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英雄还是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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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狗娘养的杂种！”
坐在年轻人身旁的高个壮汉义愤填膺的墩了一下酒杯，酒泼洒出来一半儿，他马上后悔起来，甚至弯下腰心疼的去舔桌子上的酒水。
“绝对的杂种！”
年轻人吓了一跳，他扭头看了看，不知不觉中自己这张桌子已经凑过来了四个人，都看着他摆放在桌面上的硬币。
“他他妈的害屎了山百人，山百人啊！这个冷血的恶魔！”
一个酒鬼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年轻人的右边座位中，他老鼠一样的脑袋拨浪鼓般的晃着，看样子随时都可能栽倒，一身臭烘烘的酒气让年轻人直犯恶心。
“没有三百人，布莱克师傅还活着！”
那壮汉抬起酒杯，“伙计，倒酒！我们要敬布莱克师傅一杯！他他妈的活下来了！”
当然，这轮不是他花钱。
年轻人不在乎这些钱，他只对弗劳德·维格里这个人感兴趣。但是现在看他的表情显然不太满意。年轻人那棕色的皮肤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显然他并不是这个小镇的人，他那不太流利的通用语也说明了他并非巴希尔联合王国的人，他来自遥远的东方，是阿米尔群岛的海民。而且他灰色镶着金边的长袍胸口处绣着的太阳月亮徽记也显露出他的身份——一名阿希姆，历史的保护人。但是，还没见过这么年轻的阿希姆会只身一人深入联合王国，而且竟然对一个下三滥的浪客巫师这么感兴趣。
“然后呢？他就这么走了？”
年轻人有些着急的问桌对面的布莱克，他自从说完了这段往事后就保持沉默，双手捧着酒杯就像那是圣物一般，头低的快贴在胸口了。年轻人生怕他随时睡过去，等明天可能就将这些故事全都抛到脑后。
“还能怎么样，每个人都死了，只有我活着，他和那该死的活死人剑客就那么离开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我也不在乎。”
看样子布莱克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醉，而且他显然有些后悔说起这段故事。
“我以为他是个英雄。”
年轻人稍微有些失望，他那棕色的面容在烛火映照下显得有些郁闷，他碰了碰脑门上的那一圈铜环，准备站起身离开。
“小子，你听谁说维格里是英雄？他就是个下三滥的流氓，这里人人皆知，传闻就是他与霍姆大公的女儿乱搞才被逮住的，砍头时你该看看他那个熊样，痛哭流涕的，简直就是个孬种！”
一个小个子男人鄙夷的说着，他嘴角边的两撇胡上还沾着啤酒的泡沫。
“俺有个朋友，他们村儿就在老林子的边儿上，你们都知道那里的山上有不少山贼，他们简直都快活不下去了，三年前的一天，一个浪客巫师和他那见鬼的不死剑士到了他们村子，那个巫师自称弗劳德·维格里，他承诺会帮他们剿灭山贼，村民都不信，他露了一手，大家伙儿这才都信以为真。但他说他们不能在村子里呆着，要去镇上避一下。那正是收获季，粮食都藏在地窖内，当众人去镇子上避难时，这两个王八蛋竟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所有粮食席卷一空然后逃之夭夭！全村的人都气的发疯，正巧那帮山贼又他妈的来了，村民立刻将这两个窃贼告知了山大王，希望他能帮他们讨个公道，山贼更是义愤填膺，催马追了下去。”
年轻人又坐了下来，他不想错过任何关于弗劳德·维格里的故事。
那个讲故事的酒鬼打了个响嗝，砸吧砸吧嘴继续讲下去。“他们兵分三路追到天亮，其中一路人发现一队官兵正押着三车粮草去大顶子城，而且听这些兵唠嗑，这批粮草是天降横财。山贼气的要命，他们劫了粮车，杀了官兵，然后打道回府。谁知这却闯了大祸，那帮兵是阿迪勒大公的亲兵，而那个官儿老爷就是阿迪勒大公的三儿子。阿迪勒大公怒不可遏，联合欧德将军出动两万精兵剿灭了所有山寨，据说他还动用了宫廷巫师把一座山给夷平了。当阿迪勒严刑逼问那些山贼时，他们说出了弗劳德的名字，于是阿迪勒大公四处悬赏，当然，那个王八蛋早就逃没影儿了。”
“听上去，他似乎干了一件好事。”
年轻人揉着下巴思考着。
“好个屁！粮食都被抢走了！俺朋友差点儿饿死，最后只能拖家带口沿街乞讨。”
那酒鬼气哼哼的喝了一大口酒。
“俺听说过这件事，那个村子都没人住了，但是怎么说呢……”
站在年轻人身后的一个男人沉吟半晌，“别忘了，一年后内战爆发，阿迪勒大公与阿穆尔大公打了起来，老林子那边就是战场，这些人要不是因为这件事，估计就会被屠杀的溜干净，一个也不剩。而且阿迪勒大公也不是什么好鸟，他横征暴敛，那个三儿子最是操蛋！据说那群山贼的余党给阿穆尔大公通风报信，帮着他击败了阿迪勒。还真别说，要不是这样，联合王国可能都不会建立。”
年轻人的脸上忽然有了光彩。
“每个人都死了。”
布莱克忽然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这个镇上的人看来很尊敬这个老兵。
“他比所有的巫师都要强，有人说他甚至能跟沙德打个难解难分。他到底是什么人？”
