会儿又是那个龙老虎、姜小猛、于光烈的咀脸。后来天快要亮时却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只要他睡着了，只要没有非叫不可的急事，同室的那个老同志就绝不叫醒他。


 因为他总是感觉到郑处长太需要休息了，他的觉太少了。自从肖子鑫、刘汉民、蒋大会等领导的zhōngyāng调查组进驻W市天龙宾馆之后几个月来，郑处长几乎天天熬夜巡夜查案办案，能多睡会儿就让他多睡会儿。


 然而今天却让他有些气恼，本来说好了叫醒他的，偏是没叫他。


 但今天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第一，肖子鑫副部长交手交办的那个龙老虎的事情还没有下文，这绝对是郑处长心目中的重中之重，他要同来有生支队长等人的有关领导进一步交换意见。按正常的程序，像昨天审讯龙老虎发生的那些事情，尤其是背后牵连到福宾市皇家宾馆内枪杀（火烧）zhōngyāng调查组下属那个专案小组幕后策划者、指使者的事情，还有黄一江、黄氏王国和红运集团的事情，作为一个老牌的、肖子鑫副部长特别器重的老侦查人员，在对犯人进行了提审和询问后，必须尽快让龙老虎说出真话然后好进行进一步核实和查证，并同有关负责人汇总情况，然后及时向肖子鑫、刘汉民、蒋大会等领导做出汇报，以便他们做出处理决定。


 所以今天对龙老虎一案要做的工作还很多，也很急。


 一句话，必须让龙老虎讲真话！


 第二，这件事他还要做更多更广泛的调查，他不仅要到看守所提审马广东、王子龙，更要同时提审龙老虎、姜小猛、于光烈，还准备到龙老虎原来所在的街道办事处进行调查。有更多的迹象表明，这个蛮横无理的家伙黑社会老大的表现，尤其是他那种飞扬跋扈、横行无忌的言行举止，实在令人可疑。


 如果说他没有受到什么神秘人物的指使，完全没有必要突然袭击那些zhōngyāng调查组下面的专案小组成员！


 这实际上也是肖子鑫副部长的看法和判断！


 那么，这个幕后的神秘人物究竟会是谁呢？


 当然，人的本xìng，尤其是人xìng中的那种极恶的东西，是可以被掩饰，被扼制，被约束的。所以在龙老虎神志清醒或者jīng神正常的时候，在看守所的有效管理下，也有可能龙老虎会有另一种表现。他会显得很老实，很安分，很诚实，很听话，很善良，很礼貌，文质彬彬，小心谨慎，知书达理，温文尔雅……


 呵呵，因此这一点必须尽快调查清楚，那就是龙老虎过去跟福宾市或者W市的什么大人物关系最好，那么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也就有了第一手依据，他的目的也就没什么可怀疑、可顾虑的问题，有问题就只能是他什么时候开口说出那个神秘大人物的时间问题了。


 郑处长一边赶往看守所，一边在车上这么胡思乱想着，他必须尽快把这一点调查清楚，也只有把这一点调查清楚，才有可能对肖子鑫副部长的信任有个交待，这个案子也才会彻底解开谜团。


 +++++++++++++++++++++凌晨一点，W市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刘大风向后一仰身子，很舒服地伸了个大大地懒腰，台灯光白得令人眩目。


 自从肖子鑫、刘汉民、蒋大会等领导的zhōngyāng调查组进驻W市和F省之后不久，刘大风局长便作为当地的政法部门最高领导，被抽调到了zhōngyāng调查组工作，作为指挥部成员之一，几个月下来他一直在zhōngyāng调查组下榻的天龙宾馆和自己的豪华别墅之间匆匆忙忙往返奔波，偶尔，工作一忙，他就跟肖子鑫、赵安阳、刘大风、林向前、王森、王小猛、陈文磊、陈家世等人一起住在宾馆里面，尤其是在福宾市皇家宾馆内枪杀（火烧）zhōngyāng调查组下属那个专案小组发生之后那段rì子里，他除了正常工作之外，心里的压力也越来越重了……


 作为公安机关经验丰富的老刑jǐng人员，他明白，这个肖子鑫副部长太他马的厉害了，有他在，龙老虎、姜小猛、于光烈那些人迟早要把一切都说出来，他的命运也就到了该跟这个世界说再见的时刻了！


