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阴谋(四)
公务稍毕,魏越才问及陈逸、襄楷来意。
襄楷年老,又名头很大,先说自己的来意:“老夫原在幽燕之地游览山水,见星斗西落坠入关中。入三辅后,得知星宿坠于美阳西山之中,却又听人说所坠星铁为邰侯部下所得,又经邰侯之手至居庸侯名下。数日前老夫又拜访居庸侯,得悉星铁又转到魏司马手中。不知魏司马可愿让老夫一睹神物?”
对此,魏越咧嘴做笑:“公矩先生,着实遗憾。半月前,魏某就在营中垒砌火窑,将得自东羌、鲜卑、匈奴诸多零散星铁,及居庸侯所赠星铁尽数冶炼。待南山竹炭烧好,就造几口趁手神兵。”
襄楷眼睛睁得圆溜溜,看魏越神色不似作假,似乎也没有骗他的必要,伸手指头对着魏越脸颊颤了颤:“暴殄天物!”
“某帐下典君有信布之勇,正缺神兵。不融了星铁,难不成要供奉在宗祠之中?”
魏越翻了个白眼,一些痴迷天人感应到发疯的家伙,喜欢搜集美玉、陨石等等珍奇之物,并将这些东西跟祖先牌位摆在一起祭祀。到底在图谋什么,只有这帮人心里清楚。
连连叹息,襄楷一副你朽木不可雕,我跟你没有共同语言的愤愤神情。
魏越又看向陈逸,陈逸则是轻轻摇头,含笑道:“陈某只是恰好与公矩先生相逢长安城中,故结为同伴。”
不说自己来意,只说自己是跟襄楷来的……摆明了话题到此为止,魏越也乐的如此,笑着说:“二十年间,扶风前后两次落星,此次星铁为某所得。前次星铁或许还在,公矩先生再寻找几日,或许能有所得。”
襄楷摇着头:“当年老夫未曾寻到,时至今日又能有何作为?”
瞥到魏越似笑非笑的神情,陈逸勉强挤出难看笑容:“就借魏君吉言了。”
魏越则是微微颔首,陈逸如坐针毡,背脊发寒一时之间言语堵在喉间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实在是煎熬。
这二人来的突然,白看了一阵魏越办公,又突然告辞而去,让王凌惋惜不已。
随魏越送襄楷、陈逸出门,见人乘驴车走远了,王凌才忍不住气恼道:“小陈君亲至,何等荣耀,扬祖何故如此失礼?”
“彦云,就是昔年三君亲至,又有何妨?”
窦武、陈蕃、刘淑是三君,三君之下,次曰“八俊”,次曰“八顾”,次曰“八及”,次曰“八厨”。这是士族中的排辈,依次解释的话,三君可以做天下人师表,是道德楷模;八俊是天下俊杰,是仅次于三君的后起之秀,未来的朝廷栋梁;八顾则是在某方面十分杰出无人能及的人;八及则是指各方面没有瑕疵的人,是修身到了极致的一类人;八厨,特指那些愿意伸张道义而出钱的人。
按着魏越熟悉的模式来解读,这三君、八俊、八顾等等之类,就跟后世微博营销大号一样,相互炒作、彼此抬高身价,有大堆拥护者的人一样。这帮人在魏越看来最坏的一点就是绑架舆论,仿佛他们这些人不当大官,不执掌朝政,仿佛就是天下人的大损失一样。
魏越一句话说的突然,王凌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魏越又说:“今,各处推崇三君,是因为三君已死,死人是不会出来争权夺利的。彼此鼓吹,抬高三君,为的是今后能成为新三君!若陈蕃这三君复生,天子欲杀还未出手之际,而袁隗之流便已得手。或许,彦云家中伯父,与某丈人,也会出手助袁隗一臂之力。”
说着,魏越双手负在背后,眯眼远眺:“小陈君终究是小陈君,不是昔年录尚书事的陈太傅。彦云不必自轻,若无父荫,若非形势使然,这位小陈君又岂会这般盛名?依我看,待今后局势改变后,这小陈君也就沦为凡夫了。倒是彦云,能凌云直上。”
王凌也是沉吟良久才回应,先是一声轻叹,才说:“不瞒扬祖,某幼年启蒙时,家中父兄就多谈及小陈君。今见小陈君风采,便不能自已,让扬祖见笑了。”
顿了顿,王凌挤出笑容问:“扬祖说某日后能凌云直上,那扬祖又当如何?”
“我呀?自然是气冲牛斗,高人一头。”
魏越呵呵说着毫不谦虚,他若谦虚了,王凌反倒会嘲笑他,彼此正是少年锐气时,又新立功勋可谓是意气风发,平日言行自然张狂一点。
远处,驴车中,陈逸拢着斗篷,吐着白气:“公矩先生,魏扬祖似乎察觉了我等来意。”
襄楷抚须不语,只是神色沉重,迟疑片刻才说:“老夫听闻居庸侯与魏扬祖交情莫逆,该不是居庸侯处走漏了风声?”
