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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撞破



  月亮也羞得躲进云里,窗台上微微的一点亮没有了,他突然惊醒,像弃在岸上的鱼儿,大口大口喘息。



  眼前是一片漆黑,身侧则是冰凉的被窝,方才的荒唐原来只是一场幻梦,幸好,幸好……



  他从瓷枕下摸出雪白的帕子,抹脸上的汗,喊道:“守诚,与我倒盏茶来。”



  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后亮起烛火,守诚披衣起身,影子印在屏风上,秦煜见了,心里踏实许多,其实他方才在梦里便该察觉到的,屋里还有守诚,秋昙怎可能闯得进来!



  他支起手肘,自己强撑着想坐起身,忽觉身下粘腻一片,手伸进被窝里摸,脸色登时变了。



  守诚系着腰带从屏风后转出来,麻利地用火折子点上两掖蜡,屋里亮堂堂的,而后他才用紫砂茶杯斟了杯茶,端去给秦煜。



  来到床前,见秦煜如此形容,守诚愣了下,“二爷,您怎么脸红得这样,可是身上不自在?”



  秦煜浑身紧绷,伸手接过茶水灌了一口道:“拿条中裤来。”



  守诚年纪小,尚未遗精,以为秦煜是汗湿了裤子,他立时从八宝柜里寻了条葱绿色杭绸中裤过来,抬手就要掀被子。



  秦煜却死死压住被角,低声说了句:“我自个儿换,”便从他手里拿过裤子,命他回矮榻上歇息,守诚狐疑地去了。



  秦煜独自一人摸索着把裤子换上,再将自己僵直的双腿搬到床沿边,缓缓挪到一特制的与床沿齐高的高凳上,而后自己用竹席卷了蚕丝被,再把沾了污秽的白绫裤子塞进去,收拾妥当后便喊守诚过来,指着那席卷被道:“明儿你亲自拿去烧了,要烧得一点灰也不见。”



  “二爷,被窝汗湿了,洗了便是了。”



  “我说烧便烧,”秦煜的声口冷硬,不容置喙。



  “是,”守诚敛目应了声,不敢再问,这便抱起席被出屋,往净房去。



  接着,秦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自己挪到轮椅上,转动轮椅往屋外走。



  守诚回房时见他如此,便要接过手来推,秦煜却只命他回屋铺床,他自己转着轮椅出屋,从石阶旁专为他修建的小坡上滚下去。



  夜风阵阵,吹得竹叶沙沙地响,才出了热汗的身子一遇凉风,背上便冷飕飕的。



  他盯着那扇如意门,恨不能盯出两个洞,好看见门外的人,看她冷不冷,是否还跪着。



  秋昙自然不冷,她甚至热得冒汗,为了不被蚊子叮,她在二门外走来走去,时不时打个太极拳,来个高踢腿。



  没被蚊子叮一口,她便在心里骂秦煜一回,这会儿已骂了十几个来回。



  忽听见门内传来轮椅的辘辘声,秋昙料想秦煜良心发现了,立即撒丫子跑过去,扒拉着门缝,狗腿地喊:“二爷,是您么?”



  谁知话一出口,那辘辘声反而远了。



  秋昙唉了声,脚下一踢,一颗石子蹦起来,恰好弹在如意门上,发出“咚”的声响,秋昙大惊,赶紧跑回原处跪下。



  果然,不多时便听见开门声,秋昙抬眼,便见一盏烛火往她这儿来……



  “守诚?”秋昙起身,欢喜地迎上去。



  “二爷让你回去歇息。”



  “总算你们二爷还有点良心,再不回屋,我便要叫蚊子吸成干尸了!”秋昙一面说一面“啪啪啪”地拍蚊子。



  那些蚊子也在守诚耳边嗡嗡叫,却没叮一个半个包,他不信,将蜡烛移近些看秋昙,果见她脖颈上红了几块。



  “不得了,你是个招蚊子的,”守诚笑道,这便领她到耳房前,让她在门外稍候。



  秋昙痒得抓耳挠腮,不住跺脚赶蚊子,她不知道的是,正屋的窗纱掀起了一道缝,某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



  守诚进了耳房,从螺钿柜里摸出个琉璃小瓶,走出屋递给她道:“这东西二爷赏我的,叫‘金银花水’,你抹些在身上,清清凉凉的。”



  “多谢多谢,不然我今晚睡不着了,”秋昙说罢,便宝贝似的捂着那瓶子,跺着脚往西厢房去。



  厢房里灯火通明,显然是翠袖和绿绮为她留的灯,轻轻推门进去,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她们都睡着了。



  秋昙轻手轻脚进屋,轻手轻脚地拉开柜门,挑了身中衣中裤,又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子,去丫鬟们专用的净房沐浴。



  沐浴毕,便回房涂上那“金银花水”,果然清清凉凉,身上一点儿不痒了,她吹熄了灯,径直滚进被窝里,沉沉睡去……



  次日,她热得不成了才从被窝里钻出来的,一睁眼,便见满室日光,她吓得一个翻身爬起来,穿鞋换衣裳。



  恰好翠袖端了盆水进来,“姐姐,我正好来喊你,你就醒了,”翠袖把那盆水搁在架子上,从隔子上拿茶碗斟了杯茶给她漱口。



  “二爷没……”秋昙想问自己起晚了二爷没怪罪她吧,突然想起秦煜已不要她伺候。



  她乐得清闲,这便接过水慢悠悠漱口,拧帕子抹了脸,脸上并不敷粉,任由那细腻通透的肉皮儿暴露在日光下,不去秦煜屋里伺候至少还有一个好处,便是能多见见太阳。



  接着,她随意挽了个小髻,用桃花簪簪着,挂上柳叶儿耳坠子,手腕上套个素银镯子,看着铜镜里朴素自然的姑娘,她满意地起身出门去。



  恰好守诚从正屋出来,手里抱着席被,不去水房,却往院门口走。



  “你抱着二爷被褥往哪儿去?”秋昙喊住他。



  “到竹林里烧了去。”



  “烧了?”秋昙心道这样好的被子说烧便烧了,这用的可是天蚕丝,织出的布千两银子一匹,光这用作被面的,便抵得上个小富之家两年的嚼用。



  秋昙以为秦煜有洁癖,弄脏了被褥不再盖便要烧了,于是悄声道:“二爷不许我伺候他,这些事我本不该多说,可哪有烧活人被子的?让人瞧见回给老太太,咱们又得挨一通骂,况且金蚕丝名贵,拆了做个坐垫也是好的。”



  “可二爷说要烧了,”守诚挠挠头,面有难色。



  “不必烧,拿去给绿绮洗干净,宁可放在杂物房里,也不能烧,不吉利!”说着,秋昙伸手去接他手里的席被,不防备被子那样重,没接稳当,立时,夹在席被间的白绫裤子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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