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王

  方宇靠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双目紧闭，摒弃杂念，尽量放空自己的大脑。



  终于，伴着医院刺鼻的药水味，方宇睡了过去。



  睁开眼睛，已身处一座被血雾笼罩的巨型城市。空气中充斥着粘稠的血腥味，闻起来令人作呕。



  血雾朦胧的城市，晦暗无光，寒气逼人。



  方宇走在城市边缘的马路上，放眼望去，可以看见远处隐约的黑影。



  路边的绿化树歪歪扭扭，状若魍魉。



  “这就是胡海军的梦境世界吗？”



  方宇迎着刺骨寒风，在朦胧血雾中踽踽独行。不一会，却见城市边际的海平面上，突然劈下一道令人目眩的电光，紧接着便是滚滚惊雷，淅淅沥沥地小雨蓦地飘落下来。



  借着闪电的白光，方宇依稀看清了城市的轮廓。



  一座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在霹雳下透出光怪陆离的景象。



  整座城市一片死寂。



  大楼被黑色不知名藤蔓缠绕，处处透着颓败之象。



  末日般的城市，在雷霆声中微微颤抖。



  方宇淋着雨继续前行，很快在他眼前出现一座加油站。



  招牌业已倾圮，营业厅内却还传出一阵微弱的霓光。



  方宇裹了裹身上的衣物，踏着警惕地步子，走近油站。



  “吱嘎”一声，破败的厅门被方宇推开，他小心翼翼走进去，一股刺鼻的恶臭立即闯入鼻孔。



  “血雾从海上飘来以后，整座城市全被毁了……”



  柜台后面，一位身穿油站工作服的“npc”朝方宇嚷道。



  这是一个古怪的男人，他的脸色黯然灰败，死气沉沉。



  沉闷的语言没有一丝情感的痕迹。



  “这阵子有车经过吗？”方宇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



  “车？”



  死气沉沉的男人咧开嘴，挤出一抹怪笑，“你难道是想进城去？”



  方宇回忆了一下自己写过的台词，一本正经地道:



  “是的，我想搭车进城，这鬼天气，真让人难受啊！”



  “唉……”



  对方叹了口气，眼角下垂，“皇帝陛下病得很重，据宫里的太监透露的消息，皇帝陛下近几年来每晚都被梦魇侵扰，已无心打理朝政……”



  在胡海军所构建的梦境世界，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王。



  只不过，在他梦的王国里，杂糅着在他认知范围内的各种元素。



  比如眼前这个加油站营业员，口吻却像一个明末时期的边陲百姓。



  这大概是胡海军从某部国产古装剧中遗留的记忆碎片。



  明明是一座现代化城市，却自称皇帝，还有太监宫娥，也是好笑。



  “我从外海过来，一下船就听闻贵国皇帝得了怪病，疏于朝政，以致于帝国衰败，真是可惜呀！”方宇拿腔拿调地道。



  “是啊！”



  油站营业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如今皇太子年幼，无法理政，一年前海上血雾又侵袭而来，腐蚀帝国根基，可真是……祸不单行啊！”



  方宇信口拈来:



  “我从游记上读到过关于贵国荣光的描述，过去贵国可是拥有这世上最大的港口，每天贸易往来的船只不计其数，繁华一时……”



  “可不是！”



  说到帝国的荣光，男人死寂的脸顿时出现了一抹亮色。



  “过去这里可是世上最繁华的城市，比什么米国的纽约还要繁华万倍！如今，唉……”



  俩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这时外面的雾雨中蓦地射来两束炽光，随后，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进加油站，车子停靠在一台油泵机旁，司机朝营业厅鸣笛示意。



  “你运气不错！”



  营业员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边走边说，“看样子这车是要进城去的，我帮你问问师傅能不能带你一程……”



  “那真是太感谢了！”方宇叫嚷道。



  营业员摆摆手，拖着病恹恹的躯体，走出去给客人加油。



  这梦境世界的基本规则似乎仍在运转。



  方宇看到营业员走到油泵旁，提起油枪插入汽车尾部的油箱口，还不忘提醒司机油表已归零。



  方宇心里暗自发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跟了出去。



  “我已经替你和师傅说了，他正好要进城去置办点东西，可以捎你一段……”



  营业员指指坐在驾驶室的一位墨镜男。



  墨镜男朝方宇抬了抬眼镜，示意他上车。



  “真是太谢谢你了！这鬼天气……”方宇念叨着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在副驾驶座上。



  油加满后，司机像模像样地从皮夹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油站营业员。随后发动汽车，很快驶入朦胧雾雨之中。



  车上放着一首熟悉的旋律: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



  “……”



  “这是陛下最喜欢的歌，由宫廷乐师谱曲演唱……”墨镜男一本正经地介绍道。



  方宇:“……”



  墨镜男驾驶着汽车，在雾雨中缓慢行驶。他不时侧头打量方宇:



  “看样子你是从海外来的？”



  方宇点头道:“我来自遥远的米利坚国……”



  “哦？”墨镜男语气有些讶异，“自从血雾侵入以后，从米利坚国飞往我国的航班就中断了……这么说，你是坐船过来的？”



  方宇继续点头:“是，我是坐船过来的。”



  墨镜男:“海上也不太平吧？听说上个月‘泰坦尼克号’就被藏在血雾中的巨大海怪拖入海底，好几千人遇难！只剩下不到百人侥幸生还，真是可怕！”



  方宇:“……”



  这胡海军的梦境世界，果然是天马行空，各种元素缝合在一起。搞得方宇竟有些无言以对了。



  墨镜男却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毛病，又和方宇攀谈起来:



  “这一场雨来得挺及时，血雾被淋散，就没有那么危险了……”



  “危险？什么危险？”方宇佯装好奇。



  墨镜男兀自得意地道:



  “你是外来人，当然不懂。你可知道，血雾之中，有大恐怖……”



  见方宇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墨镜男似乎十分受用:



  “血雾笼罩，易生心魔……这么跟你说吧，就是一旦吸入过量的血雾，人就会产生可怕的幻觉，到时候，你最害怕什么，就来什么……”



  “自从血雾入侵以来，被自己心魔活活吓死的人，就不下百万……”



  “有这么恐怖？”方宇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



  墨镜男不屑地撇撇嘴，大概是觉得这外海来的“洋土包子”孤陋寡闻，不值得他多费唇舌，于是便缄口不言了。



  这时候，汽车早已驶入城区，正途经一个巨大的广场。



  在广场中央，寒风中竖立着一尊高达百米的巨型大理石雕像。



  雕像刻画的人物，形貌肃穆，正是胡海军——这个世界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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