陈逸摇着头,张举不是莽撞、无谋之人,没道理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泄露给魏越。至于魏越泄密,陈逸几乎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不是他们天真,而是他们现在几乎代表着正义。
诛宦官,已经成为天下最大正义所在;哪怕这个过程充满血腥,那也是正义的。
拥立新帝,剿灭宦官群体,几乎是各地士族共同的心愿。
拒绝参与这件事情,已经是很不道德的行为了……若转身再找朝廷告密,那就等于站到了天下士族的对立面,吸引的仇恨或许比宦官还要大。
第194章 阴谋(四)知情、参与造反,或许还有成功的希望,有保住命的可能性;若转身告密,一定会死,绝无幸免。
这就是现在的局势,政局矛盾空前的大,大的已经到了可以不顾原则,你死我活的地步。
送走王凌,魏越心中对心腹谋士越发的渴望了。
他现在可以断定,陈逸是推出来的代表人物,现在陈逸因长时间生活在平原国,对平原王较为熟悉,一门心思的想要拿皇帝的继承问题做文章。等陈逸发现平原王号召力不如想象中高的时候,或许会转头换一个人,换成皇帝的弟弟合肥侯。
或许冀州刺史王芬现在还一门心思想着冀州的政务,还未参与到这件事情中,隐居在家的曹操、许攸或许同样不知情。
但问题的关键是,陈逸还没去找黄琬,可黄琬已经知道了陈逸这伙人的谋算。这就很危险了,黄琬有充足的人脉侦探到阴谋的气息,而自己却没有相关的人脉,无法在第一时间内获知情报。
充足的人脉,能让自己提前探知到消息,进而有时间做出利于自己的投资,或规避风险;人脉需要时间积累,自己最缺的就是时间,继承黄琬的人脉……几乎没有时间沉淀,所以人脉方面的极大劣势无法弥补。
无法通过人脉提前获知变动,那么唯一能弥补这个短处的方法就是——足够老练的智囊团队。在其他人面对变局思考、犹豫之际,自己却能迅速做出利于自己的选择,这就是相对于其他人的长处。虽比不上黄琬、袁隗、何进这个层次,但也比寻常人好的太多。
今后的政变不仅仅是拥立新帝这么简单,而是复杂、紧锣密鼓爆发的连续政变,直到掀翻了桌子。
如此高烈度的政变中,太多的人握着绝对好牌,却一着不慎阴沟翻船?
自己并没有多少好牌、大牌,连阴沟翻船的资格都无,稍稍一场躲避不及的风浪,就能让自己船毁人亡。一个反应迅速、嗅觉灵敏的谋士充当舵手,能极大的规避风险,没道理,也不能再拖延了。
魏越思前想后,通过不断的排除,将这个时期合适的谋士人物列出来……请不来,也要绑架绑回来。自己用不成,也不能留给其他人用!
贾诩??
对于这个人,魏越眼馋很久了,可是很遗憾。贾诩是武威豪强出身,正统的孝廉,同时很受凉州名士阎忠的看重。这是一个自己拥有上升渠道的人,对魏越手中的渠道依附性并不强。
贾诩举孝廉为郎官,辞官返乡静养几年后,又被太尉征辟,现在是太尉府的掾属,堪称前程光明。聪明如贾诩这样的人,生活安稳又前程平坦,怎可能轻易跟着自己混?
对于将来的形势,明眼人都知道会有大变革,如今暗流汹涌,各路豪杰都想做时局变革的领军人物……相对比各处,魏越的本钱实在是太小,他明面上的实力,甚至还比不上张纯。
尽管潜力很大,可潜力终究是潜力,没有成长起来就夭折的天才,比比皆是,不多魏越一个。
贾诩不可能因为一个不着边际的潜力,就死心塌地的跟魏越混。
可除了贾诩外,这个时期还有没有适合魏越的谋士?
有,有一个现成的,可魏越不敢用:黄承彦。
三国初期的有名谋臣,不是大族出身,就是一方名士,又或者身居高位,根本不是魏越三言两语能忽悠的。
谋士的问题,自王凌走后,魏越一直在思索,直到深夜。
杜氏走近书房,见魏越提笔发怔、沉思,再探头一看,桌案上纸面没有文字,只有一组组魏越才理解的拼音首字母,杜氏也看不出个什么来。
她直身跪坐在魏越身侧,抬手示意婢女将凉了的饭菜端出去加热,轻声询问:“夫君何忧,沉思至此?”
“我忧身家性命,恐为人所图。”
魏越放下已经干了的笔,卷起写满拼音的纸张揉成一团,随手抛到火盆中,才侧脸看杜氏,语气严肃:“我欲辞官,外出求学。此事,卿如何看?”
杜氏神色茫然,好端端的怎么要辞官?
整个平叛大军中,魏越的前程是最光辉、最无坎坷的,上有张温、黄琬护航,还有张举、张纯、鲍鸿等一众朋友,留在军中时时刻刻都有好处,没道理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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