布莱克始终对弗劳德知晓自己名字这件事耿耿于怀，“他毁了那片沼泽地，一片焦土，寸草不生。法希尔与时间赛跑，赶在沙德布置好防守之前攻下了王冢山，文斯是对的，沙德骄傲的认为这片死亡沼泽无人能活着走出来，即便是法希尔本人，所以他没有在王冢山上设置哨卡。我们长驱直入，逼迫加萨尼将军从西线回撤一部分军队，但在那之前，我们就已经开始围城。西线的主力击溃了加萨尼的大军，然后我们两面夹击消灭了回撤的军队，加萨尼投降，车轮堡沦陷。法希尔又乘胜追击，收复了一半儿失地，巫王之乱又他妈的持续了十年。”
“你是说，弗劳德在帮沙希尔巫王？”
年轻人有些困惑，他没听说过弗劳德·维格里听命于谁。
“不！当然不是！想想看，如果沙德赢了，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儿？”
布莱克的眼中布满血丝，但看上去无比清醒。
年轻人认真的捉摸着这个老兵的话。
沙德来自自己的故乡，据说他从一出生就能说话，他的法术无人能敌，而且他不需要契约剑客守卫，因为他自己就是一名老辣狠毒的高手剑客。他打开了异界之门，召唤了魔王阿加雷斯，阿加雷斯赋予他更加强大的能力，而且拥有无限的生命。谁也杀不了他，但他却能将任何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
世界上有七个连接异界的能量点，一旦开启，异界将取代现世，一个死亡与恐怖铸就的世界便会成形。
沙德是个疯子。
他要是赢了那场战争……
年轻人浑身一颤。
比死亡还要恐怖。
“他能看透未来，他他妈的看穿了一切，我不知道他是骗子还是英雄，但毋庸置疑的是，我们之所以还能坐在这里扯皮喝酒都是因为他。”
布莱克猛地站起身，身下的椅子翻到在地，他摇摇晃晃的转身起来，头也不回，“谢谢你的酒，小子！”
沉默。
周围的酒鬼逐渐散去，似乎都有些意兴阑珊。
年轻人若有所思，他无意间瞥向吧台，发现酒馆的秃头老板正看着自己。
他在笑。
年轻人仿佛能听到他喉咙里那咯咯的声音。
……
布莱克跌跌撞撞的借着月光回到镇外的墓地，那里有一所小木屋，那就是他的家。
门没锁，根本没这个必要，因为他一无所有。
真不应该给那个小子说这些。
布莱克有些后悔，他晃了晃小脑袋，头痛欲裂，胃里一阵翻涌，他吐了起来。
妈的。
很高兴见到你，布莱克·安德森。
妈的。
他知道一切，一切该死的未来……
他是谁？
没有答案。
布莱克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杂种巫师，直到三周前，他去了一趟星耀城，特意站在城门楼子下盯着弗劳德·维格里那被乌鸦啄烂的脑袋。
那是他。
布莱克只见过他一次，但是记忆犹深
又不可能是他。
他会死吗？
布莱克喘着粗气坐到床边。
没有答案。
“布莱克·安德森，很高兴见到你。”
布莱克浑身的汗毛孔都立了起来，他出了一头冷汗，酒醒了一大半儿。
幻觉？
不，不对。
布莱克回头看到半掩的门边站着一个高大壮实的身影。
腐烂的味道。
“是谁？”
布莱克摸向枕头下的长匕首，军旅生涯让他养成了这个习惯。
“弗劳德·维格里在哪儿？”
那人走进了一步。
微风拂过，门缝大了一些，清冷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那个人的面容。
布莱克浑身颤抖起来。
“不……”
“弗劳德·维格里在哪儿？”
那壮汉的双眼闪烁着幽光，他浑身如同焦炭般漆黑无比，手中拎着一柄砍柴用的斧子。
“你已经死了……”
过去找过来了，我应该与那些衰人死在那片沼泽地内。
“告诉我，布莱克·安德森。”
那个死人慢慢走过来，腐臭味越来越大。
“我不知道！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布莱克跳起来，长匕首挡在胸前，他觉得自己无路可逃。
“谎言！”
死人不依不饶，“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那该死的气息，告诉我，你就能活下去。”
“他已经死了！你应该去星耀城！那有他的脑袋！”
布莱克根本不知道这个操蛋的玩意儿为何这么执着于已经死掉的那个王八蛋。
咯咯的笑声响起。
“哦，那个骗子，那个自负的混蛋，他欺骗了全世界，却不能骗过我。”
死人已经来到布莱克的面前，他俯身看着布莱克。
那黑炭一样龟裂的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
“求你……”
布莱克哭了。
“哦，你还没明白吗？命从来都不可违逆。”
死人咯咯笑着，“你穷其一生都在逃，如今，命运追上了你。”
布莱克刺出匕首。
……
“这就是终点，我就是命运本身。”
墓地不远处的山坡之上，一个蒙着双眼的老者自言自语。他盘腿坐在地上，膝上横放着一柄古朴的青铜剑，剑身的符文散发着幽光。老者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有些满意的点点头。
下方的墓地开始骚动起来。
支离破碎的死尸冲破大地，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无数扭曲的身影站立了起来，它们全都转头看向山坡等待着，眼中的幽光冰冷、骇人。
“你也一样，弗劳德·维格里。”
老人缓缓站起身，“没人能逃过命运，没人能逃过沙德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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