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理矢回想着今天的种种细节，对她笑了笑：“说出来起码比一个人闷在心里舒服。而且，说不定事情很快会发生转折哦。”


 虽然明显没信，菊乃还是很给面子地笑了笑：“浅井小姐说得有道理。”


 理矢话音一转：“对了，菊乃小姐可以详细说说那个雾天狗的传说吗？”


 菊乃少女“诶”了一声，侧过脸，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当然可以，但请不要把爷爷的话放在心上，那是很古老的传说故事了。”


 雾天狗，是一种喜欢阴雨和黑暗，专门啃食人魂魄的古老生物，它的出现就意味着不详。在雾天的时候他会来到村庄，用强大的力量打破墙壁，然后把人挂在高高的地方，吊起来杀死。


 要说寺里能把人吊起来的高处，理矢立刻想到了早上路过的那个的古怪房间。据说是寺里用来惩罚违戒僧人的地方，房顶极高还有粗重横梁，倒是很符合要求。


 没法忽视这种在意。理矢借口要去方便一下，独自出了门直奔上午曾路过的戒房。


 目的地就在栈道旁边，此时樱花花期将尽，落英缤纷，瀑布夹带着上游落入水中的樱花瓣冲刷而下，是浪漫而风雅的绝美画面。


 理矢此时却无心观赏，确认过周围无人戒房的门也没锁，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这房间的构造十分特殊，大略估计下，长宽高分别是3*3*10的样子。四周墙壁的木板全都上了漆，手感十分光滑。顶部有一个透光天窗，大小仅能容一人矮身通过。


 无论怎么看，这里显然不是合适的作案地点。因为大多数杀人凶手都会极力隐瞒犯罪事实，用各种方式努力伪造自杀来脱罪。


 任务面板特意提到雾天狗，再结合这里关于雾天狗的传说，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凶手的作案方式与此有关，很可能会将被害者在高处吊死。


 而这里的悬梁过高，如果想要伪装上吊自杀，痕迹会很明显；当然也不可能从天窗背一个尸体爬到悬梁，因为无论天窗还是悬梁都太小了，过不去两个人。


 目前嫌疑最大的住持可是个年老的和尚，以他的衰弱体力，要怎样才能把一个健康的青年男子高高吊起呢？


 在屋内一无所获，理矢不甘心地回到栈道，踩着松动的木板刚走到天窗边，就听到了骰子轻轻抛起的声音——


 【11/75】


 【侦查检定成功。你注意到，走廊上的木板似乎有些松动，踩过时的响动好像过于明显了。】


 的确如此，但之前她只以为是靠近瀑布的缘故，让木板受腐蚀导致了老化严重。


 蹲下身，理矢试探着拽了下脚下右方的木板，没想到轻松就掀起了一整块。她左右看看，若有所思地在窗户上比了下大小——刚好合适能放进窗框。


 以这条栈道的整体木质情况来看，这块木板不该损坏成这样的，明显有人故意破坏过。看这歪斜的断裂口还算新鲜，大概就是一周之内的事。


 同时还有一些细节：木板背面的缝隙中有点发黑，看起来像是生了霉点。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痕迹只在中间的木板缝隙附近才有。


 用指尖仔细摩挲感受一下，还有种粘腻感。没错了，这是强力胶带留下的痕迹！


 把无辜的栈板归位，理矢又去戒房里走了一圈，在靠近房间底部的那扇小窗附近，发现地板上残留着不少干燥的樱花瓣，窗缝间也夹带了不少。


 如果不是人为收集，这么多樱花就只能来自于旁边那条瀑布了，被胶带贴住缝隙的木板就可以完美地把瀑布水流引过来。


 这是很可能已经进行过犯罪演习了啊，幸好他们来得及时。


 不过目前推测出的这个犯罪计划仍有漏洞——一旦凶手成功，死者身上的水渍会无法解释。


 像这样处心积虑的谋杀计划，不可能没考虑到这点才对啊……


 直直注视着瀑布湍急的水流，理矢回忆着今天到这里后的所有行动，苦苦思索着那一丝若隐若现的灵感——


 “……寺里就有橡皮艇，下午可以一起去……”是菊乃兴致勃勃的声音。


 然后，是天永住持厌恶地冷哼：“橡皮艇坏掉了。”


 就是这个！


 理矢眼前一亮，拿出手机发了封邮件，然后心情愉快地回到了休息的房间。


 等了这么一会，菊乃少女已经独自睡着了。


 而理矢拿着手机等了一会，就收到了来自浅井成实的回复。


 [橡皮艇确认完好，还有其他要做的吗？]


 浅井理矢捏着手机，情不自禁勾起嘴角：调查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正想推醒睡着的菊乃，她的手顿在中途：虽然大胆到貌似即将私奔，这到底只是个未成年少女，面对真相，会袒护亲人还是更保护恋人？