 他燃上一根大中华，很贪婪地吸了一口，把老板台上的材料捧到手上又看了一遍。


 “外交文风依然很浓，”他自言自语地说，放下了，摇摇头，“不过终归有了一些具体的数据和事件。外交文风也不是坏事，这几十年来上上下下从zhōngyāng到地方哪一级不是如此吹胡子瞪眼又假装斯文和光荣正确伟大呢。自己原本就他马的不是管纪委的，我要说得太具体了，上面肖子鑫、刘汉民、蒋大会等领导说不定还要怀疑我别有用心……”


 他起身给自己冲了一杯新茶，偌大的一个豪华型房间里就他一个人，老婆在另外的房间早已沉睡多时了。


 太安静了，太寂寞了……


 心里话，却在这个时候一再泛滥成灾中。


 下午在zhōngyāng调查组下榻的天龙宾馆，他看着公安机关方面满两柜子的大量材料，心满意足地笑着对手下人说：


 “哈哈哈，这可都是咱们zhōngyāng调查组的宝贝，千万要保管好了，没有我的批示，任何人不得调阅。有了这个，有些人就得更加心惊肉跳和小心翼翼了，早晚有一天，黄一江、黄氏王国和红运集团……哼……”


 有一个手下忽然莫名其妙地问道：“刘局长，整天就见你忙工作，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咱们局长夫人哈？”


 刘大风忽然脸sè一沉，沉默不语，神情沮丧。


 有人赶紧瞪那个手下一眼，骂道：“马的，说什么呐？”


 这可是刘大风局长当官以来最大的伤心事。夫人、老婆，真是个陌生的词汇了。他法律意义上的夫人现在京城，两个人多久没有联系过了？三个月还是半年？刘大风局长一时半会也记不清楚了。然而今晚下班他回到家里之后，却忽然见到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京城飞了回来，见到他回家，回到那幢豪华的别墅，也只是淡薄地一笑，并没有过多的思想和感情上的交流……


 “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回来？”


 “……”


 “……”


 当官，溜须拍马、向上爬，刘大风局长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当今社会的一把好手，否则他也不可能从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一步一步迅速而让许许多多人雷瞎了眼睛地一直爬到了如今的这个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的高位子上来。然而，人们常说，官场得意，情场失意，指的或许就是刘大风局长跟他夫人老婆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的神秘关系吧？不过，要说刘大风局长在情场真的失意，又不尽然。


 夫人虽说并不在他身边，然而，女人，尤其是漂亮风sāo的女人，他刘大风局长从来就没有缺少过！


 更何况还有黄一江、黄氏王国和红运集团为他长期以来不断提供的“特供女人”呢？


 而且还有那个他经常光顾的“荟萃楼”？


 所以，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官也当了，女人也玩得差不多了，其他方面比如吃喝玩乐更是如此，即使是现在就让他死，他也知足了哈哈哈，借助D的权力他没白做一回天朝的大人物！


 夫人睡下之后，毕竟还有工作，刘大风局长把那份材料又看了一遍之后，虽然没有提到他之前那么多年来是如何为黄一江、黄氏王国和红运集团提供保护和充当幕后主要保护伞的，但是W市和F省公安机关放私走私的严重影响和现状总在这份秘密调查材料中都有说明和详尽调查，正因为如此，他才突然觉得自己这次好像大祸临头了…………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另外发生的一件重大事件彻底改变了一切，也可以说是一个任何人包括肖子鑫、刘汉民、蒋大会等领导和赵安阳、刘大风、林向前、王森、王小猛、陈文磊、陈家世、来有生支队长等人都完全没有想到的大事件刘大风局长饮弹自杀了！


 消息传来，郑处长惊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里，手上捏着的几份文件，如折翼的麻雀，哗啦啦一下子飞落到了地板上。


 “他自杀了？”


 “开枪自杀了？不会吧！”


 郑处长手上拿着的文件当中就有一份是刚刚打印出来的“双规刘大风程序证明书”，只须提前一天，让W市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刘大风在上面签个字，他就是天龙宾馆的客人了，呵呵，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因为种种原因和有事多耽搁了一天，结果表明，这短短的一天，对于各方面尤其是zhōngyāng调查组方面，造成的遗憾和损失是非常之意外的“都怪我，”他手下的女助手宋琳责备自己，“要是听你的，老早‘双规’刘大风，哪怕提前一天，也不至于如此啊？”