 斟酌了下，她默默收回了手。


 ……算了，别的不说，如果当着菊乃的面揭穿一切，浅井成实很可能要少一个女性朋友。


 理矢放弃原本的想法，打字回复：


 [不要惊动修行僧弟子们，在住持的房间门口等我一下，马上过去。]


 [收到。]


 *


 天永住持吃完饭就率先离开，此刻正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睡，是因为他心中不爽，没忍住喝了点小酒。喝到微醺时，又担心误事，起身清点了一番房间里酒的余量。


 确认一遍没什么问题，自己的计划也完美无缺，天永住持眯起眼，感到一阵快意。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随后是隔着门板显得愈发低柔的女性声音：


 “天永住持，你已经休息了吗？”


 听出是孙女带来游玩的女性客人，住持没忍住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太不懂事了。菊乃总是不听长辈的劝告，她带来的朋友居然连敬语都不说，真是……


 “吱呀”一声门被直接推开，浅井理矢刚迈步进来，就被扑鼻而来的一阵酒气冲得皱起眉头：“你还真是个邋遢的酒鬼啊。”


 随后跨入的浅井成实贴心地扶住门，轻轻合拢，没让它发出太大声音。


 天永住持惊讶地看着他们，立刻沉下脸来：“现在就给我出去！就算你们是菊乃带来的，这么不守规矩的客人我们寺里也不欢迎。”


 浅井理矢从口袋里缩回手，慢条斯理地挽了挽袖子：“如果我拒绝，住持先生会变成雾天狗把我抓走杀掉吗？”


 老住持的眉毛狠狠抖了几下：“年轻人还真是喜欢胡说八道。雾天狗这种传说故事里的妖怪，跟我有什么关系？”


 浅井理矢很明白他的侥幸心理，但没耐心听他绕圈子狡辩了：


 “那我说直白点，前两天，有人把走廊上的木板割断，缝隙贴上胶布，往戒房里引入了瀑布的水流。请问这事住持知情吗？”


 被她突然爆发的凌厉气势逼迫，天永住持额头渗出了冷汗：“可能是哪个弟子想出的什么恶作剧吧，我也不清楚他们平时在做些什么。”


 “那我还有个疑问，”理矢保持微笑，在背后飞快伸手，戳了一下旁边走神的队友，“明明完好无损的橡皮艇，主持为什么要说坏掉了呢？”


 收到示意，浅井成实配合着点了点头：“我请宽念师傅带我去看了，橡皮艇就在仓库完好无损地放着，可以正常使用。”


 他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夸张击掌发出“啪”的清脆声响：“而且他还说，每次菊乃小姐来找忠念师傅之后，住持总会找理由把忠念师傅关入戒房，对吧？”


 肚子里的酒现在像是凝结成了冰块，天永住持全身僵硬，脸色发白：“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住持你知道了菊乃和忠念师傅的私奔计划，觉得菊乃小姐要被你看不上眼的男人抢走了，十分不满。”


 “因此，你决定暗中杀了忠念师傅，再假装成雾天狗杀人来脱罪。这样菊乃小姐就能嫁给大寺院的继承人了，是这样么！”


 理矢一口气干脆说完，神清气爽地等他反应。


 “是又怎么样！”


 似乎被击破了心防，天永住持终于不再掩饰，露出了凶狠的眼神。


 “我已经给孙女选择了最好的归宿，她却被那个邪恶的小子诱骗了，我根本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还好住持并不是意志坚定的那种类型，理矢松了口气，嘴角扬起笑容。


 真说起来，虽然她根据骰子的提示推测有人产生了犯罪想法，找到的那些线索也佐证了猜想，毕竟事情还没发生。


 要是住持嘴硬到底，她只能从旁提醒一下忠念和尚，那样会很麻烦的……


 天永住持脸色胀得通红，气喘吁吁，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就算我告诉你们又怎样？”


 “你们这些可怜的侦探，只是外人罢了，只要我让那个该死的小子再多活一段时间，就没人会相信你们的话，哪怕报警也没用！”


 “哦？”看着他忘形地疯狂大笑，理矢有些不爽地挑了挑眉，“我看起来很像侦探吗？”


 她从衣服内袋里摸了摸，抬手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在住持眼前拎着打开了内页。


 “搜查一课强行犯五系”的清晰字样，让天永住持像是被扼住了脖颈的鸭子般戛然失声，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脸色灰败：“你……你是警察？”


 看他这么难以置信，理矢从口袋里拿出停留在录音界面的手机展示了一下：“如果我没听错，刚刚还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犯罪计划的吧，住持先生？”


 “噗嗤——”


 一直默默旁观的浅井成实，率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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