 郑处长已经迅速恢复了镇定自若的常态，从椅子上站起来，说：


 “不，也不能这样说，你也有道理。刘大风这个人毕竟是市里的高级干部，在许多方面的问题没有搞清之前，就连肖子鑫、刘汉民、蒋大会等领导都说要调查清楚再说，轻举妄动只会增加负面效应，只怪我们遇到了一个还没有彻底想明白犯罪根源，又不想被抓起来最后被判处死刑的贪官污吏……”


 宋琳诧异地望着郑重处长，不知该如何理解他这句话。


 在她从当地政法部门抽调过来参与zhōngyāng调查组的工作那天开始，到如今，已经见识了太多太多的这座城市过去她经常在电视节目上才能看到的那些大人物如今却一个又一个因为跟黄一江、黄氏王国和红运集团的犯罪活动和个人关系、贪污受贿等等被拿下、被双规、被移送检察机关了。然而，对于刚刚听到的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刘大风开枪自杀的这一消息，还是吓了她一大跳！


 “我指的是良心方面，呵呵，跟D纪国法没多大关系，良心尚未彻底泯灭的人，才会采取自杀这种方式，彻底堕落的人只会负隅顽抗垂死挣扎。当然了，不过对于这个刘大风，就我跟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工作的情况来看，他可能并不属于良心尚未泯灭的那种人他可能恰恰相反，只是觉得一旦被咱们抓住，也必定是死路一条，所以他采取了自弑。他是过来人，又干了一辈子公安，知道天朝要想让他死，他不死也难了，没有什么法律不法律的问题……”


 “而且，如果说他真的跟福宾市皇家宾馆内枪杀（火烧）zhōngyāng调查组下属那个专案小组的那个案子有关，那他就是死有余辜！”


 “嗯，”宋琳点头，“我也这么想过……”


 “真的不敢想，前几天晚上他还参加咱们肖子鑫、刘汉民、蒋大会等领导主持的zhōngyāng调查组工作会议，而且会上还一本正经地讲话发言呢，结果诶，今天就自杀了！人哪！”


 “具体到眼下的这些跟黄一江、黄氏王国和红运集团有关的贪官污吏，我起码可以说，他知道自己有罪而畏罪自杀，首先是他认识到了自己的罪，问题是许多人连他这一点觉悟都没有，许多问题还认识不到，还在想方设法想蒙混过关呢。”


 “呵呵，郑处长，我不这样认为，你这个标准和判断太低了点吧？”宋琳表示不服。


 “诶，”郑重处长叹息一声，点点头，“老实说，小宋，我有点儿悲观。有关天朝人的良心问题，现在，真的不太好说了，我只能用最底线的标准来要求别人。法律制度是另外的标准，良心归良心。”


 “别干纪委了，郑处长，我看你这次完成任务之后，回京城去当哲学家算啦。”


 “你笑我？”郑处长一瞪眼。


 “不、不，真的，真心滴，嘿嘿！”宋琳做了个鬼脸。


 “不矛盾，”郑处长摆好了长篇大论的架势，真有点儿吓人，他说：“为什么我们这个社会越来越邪恶、没有人xìng和最起码的底线，为什么我们的贪官污吏越抓越多，越杀越多，为什么一个黄一江、黄氏王国和红运集团的案子，背后就一下子会让我们抓出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干部和那些大人物？”


 “那你说为什么呀，郑处长？”


 “为什么？”郑重处长沉吟了一下，点燃香烟，摇头晃脑道：“如今这个从来没有过的天朝社会环境之下，制度在某些方面的不完善当然是原因之一，而所有的大大小小权力又得不到有效监督，有权就有了一切，有权就有势，有权就胡作非为，横行霸道，一个人说了算，惩治反贪力度不够，而且各个地区各个部门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乡镇和街道办事处，也是官官相护，没有什么正义事业可言了……这些，都是原因啊。我也说不好，他马的，只是干这个工作，看得越多，处理的人越多，心里越看不到一丝希望了……”


 宋琳吃惊地看破着她的顶头上司，半天没说话。


 其实，这或许也是她心里话，只是她不敢公开说出来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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